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體驗生活的村子,其實是兩個村子合在一起的。最近幾年國家搞新農村建設,進行合村並居,把很多小村子合成大村子。張然體驗生活的村子,有一些村民來自一個叫老樹坡的地方,這個老樹坡在另外一座山的山坡上。合村並居後,老樹坡的村民搬到了這裡,而老樹坡村就廢棄了。
村民搬過來的時候,捨不得自己的房子,門啦窗子啦都用石頭堵上。不過房子這種東西要人住才行,一旦沒人住就會很快破敗下來。幾年下來很多房子都屋頂都漏了,牆壁也塌了。
由於村子已經破敗,顯得比較荒涼,而電影中村民逃難去了,整個村子只剩下先爺和盲狗,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年,村子也就特別的破敗。劇組本來就打算在老樹坡村取景,拍一些遠景和全景的鏡頭。所以,美術組過去後並不需要重新去搭個村子,也不需要大規模改造,只需要把先爺看守玉米苗的窩棚搭出來,把廢棄的老樹坡村修繕一下,就可以使用了。
第二天一大早,霍廷霄就帶着美術組的部分工作人員趕往老樹坡村去了;《年月日》劇組則繼續拍攝,不過電影拍攝的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
《年月日》的拍攝跟其他電影有個很大的不同,是按照故事的發展順序往下拍的。因爲電影涉及到一個問題,爲了貼合故事中人物的身體狀態,李雪建要逐步減肥。如果打亂順序拍的話,那人物在電影中就會忽胖忽瘦,就穿幫了。
按照電影劇情的發展,在村民們逃難離開村子之後不久,先爺的糧食就吃光了,生活變得非常艱難,先爺很快消瘦了。按照原定的拍攝計劃,只需要再拍十天左右,李雪建就必須減肥了;而霍廷霄他們布完景,至少要20多天。在這種情況下,張然只能放慢拍攝進度,一個鏡頭多拍幾次,而且每天只拍半天。
世紀影都的虛擬攝影棚裡,美術組佈置了一塊地,李雪建和一個除了臉部之外全身被被綠色包裹的演員坐在地上。這個身穿綠色服裝的演員是用來模擬盲狗位置的。盲狗和先爺之間有很多互動,比如盲狗經常會流淚,而先爺會給它擦眼淚,這些有互動的鏡頭用布娃娃來完成,效果不是很好,因此,張然他們用了真人。
隨着一長串口令響起,拍攝正式開始。
李雪建和扮演盲狗的演員靜靜地坐着,看着地上並不存在的玉米苗。
幾秒鐘之後,李雪建突然問道:“瞎子,你年輕時和幾個母狗好過?”
扮演盲狗的演員轉過頭,茫然地和李雪建對着臉。
李雪建看着盲狗道:“你說實話瞎子,這兒沒有別的人,只有咱倆,夜深人靜的。”
扮演盲狗的演員依然一臉茫然。
“不說就算了。”李雪建嘆了一口氣,沮喪地點着煙,看着頭頂並不存在的天空道,“年輕多好啊,身上有氣力,夜裡有女人。女人要是聰慧,從田地回去她給你端上水,臉上有汗了她給你遞蒲扇,下雪天給你暖被窩。夜裡和她不安分,一早起牀要下地,她還會說累了一夜,你多睡一會兒吧!”李雪建狠狠吸了一口煙,把手撫在盲狗演員的背上:“那樣的日子和神仙的日子有啥兒兩樣呢?”他轉頭看向盲狗:“你有過那樣的日子嗎?瞎子。”
盲狗的演員依然沉默着。
李雪建惆悵地道:“瞎子,你說,男人是不是爲了那樣的日子纔來到世界上?”李雪建沒有等盲狗回答,自說自話地道:“我說是。不過老了就不是了,老了就是爲了一棵樹,一棵草,一堆孫男孫女活着。但不管怎樣,活着終歸比死了好!”
李雪健說到這兒時,吸了一口煙,然後再次看着地上並不存在的玉米苗怔怔出神。他看得如此專注,目光如此溫柔,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孫子孫女。
表演到這裡結束了,監視器後的張然拿起步話機喊道:“李老師!你先休息一下!”
放下步話機,張然詢問錄音和攝影的情況。確認沒有問題後,他親自到特效組,與特效總監進行溝通。特效也沒有問題。他又到3D組,戴上3D眼鏡,查看3D效果。
在確定所有環節都沒有問題後,張然拿起步話機道:“這個鏡頭過了!”他站起來,衝副導演郭帆道:“今天的拍攝到此結束!郭帆,安排大家收工!導演組、還有趙飛你們幾個記住,下午兩點我們開會,合計一下明天拍攝的事!”
吃晚飯的時候,王珞丹向張然抗議,說她只有三場戲,結果到劇組呆半個月了,到現在都還有拍!她要求張然請客,請大家唱卡拉OK作爲補償!王珞丹這個建議得到了很多人支持,都認爲張然應該請大家唱卡拉OK。
現在劇組每天只拍半天戲,十分悠閒,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出去唱歌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張然就笑着答應了。
吃過晚飯,大家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出去唱歌。
走到酒店一樓大廳,張然發現大廳裡聚集着不少人,對着賓館外面指指點點,議論着什麼;再看賓館外面,聚集着數百人,黑壓壓一片,他們正憤怒的喊着口號:“林能平有種出來!”、“林能平,你個有人生沒人養的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林能平滾出世紀影都!滾出去!”……
現場有七八個警察在維持秩序,爲首的警察喊道:“大家都散了吧!你們在這裡聚衆抗議,影響酒店正常營業,這是不對的。有什麼問題都是可以商量的,打人者我們肯定會處理,你們放心吧!大家都散了吧!”
其他幾個警察也都勸道:“大家都散了吧!打人肯定不對,只要你們報了案,我們肯定會處理的!你們要相信我們,大家都散了吧!”
只是聚集的羣衆羣情激憤,哪裡肯聽他們的話,加上人非常太多,現場喧譁無比,很多人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話。羣衆嘴裡喊着口號,手裡用力推搡着警察,以至於整個現場有些失控。
就在這時,警鈴聲大作,十幾輛警車呼嘯而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防爆警察跳下車,朝這邊衝過來,手持盾牌擋在人羣前面;但現場羣衆非但沒有退卻的意思,反而更加憤怒了,一邊喊口號,一邊推搡防爆警察。
張然見場面快失控了,皺了皺眉頭。他可不希望世紀影都發生大規模羣體事件,一旦事件鬧大,海內外媒體肯定大幅報道,影響將會非常壞!他看了眼自己保鏢,壓低聲音道:“你去問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幾分鐘後,保鏢回來告訴張然:“今天下午拍戲的時候,一個演員跟劇組的羣衆演員發生了衝突,晚上這個演員帶了幾個武行把起衝突的羣衆演員給打傷了,他的行爲激起了民憤。基地的羣衆演員都趕過來了,要找打人兇手算賬!”
張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其實他心裡是非常支持這些羣衆演員的,不過他並不希望羣衆演員跟警察起衝突,更不希望事情鬧大,他轉頭對張婧初他們幾個道:“我去看看,你們就呆在這裡!”
外面混亂不堪,簡直快失控了!張婧初哪裡肯定讓張然出去,趕緊勸道:“張然,你別出去!外面危險!”其他人也道:“張老師,危險!”、“張老師,你就別管了,有警察呢!”
張然衝張婧初他們笑了笑,輕鬆地道:“都是基地的羣衆演員,沒什麼可擔心的,難道他們還會揍我不成!我去看看!”說完,張然走出酒店,大踏步往人羣走去。
爲首的警察是附近派出所的,自然認識張然這個世紀影都的大老闆,他見張然往人羣的裡走,嚇了一跳,現在場面這麼亂,要是張然出點什麼意外,他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趕緊勸阻道:“張先生,你別過去,現在羣衆的情緒非常激動!”
張然衝警察笑了笑,道:“沒事,他們都是基地的演員,不會爲難我的!”張然不多說,朝人羣走了過去。兩個保鏢則一左一右站在張然的身邊,隨時可以保護他。
張然走到距離人羣兩米遠的地方停住,大聲喊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兩句!我是張然,相信你們都認識我!現在你們聽我說幾句!”
現場的羣衆演員看到張然後一陣騷動:“哎呀,是張然!”、“是張導!張導竟然來了!”有人朝張然大喊道:“張導,那個叫林能平的王八蛋真的太欺負人了!”
其他羣衆演員也羣情激憤地道:“本來只是發生一點口角,但林能平把人往死裡打,真太過分了!”、“對啊,真的太過分了!”、“我們羣衆演員也是人,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張然看着羣情激憤的羣衆演員,微笑道:“你們都是演員公會的成員吧?”他聽到現場衆人回答“是”後,繼續道:“既然你們是公會成員,那我就要批評你們了!該報警的就應該報警,該向公會投訴的就應該向公會投訴,不應該聚衆鬧事,更不應該跟警察發生衝突。就算你們本來有道理,現在這麼一鬧,都變得無理了!”
有人大聲喊道:“張導,你可能不知道。羣衆演員捱打不是第一次了,演員公會不會因爲羣衆演員跟劇組撕破臉,頂多讓他們陪點醫藥費,所以他們纔會這麼囂張!”
張然看着說話的羣衆演員,嚴肅地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哪個基地的,但我想告訴你,以及其他羣衆演員,現在整個長三角地區的影視基地組成了聯盟,各個影視基地的公會也聯合起來了。以前羣衆演員被打傷,公會頂多讓他們賠錢,不會因爲羣衆演員跟劇組撕破臉。但現在只要你們投訴,公會就一定會派人調查,並且會出調查報告。如果確認是對方的過錯,而且過錯特別嚴重的話,公會會開出黑名單的。大家不要小看這個黑名單,一旦被列入黑名單,那麼整個長三角地區所有影視基地都不會接待這個人,也不會接待有他所在的劇組!”
現場的羣衆演員聽到這話怔了怔,隨即內心涌起一股激動之意,他們瘋狂拍着手,把雙手拍得通紅了也不肯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