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傳李凝照和李凝貞, 是爲了李凝照和李凝曄二人的正妃人選。
皇后怕皇帝又說她偏心,苛待李凝貞,才把李凝貞叫來走過場。
皇帝這邊也打着自己的算盤, 他上次派去的太醫沒能給李凝貞醫治身體, 他擔心老三發覺老五的不同。
又命有蘇去問小米子, 近來三皇子同五皇子可有什麼特別的事。
小米子雖然是個粗笨的, 卻也是大智若愚, 他粗笨,就能少知道皇室秘幸。
保命這點上,小米子隨了他主子李凝貞, 機敏這點上,小樑子隨了李凝照。有什麼主人便有什麼僕人, 可真是在二人身體現的淋漓盡致。
小米子跟有蘇說, 三殿下待五殿下很好, 兄友弟恭堪稱典範。
晉皇聽了臉色變了又變,這好到底是手足情深, 還是另有隱情?
他又不能讓有蘇去細問,老五這孩子近幾年身邊沒個知心可靠的人。
從前的那個老宮女死了,梨園裡的吳澆白去了江南就跟下了地獄似的,一去不回也沒個音信。
想起老五梨園裡那個總管,晉皇便問有蘇:“朕記得老五梨園裡那個總管, 似乎是個才貌雙絕的。”
有蘇道:“皇上說的是, 那總管是五殿下從掖庭裡帶出來的人, 不想長大了竟是個風度翩翩的。五殿下好眼光。”
兩人分明都不太記得吳澆白到底長成什麼模樣了, 卻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起勁, 好像真仔細看過一個芝麻大小的人物。
當年,李凝貞是衆皇子裡最庸碌的, 晉皇也沒有給她找什麼伴讀。
侍讀倒是挑了幾個,李凝貞在老宮女的引導下發覺自己的不同後,就不願要這些侍讀。
晉皇卻以爲是侍讀們犯了錯,一併罰進掖庭,李凝貞得知後求了晉皇,去掖庭接人的時候,碰見了吳澆白。
吳澆白是宮中不守規矩的宮女犯的錯,在掖庭過的艱難,時常一身勞傷。
年幼的李凝貞可憐他,便也把吳澆白帶出了掖庭。因爲吳澆白未去勢淨身,一直都不是李凝貞近身伺候的,直到梨園的建立,這個少年顯現出非比常人的心智、能力,便被李凝貞調去當梨園總管了。
晉皇到底是一國之君,不可能事事鉅細的管到。只是大概知道此人來歷,又老實當差。如今再提起來,是想給李凝貞培養幾個親信,畢竟老三也要成家立業。
這不,皇后的人才來跟他說讓孩子們相看相看,待日後大選再按章程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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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相看兒媳,一向都是借花宴、茶會等等的名頭,玉京的貴女們也都知道這個不成文的規定。
山水池閣裡,早早擺好流水長席,金石假山間傾瀉出汩汩白泉,環境清雅幽靜。不似皇帝在德麟殿的盛宴,恢弘熱鬧,別有清致安和。女人們的聚會慣來如此,儘管今日會有幾位皇子和一些公卿之子現身。
一直不見動靜的宸妃今日派人來叫李凝貞,李凝照不放心便也跟着去了,他母妃不願湊山水宴的熱鬧,他跟着李凝貞行爲十分突兀。
華麗宮裝的宸妃見李凝照也跟來,顰眉久久,終是不敢流露什麼情緒。
因爲李凝照也在的緣故,她也不好對李凝貞疾言厲色,只是招手來一個芳華妙齡的水粉色襦裙少女,對李凝貞說:“這是你表妹,韓瓊月。”
李凝貞淡笑看韓瓊月,說:“表妹好。”
韓瓊月是個不同與京中貴女的漂亮女孩,她眉眼不像京中貴女精緻,甚至有疏於描眉點絳脣,可卻是麗質天生,有種出水芙蓉的淡宜。乾淨的面容如同瓊月,柳眉彎彎,笑道:“見過三殿下,見過五殿下。”
韓瓊月知道自己有個韶顏稚齒卻風流成性的皇子表親,只是她家是地方官出身,不太瞭解京貴,何況李凝貞的聲名實在是不光彩,不提也罷。
眼下見了,她雖覺得李凝貞着實驚豔萬千。卻不及一旁的李凝照神采英拔,男兒本色當如這三皇子,她想。
李凝照了然宸妃的意圖,以爲宸妃要給李凝貞說媒。他是成年皇子,不便在此處多逗留,就藉口先走了。
李凝貞知道宸妃母家是地方官,一州太守,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今次進宮,也是打着做皇子妃的主意,只是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皇子。
宸妃跟韓瓊月說:“你且去賞賞水看看山,姑母有些事跟你表哥說。”
李凝貞狐疑的看着宸妃,見韓瓊月走的方向是李凝照離開的方向。
宸妃神色很溫和,說話也溫和:“我兒與三殿下熟稔?”
李凝貞點點頭,又聽宸妃說:“那依我兒所見,你表妹可堪入三殿下的眼,做三殿下的正妃如何?”
“母妃?”李凝貞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原以爲宸妃在給自己牽紅線,卻不想是給李凝照說媒。
宸妃耐着性子說:“我聽說前些日子,三殿下收了個林府婢女,林家三房的嫡出姑娘近來有在說親的意思,想來三殿下是不願跟林府太親近,遭皇上忌諱。既然如此,你表妹姿貌出衆,跟三殿下也相配,你可願替你表妹牽個線?”
李凝貞沉吟不語。
她被一個‘林府婢女’噎的難受,外面慣來會風言風語,一介皇子居然傳成了‘林府婢女’。
但更讓她堵心的是宸妃讓她給李凝照牽紅線,進宮前,她還巴不得李凝照娶正妃,可真面對李凝照娶正妻,她又心裡不舒服。
而且宸妃還讓她親自給李凝照推薦正妻人選。
她掩在廣袖裡的手握緊,進宮之前,這隻手才感受過李凝照的心跳。想到這個,她不自覺的臉頰發燙,若白玉臉頰浮現淡淡的霞光色彩。
李凝照這個流氓!
李凝貞決定不給李凝照這個流氓說親,她壓下起伏的心緒,說:“母妃,此事兒臣只怕是乏力難爲。三皇兄跟兒臣相處也不過數月,說多了也就是小半年,兒臣身爲弟弟,只怕不能插手三皇兄娶妻一事。”
古來都是長兄如父,哥哥管弟弟的,哪有弟弟管哥哥的。
宸妃也不好說什麼,又叮囑李凝貞幾句,說讓她多帶李凝照見見韓瓊月。
又說了一事,說韓瓊月有個兄長常年跟在在地方爲官的父親身邊,如今要回京了。日後李凝貞也要多多關照韓瓊月的兄長韓懷晰。
至此,才讓李凝貞去前面跟男兒們聚首。
李凝貞感嘆,皇子就是比公主好,皇子能提拔后妃孃家人一把,公主能嗎?不能!皇子能帶着后妃孃家的男兒混跡勳貴圈子,公主能嗎?不能!皇子還能跟后妃母家聯姻,公主能嗎?不能!
若是皇子再努力點,后妃滿門都能雞犬升天。
可惜了。她是個女人,實現成不了宸妃夢想。
等等,李凝貞轉過一片凝翠玉牆似的竹林,一眼望到水野之間搭起的水榭。
水榭多從駁岸突出,以立柱架於水上,單層建築,結構輕巧,四面開敞,視野開闊。
李凝貞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表妹韓瓊月與李凝照的表妹林瑤露,自然還有李凝照本人。
以及還有無事生非的李凝曄。
儘管李凝曄今日華服加身,王冠顯赫生輝,卻沒有使得他光彩照人。反倒有種太過用力的煊赫,若不是他本人是實實在在皇子,真架不住這股子富貴氣。
李凝貞打算兩眼一抹黑,只當沒看見是非之地。腳底抹油溜走,纔是正道!
她一轉身,見太子與李凝昳向水榭走來。
行吧,可算又都聚齊了。
李凝貞主動上前給兩個哥哥見禮:“太子哥安好,二哥安好。”
太子和李凝昳雙雙對李凝貞出過手,此刻見面了,李凝貞仍舊喚他們一聲兄長,倒讓他們心裡不舒坦了。
“五弟身子好些了?”太子率先垂範。
李凝昳緊接着說:“五弟莫怪二哥,二哥也只是想給五弟送點樂子。不想…唉…”他臉上盡是悔恨痛心,十分逼真。
李凝貞繃住表情,道:“多謝兩位皇兄關心,弟弟一向身子羸弱,二哥莫要自責。只是,日後莫要再跟弟弟開玩笑了,弟弟年幼無知,恐不能陪二哥玩笑,攪了二哥的興致就不好了。”
一向話少的五弟居然說了這麼多話,兩人心中詫異,卻要說點什麼的時候,遠處的水榭傳來人落水的聲音。
李凝貞尋聲望去,她那水粉色襦裙的表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