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救命稻草

李凝照忽悠起人來, 十分具有信服力。連李凝昳都看不出來他這個清風霽月的三弟在扯謊。

他三弟說,自己帶了人在溫泉嬉戲。

李凝昳見老三一身溼噠噠的袍子,連帶着頭髮絲都水漉漉的, 衣冠顯然是臨時整理的。他還是頭回見老三這個不成體統的樣子。

便信了老三的話, 卻多嘴問了句:“聽四弟說三弟新得了個妙人, 莫不是就是帶了那個妙人才瞧不上二哥送的?”

李凝照坦然自若, “二哥送的自然好, 只是不合三弟的胃口。三弟還是喜歡自己的人。”

李凝昳原本笑着的嘴角拉了下來,老三這話裡藏話,是在提醒他不要過多關心老三的人。

他恍然過來, 這個宣稱在外修仙的老三不一般啊。

---

李凝貞這回是真折騰病了。

晉皇得知老五病的來龍去脈,沉吟不語。卻緊接着下了一道聖旨, 命四皇子李凝曄年後出征邊戎。

又臨時將三皇子委任爲明年開春禮部試的主理人, 也就是春闈的負責人。

一下子就將二皇子手裡的權勢分化了, 捎帶着給添了兩個堵。

至於病了的李凝貞,哪裡有人再關注她了。人人都想着朝堂莫不是要變天了, 再添兩位文武賢王。

整個東宮是既驚喜又憂愁。

---

下了朝的晉皇給李凝貞派了專門的太醫醫治,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太醫還沒到靖寧王府,人就在路上出了事。

太醫被一夥起紛爭打起來的人誤傷,打道回府了。是李凝照的手筆。

李凝貞以往病了都是她梨園裡的一個女遊醫給看的, 女遊醫受恩於她, 自然不會暴露她身份。遊醫醫術精湛, 每每都能在宮中太醫來前醫治好她。

李凝照得知這女遊醫的存在, 心裡想, 果真是還有別人知道她是女子。

一面派人去查遊醫身份,一面去查梨園中人的底細。若有知曉李凝貞是女子的漏網之魚, 殺無赦。

李凝貞得的小風寒,不難治,再加上李凝照本就是會醫理的人。她每一餐湯藥都是李凝照親自把關,又親眼看她喝了的。

她病癒之後,王長史又來了。只不過這回不是跟她下什麼棋的,而是跟她詳述明年禮部試的過程。

春闈是全國的會試科考,每三年一次,一共三場,每場三天。八月秋闈已然過去了,禮部試士在第二年的二月。

李凝照受命主理文科考試,武科考試以太子爲主同兵部侍郎共同主理。

李凝貞沉下眉頭,父皇這是真的惱了李凝昳了,她也是真的把李凝昳得罪到底了。

太子受文臣擁戴,與武將們關係不鹹不淡,還不如李凝昳同武將關係親切。

說起武將來,李凝貞才發覺,朝廷武將主心骨們似乎與皇子們都不太親切。

但父皇讓太子親近武將,不準李凝昳插手春闈,又將李凝照和李凝曄擡出來,這是要狠狠打壓李凝昳了。

她聽着王長史滔滔不絕的講述春闈的事,心想,這和我一個花瓶式的閒王有什麼關係。

王長史說:“皇上讓您參與吏部試。五殿下不必焦急,這吏部試您主要就是個身、言、書三項。就是看看形貌端正豐偉是否,語言是否清晰有條理,再來就是書法是否遒美。這些都十分簡單,至於判案文詞是否得當、考察吏治能力,三殿下會幫您的。”

“......”

李凝貞不知道說什麼好,鑑於自己一向不成氣候的浪蕩子形象,她心再有不服,也開不了口爲自己掙回面子。

總之,她明白了,春闈她就是走個過場。

她問:“王長史,這是三皇兄提議的嗎?”她尋思着是不是李凝照非要帶上她。

王長史出乎意料的搖頭,道:“回稟五殿下,這是皇上明旨交代的,讓三殿下代爲轉告您,請您在未來的三個月裡勤勉讀書,務必做好這項差事。”

是父皇親自交代的?

李凝貞吃了一驚,想,莫不是父皇真不知道自己女兒身,真要自己入朝?想到這個,她本不想見李凝照,如今竟迫不及待的想見李凝照,才能安心。

她尋思,倘若父皇不知道自己女兒身才這般縱容自己,待將來知道自己是個女兒,還不得立即砍了她!宸妃...顯然不能指望這個滿心只有自己榮耀的女人爲自己求情,屆時不倒打一耙就不錯了。

一番思量,李凝照居然成了救命稻草!

幸好前些日子在乘風樓時,她沒一托盤砸在李凝照腦門上,若是砸了,她就可以等死了。

說到底,李凝照還是沒強迫她。勉強算個正人君子。如今父皇有意讓她參政,她也算有籌碼跟李凝照討價還價了。

“王長史,我三皇兄呢?我着急見他!”

李凝照整好回來,聽見了李凝貞着急見他,心裡的煩惱淡化了不少。

他的屬下暗裡翻查整座梨園,卻發現女遊醫被人搶先劫走了。

跟劫匪交手的下屬說,那劫匪似乎是前陣子在王府門前刺殺李凝貞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說是京府第一也不爲過。

李凝照便明白他劫不到人也是正常,只是還是有個隱患讓他忌憚。

他今日穿了身玄黑色金銀絲繡的箭袖袍,腰上嵌藍寶革帶,負手而來間自有一股浩然氣勢逼人。但是這股氣勢在見到李凝貞一瞬間收了起來,又變成了李凝貞眼中那個清冽獨絕不俗的三皇兄。

李凝貞是有那麼一瞬間感受到李凝照的沉冷,卻被眼前華容氣清的男子容顏給一筆帶過了,一時忘了這駭人的感覺。

她說:“我有些事想跟三哥說。”

李凝照屏退左右,只剩二人在房中,正好他也有事跟李凝貞說。

他輕飄飄的落座在主位上,擡眸看李凝貞問:“什麼事要急着跟我說?”

李凝貞站在他面前,突然給他行了個九十度鞠躬大禮,邊說:“凝貞謝三哥願意幫我隱瞞身份,凝貞願助三哥成就宏圖偉業!”

李凝照神色冷若冰霜,自己才放了她一馬,她就順杆子往上爬的要跟自己撇清關係。

就這般不喜歡他?

李凝照言語中含有譏諷,“五弟你一向風流名在外,如何能助我成就宏圖偉業。”

而且,他也不想要什麼九五之尊和宏圖偉業。他若是早有奪嫡的心思,一早就回京經營自己的人馬了,何必避世多年。

甚至在太子跟李凝昳爭奪之勢漸漸明瞭的時候,假託修仙的名頭不回來攪和渾水。

他不高興的想,但凡李凝貞肯用心想一想他的事,都不會說什麼助他成就宏圖偉業的話。

說到底,李凝貞於他並無太深的男女之情。之前會介意他納妾的事,只怕也是不樂意他輕薄了她,就馬上納妾而已。

李凝貞哪裡知道他九曲心腸,彎彎繞繞出一堆思緒。只是悔不當初,倘若她聲明好聽些,現在跟李凝照談條件也能有底氣不是。

世上最缺的就是後悔藥。

她只能跟李凝照保證,“三哥,我是認真的。二哥不是因爲先前的事被父皇打壓了,可見我還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長此以往下去,三哥並非不能成就一番功業。”

李凝照呵笑聲,爲了跟自己達成合作關係,她倒是肯捨得一身剮。

李凝照沒說話,只是起身,走的時候衣袂翻飛。

李凝貞摸摸鼻子,不知道有沒有跟李凝照達成共識。

但若讓她獻身李凝照,她是一千萬個不願意。

也不是說李凝照不好,相反,她覺得李凝照很好。

換了其他皇兄,聽過有人說她不是皇室中人,被她連累聲名,又發現她是女子,不立即拆穿她,也不曾真的冒犯她,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

可她保住小命之餘最想要的是自由,她想,日後若能一身輕鬆,定要去江南水鄉定居。若是能遇見一個喜歡的人……罷了,她不敢想了。

她有女扮男子的這番經歷,只怕沒有什麼男人能接受妻子整日混在男人堆裡,還有粉頭戲子。

李凝貞沒察覺,她從前不會想嫁人的事,從前的她只想自由和安穩過日子。

如今,是李凝照讓她有了嫁人爲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