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還是輪流守夜,但是這片無人區似乎並沒有野狼,除了兔子和老鷹,他們沒有見到其他的野獸。
這裡畢竟還是人類的活動範圍,最大的危機不是來自野獸,而是人類自身。
古代武將們出去打仗的時候,文官們便把持糧草,控制了糧草,就能控制住前方的軍隊。
現在的周瑾和黃博,就好比出徵的將士,寧皓就是後方運糧的監軍,有意地控制他們每天的食物,鉚足了勁搞事情。
周瑾很懷疑寧皓到底是何居心,難道就拿點吃的,就想鼓動我們自相殘殺?
然後好體驗無人區的殘酷與冷漠?
拜託,他周瑾是那麼有骨氣的人嘛。
不就一隻燒雞嗎,撕下一隻雞大胯分給黃博,不就沒事了嗎?
可是當雞大胯,放到黃博眼前的時候,他卻選擇了拒絕,然後一天三頓吃清水煮麪。
這讓周瑾很憂心。
第四天早上,兩人醒來後,伴着初升的太陽,開始向地平線進發。
他們要去完成寧皓規定的,每天徒步十公里的任務,尋找那所謂的“孤獨與滄桑”感。
“你說我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走滿十公里了呢?”周瑾問。
黃博看看掛在灰色大峽谷上的朝陽,道:“走到中午吧,中午我們就回去。”
他們兩一步一步地,朝着太陽的方向走去,入眼處盡是黃土和雜草,天地顯得極其遼闊。
在這樣宏大的背景下,人就顯得非常渺小。
周瑾仰頭四顧,只能偶爾看見一隻蒼鷹,在藍色的天空下盤旋。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見活物。
唯一的同類就是黃博。
在這種情況下,人很容易就感覺到孤獨。
於是他們兩開始聊天,從庫布裡克的電影,聊到瑞士的女教師,從無量山的凌波微步,聊到脫水的三體人,從腹黑的三代火影,聊到長壽的三代目。
在這裡,他們什麼都能聊。
不是有多投緣,而是他們在害怕。
行走在空蕩蕩的無人區,不說點話,不弄出點人聲來,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十天。
由於每天上午都要徒步遠足,等到中午回到廢礦的時候,兩人都已經非常疲憊。
周瑾選擇坐在公路邊,等待王雙寶兄弟,開着大貨車來送補給。
黃博則選擇去帳篷裡躺屍,因爲他對大貨車毫無期盼,反正每天都會來,來了也就送點清水和掛麪來,有個毛可等的。
“嘟嘟~”大貨車的喇叭聲傳來。
周瑾驚喜地從地上跳起來,“你們可算來了。”
王雙寶和巴多,可以說是這些天裡,周瑾爲數不多見到的活人了。
“吶,寧導說了,萬里長征,你們已經走完三分之一了,今天給你們加餐。”
王雙寶從貨車上拖下來兩個麻袋,“除了吃的,還有洗髮水、牙刷牙膏什麼的,你們也可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當週瑾從麻袋裡面,扒拉出牙刷的時候,簡直感動的想哭。
天可憐見,這十天裡,他們幾乎就沒有打理過自己,蓬頭垢面的,周瑾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變成野人了。
“博子,你看他們帶什麼來了!”
周瑾扛起麻袋,驚喜萬分地往帳篷那邊跑。
帳篷裡躺着黃博,他睜着眼,看着藍色的帳篷頂,一言不發,面沉似水。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吃清水煮麪,眼看着周瑾每天不是燒雞,就是排骨,說不饞是假的。
可是在第二天,寧皓縮減了他們的食物的時候,黃博就敏銳地察覺了他的意圖。
因爲在拿到無人區劇本的時候,他和寧皓就產生了分歧。
這種分歧來源於,他們對無人區不同的理解。
寧皓固執地認爲,在無人區裡,一切規則、道德和法律都蕩然無存,每個人都在被無人區推着走。
可是他卻多了一些不同的見解,環境固然能影響一個人,可是一個人的天性,是難以被磨滅的。
就拿他扮演的那個悍匪來說,固然是十分兇惡,可是悍匪就沒有自己的規矩嗎?
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在無人區,也必然有自己存活的一套原則,可能是義氣,也可能是迷信。
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
說白了,兩人的分歧就在於:寧皓完全把人物當工具,被劇情推着走,而黃博卻傾向於,由人物的內心變化,去推動劇情。
這兩種分歧,更多的是來源於,寧皓和管胡的創作理念的不同。
在寧皓的電影裡,少有能引起觀衆共鳴的角色,被觀衆所津津樂道的往往都是劇情。
而管胡則截然相反,看他的作品,觀衆可能不記得劇情了,但是一定能記住,裡面那些近乎於真實的人物。
所以,一直跟着管胡混的黃博,難免被管胡所影響,和寧皓產生分歧。
於是,寧皓就把周瑾和黃博,扔到了這座廢礦裡。
除了讓他們感受孤獨與滄桑,寧皓還想借此機會,說服黃博。
你不是要規矩嗎,我就給你一個規矩。
每天吃着清水掛麪,然後眼睜睜看着別人吃燒雞、排骨,你就真的能忍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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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如果黃博贏了,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表演,否則的話,他只能聽從寧皓。
可憐的周瑾對此一無所知,否則他一定不會每次都大搖大擺地,在黃博面前大吃大喝。
沒事還撕個雞腿,撩撥下黃博。
“博哥,博哥,你看,咱們今天加餐!”
周瑾喜笑顏開地,扛着麻袋鑽進帳篷,一下子把那些吃的喝的,全都倒了出來。
有雞蛋,有牛奶,有面包,有燒雞,有排骨,還有萬惡的掛麪。
黃博坐起身,看着那些好吃的,喉頭微動。
“今天吃的多,咱們兩一人一半,吃完了弄點水,洗漱一下,這幾天可難受死我了。”
周瑾絮絮叨叨的,開始分吃的。
黃博抓住一根排骨,捏了捏又放下,“我,我去煮麪條。”
然後拎着掛麪,去屋子後面了。
周瑾一臉懵,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他很早就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他在這裡大吃大喝,黃博去吃清水煮麪,那他晚上能睡得安穩嗎?
“博哥,這裡又沒人,你和我一塊吃,誰也不知道啊,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周瑾抱着吃的,來到屋後,坐到黃博身邊,開始誘惑。
“就算寧導讓你減肥,吃一頓又有什麼關係,你看我都胖成這樣了,不會有人發覺的。”
“你看,這燒雞多香啊,聞一下都流口水……”
周瑾裝模作樣的,不過口水是真的流出來了。
黃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心裡在掙扎着。
眼前這個傢伙,就像伊甸園裡的蛇一樣,在誘惑着自己,可偏偏還是帶着一番好意來的。
這讓黃博有火都沒處發。
而且他和寧皓的那些事,壓根就沒法說出來,就算說出來了,周瑾也未必能理解。
許多事都是這樣,說出來吧,顯得矯情,不說出來吧,又很憋屈。
“艹!”他只好低聲罵了一句。
“什麼?”周瑾一愣。
“我說,滾~”
黃博低下頭撥弄着麪條,不再去看周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