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助理解釋道:“這個是劇組的規矩,女人不能坐鏡頭箱器材箱,因爲女人不潔,會給拍攝帶來黴運!”
如果是因爲工作上的考慮,比如擔心碰壞器材,楊英完全能夠理解。但現在對方竟然說女人不潔,會給拍攝帶來黴運,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什麼叫女人不潔會給拍攝帶來黴運?我怎麼就不潔了?
楊英非常憤怒,質問道:“什麼叫女人不潔,什麼叫女人不潔會給劇組帶來黴運?都什麼年代了都,你們竟然敢公然歧視女性!”
攝影助理見楊英發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這個是劇組的傳統!”
楊英毫不留情地反駁道:“裹小腳還是傳統呢,那是不是也要恢復?”
旁邊的攝影助理過來勸道:“這確實是劇組的規矩,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他真的不是有意針對你。”然後,他將楊英爭吵的助理拉走了。
楊英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坐在鏡頭箱上繼續看張然指導演員進行排練。沒隔幾分鐘,那個跟楊英爭吵的攝影助理過來說要用鏡頭,楊英就站了起來。
沒想到攝影助理拿着箱子,走了兩步,然後把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上去。楊英意識到對方根本不是要換鏡頭,而是嫌她坐鏡頭箱,不願意讓她坐。楊英徹底火了,大吼一聲:“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這他媽有意思嗎?”
楊英真的特別生氣,遠遠的找個地方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她覺得特別委屈,自己堂堂縣政府公務員,主動要求到劇組來幫忙,每天從早上忙到深夜,累得跟二傻子似的,可劇組的人竟然嫌棄自己。她正哭得厲害,有人將一張面巾紙伸到她的面前。她擡頭一看,是張婧初,就叫了聲“婧初姐”,接過面巾紙擦了擦。
張婧初見楊英哭得傷心,就問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她了。楊英把剛纔的事講了一遍,說這是歧視女性。張婧初直皺眉頭,作爲一個在影視圈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演員,她清楚劇組的種種規矩,也知道女人不能坐道具箱的規矩。有人說這是港臺傳過來的規矩,女生來姨媽坐鏡頭箱,拍出來的影像會有不乾淨的東西;有人說是以前梨園傳下來的規矩;還有人說,是因爲女性屬陰,男性屬陽,所以女性坐鏡頭箱會讓鏡頭失焦。在張婧初看來,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是對女性的歧視,非常反感這個規矩。
張婧初當即將楊英拉了起來,帶着她找到了剛纔的攝影助理。她看着攝影助理冷冷地道:“從解放到90年代,咱們內地的劇組都不興這一套,連開機藝術都沒有,電影還不是照樣在拍!人家的好東西你們不學,卻把香江劇組的陳規陋習撿來回來,還當成了寶!還什麼女人坐器材箱,鏡頭就會壞了,簡直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罵完後,張婧初語重心長地道:“國內影視產業發展特別迅速,跟好萊塢以及歐美電影人合作越來越多,其中有男有女,等到你們跟外國團隊合作,有外國女工作人員坐了鏡頭箱,要是你們跳出來說女人不能坐,當心人家告劇組性別歧視!”
在張婧初面前,攝影助理哪有辯駁的勇氣,只能乖乖地向楊英道歉。不過他心裡還是很不服氣,這種事情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很多老人都說,這些規矩是很管用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婧初把這件事告訴了張然。張然對劇組的這些規矩是不大在意的,他的劇組開機時連神都不會拜,只有一個簡單的開機儀式,不過他對劇組的這些規矩也不反對。
張然知道電影拍攝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受天氣、場地等因素的影響很大,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可能會拍攝耽誤。劇組工作人員的壓力就比較大,所以,很多人都會尋求心理安慰,搞出了很多規矩。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電影的拍攝進行得非常順利,但到了第三天,劇組遇到了麻煩,天氣出問題了。根據雒陽市氣象局的消息,在未來一週之內,老樹坡村一帶以陰天爲主,並伴有小雨。
《年月日》劇組對天氣非常重視,跟雒陽市的氣象局聯繫過,讓他們每天提供老樹坡村一帶的天氣預報,便於劇組調整和判斷。不過光是預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年月日》這個戲都是晴天,需要強烈的眼光,而且跟其他戲不一樣,必須按順序拍,還能調換順序拍,面對持續的陰天,張然和劇組成員根本沒有辦法,只能暫時停機。
這個時候劇組的主創都特別懷念臨安的攝影棚,在攝影棚裡拍攝就完全不受天氣的影響,而且可以根據劇情的需要,在片場佈置出相應的光線來。
“大家,都安靜了!”酒店會議室裡,張然用力拍了下手掌,示意大家安靜。
會議室中議論紛紛的衆人,便立即安靜下來。
“我們接到市氣象局的消息,未來一週都是以陰天爲主,而且可能會有小雨。一週之後是什麼情況,現在氣象局也說不準。”張然沒有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我們肯定不能傻等着,必須要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大家集思廣益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趙飛是劇組的攝影指導,對於鏡頭和光線的問題,最有發言權的:“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如果不行就放棄長鏡頭,改用分切鏡頭吧!”
張然搖頭道:“不行,這幾個長鏡頭不能分切。分切之後,不光3D效果會減弱,而且我要通過長鏡頭傳達的一些東西就出不來了。比如村民逃荒的長鏡頭,村民出了村子是往左走,與此同時,先爺出了村子正在往右邊走,這是逆行關係。同時逃難的村民非常多,是一個集體;先爺只有一個人,加上一隻盲狗;這是整體與部分的對比。通過這種對稱與對比,會給人一種強烈的蒼涼悲壯之感!我希望通過這個長鏡頭裡感覺到了一種慢慢滲入全身的孤獨感。如果採用分切鏡頭,就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趙飛知道張然對這些鏡頭的使用是深思熟慮的,不可能輕易換掉,他只是爲大家提供一個思路。在趙飛發言之後,其他人都各抒己見,提出了不少建議。不過這些建議要麼被張然,要麼被其他人否掉了,沒有一個可行。
張婧初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張然,要不這樣吧!你帶李雪建老師回臨安的攝影棚拍攝,我帶部分工作人員在這邊盯着,等到天晴的時候,把那幾個鏡頭拍了!”
張然看了張婧初一眼,笑着搖頭道:“那幾個鏡頭調度比較複雜,而且特別重要,還是我自己來比較好!”
張婧初噘了噘嘴,心想你不信任我,覺得我拍不了大場面!其實她心裡也知道這種大場面調度對導演的調度能力要求極高,自己要駕馭的話確實比較困難,就道:“那我就沒辦法了,你有什麼主意嗎?”
張然輕輕呼了一口氣,看着趙飛,又看看其他人,緩緩地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了,用燈光把幾座山都打亮!”
趙飛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沒想到傳說變成現實了!”
劇組其他人聽到這話,也都哈哈笑了起來。
在國內的電影劇組流傳着各種傳說,其中就有導演用燈光把山打亮的傳說。在上一世,用燈光把山打亮傳說的主角是張一謀,而這一世,這個傳說的主角變成了張然,因爲張然比張一謀有錢多了,在電影拍攝上他是不吝花錢的。
關於張然的傳說是這樣,在加拿大拍《時空戰士》的時候,一組白天的鏡頭被耽擱了。到傍晚才能拍,光線不夠了。張然招招手,將燈光師叫來,指着遠處的小山頭漫不經心地道:“去,把那山給我打亮。”燈光師立刻佈置燈陣,整座山就被燈光打亮了。
用燈光把山打亮,在技術上肯定可以做到,但很少有劇組會這麼做,因爲要把一座山打亮,需要動用的設備太多,特別燒錢了,根本就不划算。
張然見大家都在笑,也笑了起來:“你們都嚴肅點,我們正開會呢!”他這麼一說,大家笑得更厲害了。等到笑聲停止,張然看着趙飛問道:“如果把打山亮,需要多久時間來準備?”
趙飛從影快三十年了,布光極爲豐富,有過大面積用燈的經驗。有一次劇組爲了趕進度,晚上要拍白天的戲。趙飛就帶着燈光師在山頂佈置了幾盞大功率的鏑燈。燈光從山頂打下來,將整個村莊照得跟白天一樣亮,確保了拍攝順利進行。但利用燈光把一座山打亮還是第一次,難度也超乎想象,對他來說,這是一次巨大的考驗。
沉吟了十幾秒鐘後,趙飛擡頭道:“現在主要有幾個問題,第一個是燈具的問題,我們需要24千瓦,18千瓦的鏑燈。這次過來,我們只帶了一盞24千瓦,兩盞18千瓦的鏑燈,要把山打亮,設備根本不夠。18千瓦的鏑燈在鄭州應該能夠找到,但24千瓦的鏑燈在國內只有我們和中影有,從臨安運過來比較遠,非常耽誤時間;因此只能找中影。不過設備從北平拉過來,還是需要時間的。
電源也是個麻煩問題,這些燈肯定是布在對面山上,但對面的山都不通公路,發電車根本開不上去,只能找發電機,然後把發電機擡到山上去。由於我們要把整座山都打亮,需要的燈具比較多,100千瓦的發電機需要好幾臺,我們必須花時間找發電機。還有,我們必須考察對面山上的環境,考慮發電機放什麼地方,燈放什麼地方,然後拿出準確的布光方案來。”
趙飛頓了頓,看着張然道:“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至少要三天時間!”
張然會布光,而且布光水平非常高,不過即使讓他來布光,三天也肯定搞不定。聽到趙飛只需要三天,他便笑了起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事情就定了,用燈光把山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