白逸羽一愣,蕭玖璃立即從他身上跳下來,拉開了房門。
唐伯衝蕭玖璃點點頭,疾步走了進來,神色頗爲嚴峻,“殿下,皇上戌時三刻在承乾殿準備就寢,阿貴公公正爲他更衣,皇上突然昏倒在地,至今昏迷不醒。太醫院的御醫此刻全都聚集在承乾殿,幾位皇子府上都收到了消息,皇后娘娘更是命四皇子和五公主立即進宮侍疾。”
“父皇爲何昏迷?”白逸羽蹙眉坐在那裡,並未急着起身。
“御醫們至今沒查出原因,皇后娘娘下令將承乾殿的宮人全都抓起來了,就連阿貴公公也未能倖免。”唐伯不忘補充,“皇上昏迷後左妃比皇后先行一步趕到承乾殿,並且一直守在皇上身邊,皇上應該是安全的。”
“馬車備好了麼?我這就進宮。”白逸羽站起身來,鳳眸幽深,隱隱壓着情緒。
“馬車已經備好,車上放了一套衣衫,殿下上車後可以更衣。”唐伯一得到消息便作出了安排,“老奴先去的攬月軒,大頭他們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那好,走吧!”白逸羽說話的時候,蕭玖璃已經匆匆束好了頭髮,收拾妥當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聽到響動的阿蠻也站在園子裡,見三人一臉凝重她也不敢多問。白逸羽見到她停下了腳步,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阿蠻一愣,隨即點點頭,疾步走回房間取來一些丹藥。白逸羽帶着蕭玖璃走出了七皇子府。
馬車在長街上疾馳,打破了夜的寧靜。白逸羽換好衣衫,垂眸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馬車外,蕭玖璃和馬耳走在一側,小心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雖然來不及去思考宮中的事情,可她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夜空中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片雨雲,雲層越來越厚,越來越低,風呼呼地颳着,隱隱有閃電在天際劃過,雷聲遠遠地響起,似乎越來越近。
白逸羽撩起車窗的捲簾,看看天色,聲音不高,“等下我進宮,你們四個就待在馬車上。”
“喏!”馬耳等人應着,不多時便到了北宮門。
宮門外停了不少馬車,聞訊趕來的朝廷重臣不少。衆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處,幾乎沒人說話,似乎被暴雨來臨前的低氣壓傳染了。
白逸羽剛一下車,白尚儒和白駿澤便迎了過來,白尚儒神色焦慮,白駿澤卻一臉憤怒。
“二皇兄,六皇兄,你們在等羽?”白逸羽一見這陣勢,心中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卻裝着不知。
“我們倒想進去,可母后說父皇昏迷着,跟前不需要太多人伺候,還說承乾殿人太多,反而空氣渾濁,不利於父皇甦醒。”
白駿澤的手緊握成拳,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母后還說御醫都在承乾殿,讓我們不必擔心,各自回府便是。可四皇兄和五皇姐卻進了宮,這分明就是……”
“四弟,不要急,皇叔不是已經進宮了麼,他會勸說母后的。”白尚儒適時打斷了白駿澤的話,此刻人多口雜,白駿澤這般發牢騷,一定會傳入皇甫鈺耳朵裡。
“既然皇叔來了,我們安心等着便是。”白逸羽緊緊衣領,話裡有話,“要變天了。”
白尚儒也擡頭看看越來越近的閃電,蹙了下眉,“今年的春雨來得比往年遲一些,或許不是什麼好事。”
“自打單之峰來了月國,就沒什麼好事。”白駿澤說着看了一眼遠遠站在馬車旁的蕭玖璃,感覺這肆虐的狂風似乎要將單薄的她吹走一般,心情更差了,也不管白逸羽怎麼想,擡腳走上前去,“小子,你到底怎麼回事,才兩日不見又瘦了。”
白尚儒也盯着蕭玖璃看了片刻,見她壓根沒有看向自己的意思,無奈地收回視線看向白逸羽,“七弟,阿九的確瘦了很多,要不,讓我府上的郎中再給他看看?”
“二皇兄有心了,待父皇大安後,羽再帶阿九去你府上。”白逸羽當然清楚蕭玖璃服了火樹花後精神還不錯,最近卻瘦得只剩了骨頭,雖然阿蠻總是說蕭玖璃有個恢復的過程,他還是覺得不放心,若是有高手再給看看,倒也是好事。
那邊白駿澤還在說什麼,太監總管走出宮門,向着三位皇子走了過來。大臣們全都靠了過來,靜靜地看着他。
“皇后娘娘有令,請三位殿下速速進宮侍疾。”太監總管的聲音有些尖細,很快就被狂風吹散了去,迎着衆人期待的目光,他又說了一句,“皇后娘娘還說,諸位大人辛苦了,都請先回去吧,明兒個的早朝就不上了,皇上只要一醒來,定會通知各位大人。”
說罷,他也不看那些朝臣,只對着白尚儒三人再次弓腰,“三位殿下,請隨奴才速速進宮,看樣子這雨就要下下來了。”
白駿澤拍拍蕭玖璃的肩膀,上前與白尚儒、白逸羽一起進了宮門。
羣臣低語了一陣,也都散去,宮門外一下安靜了下來。
暴雨落下的那一刻,白尚儒三人剛好走進承乾殿。
殿內的氣氛極其壓抑。
皇甫鈺紅着眼睛坐在白偉琪的牀榻邊,白明宣和白娉婷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後,雖然眼光不時落在白偉琪身上,可他們眼裡並沒有太多哀傷。白娉婷扭着絹帕,靠在白明宣懷裡,似乎有些緊張。
左妃坐在牀榻的另一邊,手緊緊抓着牀沿,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些站在白御麟身邊低語的御醫,偶爾天空中驚雷炸響,她身子微微一顫,臉色更加蒼白。
劉妃無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子靠着尚不足十二歲的白蒼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麼。
白御麟坐在輪椅上,耐着性子聽御醫們分析白偉琪的病情,表情頗爲嚴肅。
聽得通傳,所有人都擡眼看過來,看着依次走進來的三位皇子,神色各異。
皇甫鈺很快閃過一絲不屑,她身後的白明宣眼裡卻閃過一絲陰狠。
左妃當即迎上來,拉着白尚儒的手,忍了很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還未說話,先掉下淚來。
白尚儒連忙將母妃攬進懷裡,已經弱冠的他比左妃高了不少,此刻就像是她最有力的依靠。
白駿澤疾步走到牀榻前,跪在地上看了看白偉琪,拉着他的手輕喚了幾聲“父皇”,見白偉琪毫無反應,垂頭喪氣地站起身,衝皇甫鈺敷衍地施了個禮,便站到了劉妃身後,將弟弟和母妃都攬進懷裡。
白逸羽遠遠地看着白偉琪,並未上前,只一臉淡漠地站到了白御麟身後。他往那一站,四周的空氣驟降了幾度,明明外面狂風暴雨,可不少御醫都覺得頭上泌出了一層薄汗。
御醫們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全都不說話了,只一臉惶恐地垂着頭或是看着白御麟,等他拿主意。
“沒有別的辦法了?”白御麟緩緩掃了一眼衆人,向來隨和的他此刻看上去也帶着幾分威壓。
“請恕微臣等無能!”太醫院的首席御醫帶頭跪了下來,其他的御醫也全都匍匐在地上,殿內的氣壓更低了。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要是再喚不醒父皇,就全拖出去砍了!”蔓延陰鷙的白明宣突然就怒了,衝上來一邊咆哮,一邊對着跪倒在地上的御醫踹了過去。
“宣兒,不得無禮!”皇甫鈺當即制止。
“母后,你就是太仁慈了!父皇昏迷不醒,他們卻束手無策,這都一個時辰了,說來說去,什麼辦法都沒有,留他們何用?”白明宣低吼着,一副擔心白偉琪、痛心疾首的樣子。
“宣兒,你心裡難過,母后知道,你父皇他最心疼你,和你父子連心,你過來多喚喚他,說不定他聽到你的呼喚就醒了。”皇甫鈺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各位大人,還請你們不要和四皇子計較,他也是太擔心陛下了。”
白逸羽面無表情地看着這母子倆的表演,眸光更爲幽深。
白尚儒眸光動了動,也未說話,倒是左妃暗暗握了握他的手,似在提示他什麼。
白駿澤臉上早已露出了幾分不屑,眼裡也是掩不住的譏誚,若不是劉妃死死拽着他,他恐怕已經忍不住出言相譏了。
“宣兒莫急,御醫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是,一時很難找到他們說的藥引罷了。”白御麟揉揉眉心,示意白逸羽將他推到白偉琪牀前,看着安睡的白偉琪,他眼裡蘊着無限情意。
“藥引?”皇甫鈺一愣,顧不得擦去臉上淚水,急切地問到,“國庫裡什麼珍奇的藥材沒有,怎麼會連一味藥引都找不到?!”
“皇兄並非中毒,而是多年來積勞成疾,心脈處舊傷復發,加之最近天氣變換,染了熱病,龍體承受不住,纔會突然昏迷。”白御麟停了一下,輕嘆一聲,“皇兄此前已連續吐血數日,卻一直瞞着大家,唯有用火樹花做藥引,才能讓他儘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