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古添樂沒有失約,或者說他怕陳笑棠失約,在借了陳笑棠的錢買了禮物以後,就嚷嚷着要帶陳笑棠去見識一下。
路上,陳笑棠有意無意地問古添樂:“你真的願意一條路走下去?不想改變生活?”
古添樂呵呵一笑:“我現在的生活蠻好的嘛,再說了,如果真把我投進電影圈,依照我的性格,還不像孫猴子一樣大鬧天宮!”
“大鬧天宮?”
“是啊,你不要告訴我你沒讀過《西遊記》吧?沒文化真可怕!”
陳笑棠卻沒理他,而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前世看過的動畫片《大鬧天宮》,古添樂無意中的一句話卻啓發了他一個念頭----爲何不拍攝一部屬於中國人自己的神話鉅著呢?
如果記得不錯,前世這部動畫片在世界各國頻頻獲獎,這足以表明人們對這部戲的喜愛;而這個故事題材又來源於中國傳統四大名著中的《西遊記》,可以說世界皆知,有廣泛的觀影基礎……
眼看陳笑棠發呆,古添樂就碰他一下,“想什麼呢,棠哥,是不是在想如何討好我們大佬?放心啦,到時候我會拉你一把的!”
陳笑棠搖搖頭:“不是,我在想我們中國爲何沒有《大鬧天宮》這樣的電影?”
“《大鬧天宮》?電影?!開玩笑,這樣的大片想一想都難拍,除非你拍動畫片!”
“爲什麼?”
“還問爲什麼?我雖然不怎麼懂電影,卻也知道拍攝這種神話片你必須要有大的投資。什麼化妝,特效,單單這些東西都能燒錢燒死你!”古添樂冒充專家道。“這些還不算,就說演員吧,能受得了化妝那種苦?粘猴毛,戴頭套,搞死人了!”
“演員就是要吃苦的,要不然人人就都可以做!”
“所以說啊,雖然我長相俊美。卻還沒打算加入演藝界,那活兒太苦了!”古添樂嘆息道。
陳笑棠再次搖頭,腦海中卻放不下《大鬧天宮》這部戲的構思。
自從宣佈息影以來。陳笑棠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創作衝動了。可是現在,古添樂的一句話卻勾起了他的創作欲~望,而這種欲~望一經點燃,就在他胸內燃燒起來……
歸根到底。他還是個電影人!
……
當天油麻地和豐酒樓。整個酒樓已經被駱駝哥包下過四十大壽。
當然,他所謂的包下有些與衆不同,乃是在門口派幾個小弟守在那裡,看到有客人來,就耀武揚威地說:“今天這兒有事兒要辦,你們吃東西去別的地方!”
通常那些膽小怕事的,一聽這話就開溜了,膽大一點的。上了酒樓,一看。我的媽呀,黑壓壓的都是古惑仔,哪裡還有勇氣冒充英雄,還是開溜。
這樣一來酒店的老闆急了,找到駱駝哥說:“大佬,你這樣做還讓我怎麼做生意?”
駱駝哥就摟着酒店老闆的肩膀說:“我們這麼多人難道就不是生意嗎?做人不要太貪心!再說了,我一年就他媽過一次生日,又不是天天過,你哭喪着臉幹嘛?”
酒店老闆無語了,和這種粗人根本就沒道理可講,算了,就忍一次吧。
所以當天晚上,整個大酒樓可以一說被駱駝哥給“包圓”了。你可以在大街上看到這家酒樓人頭攢動,不過都是道上混的人,也有少數娛樂圈的人物,比如經常扮演黑~社會大佬的陳惠敏,他本人就是社團的人,還有吳志雄以及李兆基等。
古添樂拉着陳笑棠來到和豐酒樓,“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這裡是不是夠氣勢,看看,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給駱駝哥道喜了,等會我介紹你認識,以後出來也好有個照應。”
陳笑棠不置可否。
兩人上了酒樓,裡面吵吵鬧鬧,開了好幾桌麻將,人們吆喝着,不斷有人爆粗口,搞的整個酒樓烏煙瘴氣。
在酒樓正中舞臺上,掛着喜聯,斗大的一個壽字讓人明白這裡是在擺壽宴,不是搞什麼社團聚會。
入口處,擺着一張收禮的桌子,兩個駱駝哥的心腹正在幫他收禮,駱駝哥則在對着朋友寒暄:
“老四,多謝你來捧場啊,等會多玩幾把!”
“阿炮,你樣子還是沒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等會兒多喝幾杯,不醉不歸!”
古添樂將禮金遞了過去,負責收禮金的傢伙咬着菸捲,清點了一下,“不錯哦,樂仔,蠻大方的,三千八百八!看起來駱駝哥平日裡沒看錯你!”
駱駝耳尖,尤其對禮金的數目更是敏感,一聽古添樂給自己包了三千八的禮金,就高興地過來拍了古添樂一巴掌,“樂仔,好樣的!有孝心!”然後拉着古添樂衝着場子裡的人吼吼:“你們看看,樂仔纔跟我多久,這次大壽就給我包了三千八百八的禮金,你們這些混蛋,什麼三四百塊也他媽拿得出手?!你們要向樂仔學習,以後不要人五人六地瞎吹牛!”
古添樂這次算是露臉了,不過也遭到了一些人的嫉恨,“草,什麼東西,三千八,他是你老爸啊,拍馬屁也不是這麼拍的!”“就是,要露臉也別在這裡啊,搞得我們不上不下!”……
古添樂還傻乎乎地不知道自己一出風頭就得罪了不少人,陳笑棠可不傻正想扯着他避避鋒芒,這邊駱駝哥卻心情很高地拉着古添樂說:“走,樂仔,今天你跟我坐一起!”
古添樂忙道:“駱駝哥,我還有一個朋友----諾,他叫阿棠,是跟我來見識一下的!”
“你朋友?”駱駝哥上下打量陳笑棠,“長得蠻精神嘛!”然後就要伸手去拍陳笑棠的肩膀。陳笑棠卻很自然地避開了。
駱駝哥拍了一個空,心中難免不爽,臉上卻笑呵呵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有朝氣,怎麼樣,要不要過來跟我?”
陳笑棠裝模糊道:“不知道跟了駱駝哥以後有什麼好處?”
“好處?哈哈哈!”駱駝哥仰天大笑,然後一拍自己腰間:“我保你一年內腰間別上bb機,手中拿得起大哥大!”
旁邊小弟獻媚地把大哥打電話遞給駱駝哥,駱駝哥顯擺地展示一圈,“看到沒有。這大哥大可是我剛買的,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不過只要你跟了我駱駝哥,以後我有的。你就都會有!怎麼樣,夠爽快吧?!”
陳笑棠撓撓頭:“我今天只是陪阿樂來這裡見識見識,沒想過要拜大佬。”
古添樂也忙道:“是啊,現在他還在茶餐廳打雜。沒打算轉行。”
“茶餐廳打雜?”駱駝哥鄙夷地看了陳笑棠一眼。“男人啊,要有志氣,不要太沒出息!”
陳笑棠笑而不語。
“好了,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我和阿樂還有事兒要說!”駱駝哥見他如此不上道,就不耐煩地說。
陳笑棠笑笑,就要離開,這時候。“滴滴滴……”刺耳的音樂響起,陳笑棠皺皺眉。現時的手機鈴聲實在難聽,每次響起都令陳笑棠心裡一顫,這不是音樂,是噪音。
從口袋裡拿出精巧新穎的摩托羅拉,接通,那邊駱駝哥目瞪口呆,古添樂也是愣愣看着陳笑棠的動作。
老爸陳富貴的大嗓門響起:“棠仔,是你嗎?要不是祖兒告訴我電話,我們還不知道你在香港呢?你現在在哪裡,你老媽說她要親自開車去接你……”
陳笑棠嚇了一跳,讓老媽來接自己,那還不扒自己一層皮,還是負荊請罪吧,“不用了,我這就回去,你讓老媽在家裡等我哦,我馬上回去!”
“呵呵,好啊,不過你老媽說了,只給你十分鐘時間,到時候你要是還不會來,那麼就……”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陳笑棠:“咳咳,你放心,我就算是飛也一定飛到!”
說完這些,陳笑棠急忙掛掉了電話,看了眼還在拿着磚頭大的大哥大發呆的駱駝哥,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香港陳公館。
偌大的別墅顯得很肅穆。
陳笑棠站在客廳中央,感覺不像是回到了家,反倒像是在過堂受審。
不錯,那感覺就是過堂受審。老爸老媽齊齊坐在前面,兩旁站着傭人,陳笑棠這邊孤獨一人。
那些傭人們激動啊,得意啊,能夠親眼看到鼎鼎大名的超級巨星陳笑棠在家裡面服軟,這說出去保準是天大的新聞。
就在這幫傭人內心激動不已的時候,老媽李淑珍的一句話卻打破了她們的幻想。
“你們先出去吧,這裡沒你們什麼事兒了。”
直接被判離場。
傭人們一出去,陳笑棠也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笑嘻嘻地說:“老媽。好久不見你比以前漂亮多了,尤其這皮膚保養得水靈靈的,我都快認不出了!”
“別給我嘻皮笑臉,也別拍馬屁!”老媽嚴厲道。
“咳咳,我沒拍馬屁呀,我實話實說----你說是不是老爸?”陳笑棠眨巴眼睛朝老爸求救。
老爸陳富貴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裝作耳目失聰。
“哼,我問你,回來這麼久幹嘛不回家?是不是怕我這個做媽的吃了你?!”
“怎麼會呢,主要是我忙啊……”陳笑棠做出一副苦惱狀。
“你忙?你有什麼忙的?所有工作全都放下了,你還忙個屁呀!”
“說話不要太粗魯,我們現在是文明人了!”老爸陳富貴提醒道。
“我是被這衰仔給氣的!
李淑珍氣呼呼地說。
陳笑棠忙道:“請聽我解釋……我是有苦衷的!”
“是啊,就聽這小子解釋一下,說不定真得有苦衷。”老爸總算還有點良心,沒忘記以前兒子幫自己買色~情雜誌《龍虎豹》。
“那好。我就聽聽你怎麼解釋!”老媽端起參茶喝了一口。
陳笑棠深吸一口氣,“是這樣的,老媽……我這次並非無緣無故地離家出走遊戲人間。也不是無緣無故地撂挑子不幹,而是要微服私訪!”
陳笑棠故意把最後四個字說得很重。
果然,這四個字很有故事魅力,使得老媽和老爸立馬就集中了精神。
陳笑棠繼續道:“原因是不久前我得到消息,我們公司內部管理不善有很多漏洞,讓一些人有機可趁,趁機撈取私人利益。當然。倘若他們少撈點也就罷了,可這樣做的後果卻會影響整個公司的發展全局。這點很重要,我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公司被這些蛀蟲掏空。更不願意看着他們打着魔影娛樂公司的旗號和名義大肆斂財,因此我纔會出此下策,喬裝改扮來嚴查這些事情。我之所以不回家,不給你們打招呼。就是想要麻木這幫人。讓他們以爲我人還在美國,粗心大意疏於防範,這樣我才能想抓住他們的漏洞,進而一網打盡!”
陳笑棠所說的這些話半真半假,聽得老爸老媽目瞪口呆。
老半天兩位老人家纔回過神來,尤其老媽李淑珍,語氣已經變得不那麼嚴肅了,“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當然都是真的啦!要不然我怎麼會忍心不會來看你們呢!”陳笑棠舉手發誓。“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這首兒歌的魅力是超殺的!
李淑珍立馬就舉手投降了。
老爸陳富貴一看情勢有變。就事後諸葛亮地說:“我就知道咱家棠仔不會那麼瞎胡鬧,回到香港連家都不回!”
“你給我閉嘴!”李淑珍瞪了老頭一眼。
陳富貴只好吐了一下舌頭裝啞巴。
看着老爸老頑童般滑稽模樣,陳笑棠心中不禁想笑,這邊李淑珍又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你這麼多天連個信兒都不給,要不是祖兒關心我們,我們還被你矇在鼓裡!”
陳笑棠當然明白王祖顯會出賣自己,是要討兩位老人歡心,賺取印象分,這無可厚非,總地說來還是自己的錯,自己是應該和兩老打聲招呼的。
“對不起,老媽,我知道我錯了,沒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你就原諒我吧!”陳笑棠拉着李淑珍的手說。
“別跟我撒嬌,都老大不小了,也不怕外人看見了笑話!”李淑珍嘴上這麼說,心裡面卻高興至極。要知道,不管兒子長多大,在母親心目中永遠都是小不點。
“這裡除了你和老爸也沒外人啊,我不怕!”
“哼,厚臉皮的傢伙!”李淑珍再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她這麼一笑,陳笑棠就知道危機解除了。
“好了,來,阿棠,咱爺倆喝幾杯!”陳富貴屁顛地準備幾罐啤酒,然後父子倆站在陽臺上,面對星空,邊喝酒邊聊天。
“說實話,兒子,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住這麼大的房子。”陳富貴說,“看看,連看夜空的陽臺都比以前我們住的房子大……真心跟你說,我有些不習慣……”
“房子大了,出入有車,有傭人伺候着,身邊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以前瞧不起我們的親戚也都忙着來送禮……這一切變得太快了,就跟做夢一樣。”陳富貴喝了一口啤酒,“可是我怕有一天這個夢突然會醒,我們再被打回原形,那時候就糗大了!”
“呵呵,老爸,你太多慮了。你兒子既然能夠掙得這份家業,也就能夠保住它,不會讓你再受苦受累的。”陳笑棠安慰他道。
陳富貴笑笑:“其實我還是蠻懷念以前的生活,雖然家裡面沒什麼錢,卻能自食其力,活得踏實快樂。你還有你妹妹兩人又都志氣,我們兩老口也都放心。可現在猛然升級?這麼高,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高處不勝寒啊!”陳富貴冷不丁吊了句古文。
“還有,我們升的越高,接觸的人就越多。人家都說洋文,喝洋酒,可我就會聽個小曲,喝個五加皮!這樣是不是很丟你的臉啊?”陳富貴嘆口氣道,“我跟你老媽不同,我這人太笨,不喜歡那些洋調調,穿衣打扮,吃喝玩樂都不在行。最拿手的就是炒菜,還有和人扣着腳丫子下棋……”
陳富貴的臉色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拉了兒子的後腿,兒子努力往上爬,自己卻總是往下滑。
陳笑棠微微一愣,然後說:“對不起啊,老爸,我一直以來都忙着工作,從沒考慮過你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我只想說,不管我變成什麼樣,是明星也好,是富豪也罷,你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老爸!我喜歡吃你做的蛋炒飯,喜歡你和我一起喝啤酒,一起聊天,喜歡你拍着我的肩膀說,兒子,不要太累了!”
陳笑棠不知不覺,眼睛溼潤了。
陳富貴鼻子一抽抽,“你看看我,說這些幹什麼,咱們喝酒,來喝酒!”
兩人碰杯,父子倆面對夜空,暢飲天下。
這時,老媽煲了湯上來。
“來,棠仔,這麼久沒喝老媽煲的湯了,嚐嚐我的手藝長進沒有!”
陳笑棠擺手,“不喝了,我還要趕回去呢。”
老媽李淑珍生氣了:“哦,啤酒你就陪你爸一塊兒喝,我的煲湯就放到了一邊!”
陳笑棠無語,這老媽怎麼和小孩子一樣。
“好好,我喝你不要再撅着嘴了,這樣就不漂亮了!”陳笑棠無奈,只好端起湯碗,一鼓作氣就它喝完。
李淑珍這才高興地問:“怎麼樣?”
陳笑棠拍拍肚子,“好喝!”
李淑珍:“這就對了嘛,以後我就常做給你喝!”
對於老媽的這句話,陳笑棠也沒往心裡去。
可是接下來幾天,陳笑棠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做“老媽的愛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