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下午,張然在一家咖啡館裡與馮遠怔見面,談劇本合約。
“馮遠怔老師,我可是你的粉絲,《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部戲很棒,你把安嘉和這個人物演活了。”張然對着馮遠怔豎着大拇指,說道,“安嘉和的人物心理鋪墊得太細緻了,尤其是安嘉和打完梅湘南後又情不自禁地擁抱她的一幕,把人物的矛盾心理生動的刻畫了出來!”
馮遠怔顯得有點意外:“安嘉和本身是一個優秀的人才,但卻有心理障礙,對妻子的懷疑實際是一種愛,只是有點偏於極致。導演,你很懂表演!”
張然站起來,用腳後跟蹲下,身子緊縮着,單腳站立,兩手像鳥的翅膀一樣扇動着,緊接着他用力向前一躍,然後像鳥兒一樣穩穩地落地。
馮遠怔一怔:“這是格洛托夫斯基動作訓練的飛翔姿勢,你怎麼知道?”
張然沒有解釋,笑了笑,站起身,演着頭對着天花板發聲:“啦—啦——”
馮遠征徹底愣住了,站來的姿勢、共鳴腔的位置,發聲的方法,這是典型格洛托夫斯基的發聲訓練法,而且就聲音和氣息來看,功底不淺。
張然停止發聲,重新坐下,見馮遠怔看着自己怔怔出神,笑着道:“在國內格洛托夫斯基流派的傳人本來只有你一個,現在多了一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算是同門。我一直想跟你見面,現在算是找到機會了!”
馮遠怔不解地道:“你不是美國回來的嗎?怎麼會格洛托夫斯基的東西,美國那邊好像不流行這個吧?”
“確實不流行,會這個的不多,主要是格洛托夫斯基的訓練太苦了,簡直是苦行僧式的訓練,一般人堅持不下來。”
“你能把格洛托夫斯基的東西練到這種程度,應該做演員纔對,怎麼做起了導演?”
張然搖頭道:“在美國我能演什麼呀?陳沖演技好吧,還當過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女主角,名氣又大,她在美國演過什麼角色啊?在美國就算能演戲,演的也不是我想演的角色。如果我繼續讀書,讀戲劇史或戲劇理論,讀到博士畢業都三十多歲了,然後呢?搞戲劇研究?一部戲出來我評論,這戲很美國。我一箇中國人說一部美國戲很美國?吃飽了撐的吧?”
馮遠怔嘆了口氣道:“我的情況跟你差不多,在德國的時候,有一天演出完,在劇場的酒吧裡,我拿着一杯酒跟同劇團的德國同事聊天,正聊得高興,突然有人在我旁邊坐下來,那你爲什麼在這裡演戲?我說,我在這裡學戲劇,能演戲對我是個機會,多好啊。那個人就說,你一箇中國人在德國演戲,你知道有德國演員演不上戲嗎?你是中國人,回中國演戲去啊!後來我才知道他也是一個演員,已經有一年多沒有演上戲了。可以說大家都是憑實力,但是當個演員還要遭受敵意,我開始懷疑自己在德國演戲的意義,最後決定回來。”
張然頗有感觸地道:“是啊,在國外演戲太不容易了。不過我老師倒是希望我學下去,當初我放棄表演,她勸過我好久,最後相當生氣。直到去年國慶節,我去找她,告訴她我現在也在教表演,她的氣才消!”
格洛托夫斯基流派的東西,很多都靠老師的經驗和理解,言傳身教特別重要。有點像中國的師徒關係,因此把傳人看得特別重。
馮遠怔的神情突然有些黯淡:“我的老師也是,當時很生氣。已經十多年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張然嘆了口氣,道:“不說這些令人不快的過去,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其實我一開始也考慮過你,但你稍微年輕了一些。陳爲和安嘉和有相似的的東西,有些演員演了一個成功的角色,對近似的角色往往是排斥的,害怕自己被類型化,就沒有找你。現在原來的演員演不了,所以又來找你了。”
對於馮遠怔的演技張然絕對信任,這是一個演技極其出色演員,你個給他一個重要角色,他能把人物演活了。你給他一個只有一場戲的小角色,他也能演出彩來。《天下無賊》的劫匪,《非誠勿擾》的娘娘腔,都是一場戲,但都給觀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樣的演員很少!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播出後,馮遠怔車胎經常被扎,常有人在他身後指指戳戳,甚至有觀衆直接動上了手。不過作爲演員,他覺得這是自己的成功:“我確實不想被類型化,不過我是專業演員,只要角色好,我並不排斥!”
張然聽到他這麼說,非常高興:“《爆裂鼓手》的劇本你看了吧,我希望你能出演陳爲這個角色,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角色很有意思,我接!”馮遠怔並不矯情,直接答應了,然後又問道,“你是學表演的出身,不知道對這個角色有什麼要求?”
“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簡單的當成壞人來處理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給你了,像你這樣的演員根本不需要我來講怎麼演,不過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煩你!”
“什麼事?“
“電影的男主角周杰輪是個歌手,從來沒有演過戲。我希望你對他做一個短期培訓,爲期十五天,每天訓練半天。我不需要他表現出多高的演技,只需要他站在鏡頭前能夠從容的表演,不掃臺、不背臺就行了。”
張然上一世看過馮遠怔的採訪,知道他後來給北電的學生上過課。第一次是給攝影繫上,上了18天,那些學生從零表演基礎,到18天以後他們在臺上演《哈姆雷特》,當時震驚了北電錶演系的老師。他們沒想到一羣沒有表演經驗的孩子在18天之後能夠站在舞臺上說話,他們演的都還是人物,哈姆雷特是哈姆雷特,奧菲利亞是奧菲利亞。
馮遠怔說過,北電一年級一年的表演課不如他一個月的表演課。這話雖然有點狂,但說的卻也是事實。格洛托夫斯基的表演方法非常先進,張然覺得讓馮遠怔爲周杰輪作短期培訓是非常好的選擇。
“當然可以!”馮遠怔沒有拒絕。
……
與馮遠怔簽下了《爆裂鼓手》合約之後,張然心中鬆了一口氣,有馮遠怔加盟,這部電影就沒什麼問題了。
第二天下午,首都國際機場的候機廳。張然手裡拿着一塊寫着“周杰輪”名字的牌子,靜靜地等待着。
半個小時後,一架客機穩穩的抵達了首都國際機場,這是從臺北直達北平的航班。看到這架飛機後,張然就將手中的牌子舉了起來。
在選角的最初,周旭這個角色在張然心中有兩個人選,一個是謝霆封,另一個是周杰輪。兩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和劣勢,謝霆封演技更出色,但表演有點過火;周杰輪在形象氣質上更接近周旭,會爵士鼓,但演技不敢恭維,最終張然選擇了演技更出色的謝霆封。
現在謝霆封退出了劇組,張然又把目標轉回到周杰輪身上。周旭這個角色性格比較簡單,情感波折也不是很大,作爲演員更多的不是靠演技,而是把握一種自然狀態。演周旭這個角色,對周杰輪來說不需要太多演技,本色表演就行了。
爲了節省時間,張然直接找到黃壘,讓他幫忙聯繫周杰輪。黃壘在臺灣那邊有關係,跟張曉燕情同母子,而張曉燕在臺灣演藝圈的地位極高,是臺灣綜藝主持三王一後中的一後,有她幫忙聯繫周杰輪事情要容易很多。
事實也確實如張然所料,只用了不到一週的時間,周杰輪就到北平來了。
下了飛機,周杰輪心裡有些忐忑。不過迎面而來的寫着“周杰輪”三個字的紙牌,讓他感到了一絲親切。
“你好,你是張然吧?我是周杰輪,我們通過電話!”周杰輪走過去,看着拿着紙牌笑容滿面的張然,問了一聲。
“是的,我是張然!傑輪,歡迎到北平來!!”張然哈哈大笑着,然後給了周杰輪一個擁抱。
雖然只是通過兩次電話,但兩個人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此刻更是有一見如故之感。
張然帶着周杰輪走出候機廳,上了租用的保姆車,緩緩駛離了機場。
“酒店已經幫你們定好了。我先帶你去酒店,今天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讓劇組的人員帶你到處逛逛。”張然看着周杰輪,笑呵呵地道。
“我聽你的安排,不知道訓練什麼時候開始。我沒演過電影,怕演不好,我想盡快進行訓練。”周杰輪看着外面的景色,聽到張然的話,轉過頭微笑着說道。
“訓練後天開始,早上表演訓練,下午的爵士鼓的訓練。”張然聽到周杰輪這麼說,就把安排說了出來。
“嗯,謝謝你了。”周杰輪客氣地致謝。
“不用客氣!”張然將車窗打開,緩緩閉上眼睛,嘴角高高的翹起來,涼風輕拂他額前的幾縷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