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巨匠 541 震撼連綿 天天書吧
蘭斯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即使是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故事,依舊與劇情息息相關,真正地將罪惡之城的面貌呈現了出來,不是某個特別的個體,不是特定小部分的羣體,而是整座城市,整個世界。當故事推動到此刻時,罪惡之城的全貌真正地展現在了觀衆面前。
愛默生不由開始好奇起來,現在場面和故事都已經開始失控了,整座城市都陷進了暴力漩渦之中,儼然就成爲了戰場,罪惡之城已經淪落到了鋪天蓋地的血雲籠罩之中。那麼,蘭斯要如何收尾?故事又應該如何講下去?
畫面一轉,哈迪根居然出現在了鏡頭之中,他躺在了病牀上,蒼白虛弱,彷佛就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出乎意料地,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忘記哈迪根的時候,他在一個最不恰當的時間點再次出現了。
“低俗小說”!這是克洛伊的第一個想法,如此環形結構的敘事手法,早在1994年,昆汀執導的影史經典“低俗小說”之中就運用過了。不過“低俗小說”更加大膽,男主角文森特在第三幕就已經死了,可是第四幕他又“復活”了,這其實是打亂了敘事結構和時間結構的一種做法,令人拍案叫絕。
“罪惡之城”顯然也採用了相似的手法,開篇第二個故事,所有觀衆都以爲那是結局了——哈迪根英勇就義,南茜得以拯救。雖然在之後的兩個故事裡,南茜都以酒吧舞/女的身份登場,但卻沒有人把南茜與哈迪根聯繫起來。
其實克洛伊一直都抱着這個疑惑:南茜這個角色真的沒有任何用處?這不像蘭斯的做法。蘭斯不是那種隨意穿插角色、隨意利用空鏡頭的導演,他的劇本也許不是縝密得毫無漏洞,但絕對是心細如髮,每一個細節都將會爲作品整體而服務。所以,克洛伊在好奇着,在等待着。
現在,她終於等到了答案。
哈迪根順利救下了南茜之後,但他卻無法抵抗小羅傑的參議員父親。小羅傑的父親利用權勢逼他爲兒子頂罪,哈迪根一直拒絕屈服,但過去的累累過錯還是讓哈迪根進入了監獄,在裡面待了整整八年。
南茜逃出生天之後,卻沒有回到家裡,而是在罪惡之城裡四處流浪,酗酒、吸/毒僅僅只是小兒科而已,後來甚至還是經營起了不法生意,成爲了妓/女幫派裡的*。在南茜暗無天日的生活裡,哈迪根是唯一的寄託,她化名爲克麗迪亞,不斷給哈迪根寫信。
來自南茜的信件,這也是哈迪根堅持下去的唯一慰藉。
但某一天,南茜的來信中斷了,長達兩個月都沒有聽到南茜的任何消息,這讓哈迪根十分不安,他選擇了放棄抵抗,以認罪來換取假釋,尋找保護南茜。等哈迪根看到安然無恙的南茜時,他才意識到,變身成爲黃雜種的羅傑一直在暗地裡監視他,而他正在帶着黃雜種重新找到南茜。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黃雜種抓住了南茜,也抓住了哈迪根。
看着屏幕上那渾身像是一個熒光燈般的黃雜種,芥末黃的色彩與周圍的黑白完全無法相容,猶如一個突兀的天外來客一般,比馬弗更加兇殘,比迪懷特更加邪惡,比凱文更加噁心,堂而皇之卻又不容於世地存在着。克洛伊的胃部開始翻滾着。
黃雜種是一個怪物,也不僅僅是一個怪物,更是扭曲社會孕育出來的怪胎,他不僅代表了孌/童的畸形心態,更代表了社會逼迫之下誕生的畸形變態!克洛伊也不由想起了“波士頓環球報”的新聞報道,天主教、神父、性/侵兒童……漠視、緘默、縱容……所有的所有都演變成爲大屏幕上的黃雜種,彷佛黃雜種就是那所有罪惡的化身一般,令人作嘔,更令人恐懼。
顯然,克洛伊不是一個人。整個放映廳裡都響起了壓抑的低呼聲,那種胃部不適的痙攣灼燒着身體內臟,迸發出憤怒又羞恥、排斥又恐懼的心理,彷佛自己就在罪惡之城中一般,彷佛自己就被黃雜種那滑膩的眼神盯上了一般,皮膚表面的雞皮疙瘩迅速冒了起來,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
黃雜種帶走了南茜,留下了哈迪根,他決定慢慢地享受折磨南茜的快樂,而把哈迪根交給了自己的手下來處理。
但哈迪根卻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並且一路追蹤到了黃雜種,不顧一切地將南茜拯救了下來,又一次地。可是哈迪根卻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這讓黃雜種贏得了喘息的機會,他掙扎着就想要殺死哈迪根,就在此時,南茜奮不顧身地衝了過來,阻止了黃雜種。
悲憤之下,南茜舉起了自己的拳頭,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砸在黃雜種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硬生生地將黃雜種地整個腦袋都砸爛了,最後只剩下一灘黃色的爛泥,令人作嘔,南茜渾身沾滿了黃色的肉醬,虛脫地癱坐在原地,一頭金色的長髮徐徐褪去了色彩,逐漸變成了黑白色。
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再見了。小羅傑,真是一份榮幸。”南茜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噢。”克洛伊再也忍不住,發出了低呼聲,看着坐在一團芥末黃泥漿之中的南茜,雖然不是鮮紅色,但強烈的視覺衝擊力還是讓胃部再也不堪重負,乾嘔起來。不僅僅是克洛伊,放映廳裡倒吸一口涼氣的驚呼聲清晰可聞,然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強忍着心裡的不適,眼睜睜地看着南茜用拳頭把黃雜種砸成了一灘爛泥,那種震撼夾雜着快感席捲而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舌尖跳躍着。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一部兒童不宜的電影,“r級”,真的嗎?難道不應該是“nc-17級”嗎?
暴力達到極致之後的悲涼,卻讓觀衆沉默了下來。一方面,黃雜種是真正的畸形,似乎所有人都想要消滅他,那種正義伸展的快感緊隨而至;另一方面,南茜的雙手也真正地沾上了鮮血,赤手空拳地將一條鮮活生命扼殺,從此徹底融入罪惡之城,那種無法抑制的悲愴悠然而至。錯雜的情緒讓所有人都驚呆了,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
黃雜種死了,哈迪根的命運似乎也走到了盡頭,即使用了一輩子贖罪,但已經從鮮紅變成了暗黑的血液卻失去了洗白的機會。
哈迪根知道,黃雜種的參議員父親是絕對不會放過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的,這也意味着南茜從此就要開始亡命天涯了。於是,哈迪根把罪名攬在了自己身上,送走了南茜之後,選擇了自殺。
“一個老頭死亡,一個年輕女人活下來。公平交易。”
繼馬弗被送上電椅之後,哈迪根選擇了畏罪自殺,似乎整個“罪惡之城”故事裡看似沒有那麼邪惡的相對正義一方,最後也都不得善終,就連自我救贖的道路也被掐斷了。哈迪根的死亡,不是犧牲,更是一種絕望和殘忍,在這座城市裡,正義沒有辦法生存下去,只有變得邪惡、更邪惡、更加邪惡,否則只會滅亡。
哈迪根和馬弗的死亡,雙雙帶着不屬於自己的罪惡走進了墳墓,在這座城市裡,似乎就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被徹底掐滅了,只剩下無止境的黑暗。現在,罪惡之城裡只剩下一羣妓/女,一羣暴徒,一羣兇徒,還有一羣腐敗的蟑螂,整座城市暗無天日,只剩下一片絕望,猶如鋪天蓋地的血雲一般,入眼之處都是深深的無力。
愛默生沉默了下來,故事被推向了極致之後,蘭斯卻以一個環形結構,將線索全部都收了回來。以小見大之後,又從大局迴歸到個體,真實而具體地講述了這座罪惡之城裡的點點滴滴,那種強烈的真實感讓人身臨其境,彷佛自己就是其中一員,也許是南茜,也許是哈迪根。擡起頭,卻看不到陽光,也看不到未來。
社會是由人組成的,而社會的災難又將折射到每個單獨的個體身上,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後果也必然由他們自己承擔,這是一個循環,也是一個輪迴。也許蘭斯對環形結構的運用比不上“低俗小說”大膽出格,但蘭斯對於主題的深化和昇華卻遠遠比昆汀更加出色,舌尖留下的餘韻錯綜複雜,震撼連綿不絕地席捲而來,讓大腦根本無法停歇下來,甚至讓他無法呼吸。
也許,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消化一番。
愛默生以爲這就是結局了,不想故事卻又再次往回追溯了一些,開篇故事裡的男殺手再次登場了——這纔是真正的環形銜接點,從哪裡開始,從哪裡結束。
那名妓/女之中的叛徒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了醫院裡,她從槍林彈雨之中死裡逃生。這似乎就是罪惡之城裡的常態——犯罪之人總是可以逃脫,而正義之人卻已經消失不見。妓/女走進了電梯裡,裝扮成爲醫生的殺手擡起頭看向了她。
“在罪惡之城的那個街口,你可以找到任何東西。”殺手呼喚了妓/女的名字,她轉過身來,那雙驚心動魄的藍色猶如璀璨的星辰,殺手遞過去一包香菸,露出了一抹魅力十足的微笑,妓/女掛斷了電話,疑惑而驚異地看向了眼前的男人,卻難以掩飾眼底閃過的一絲驚豔。
一切都是如此似曾相識,“任何東西。”殺手的呢喃旁白落下,大屏幕陷入了黑暗。沒有其他的聲音,沒有其他的暗示,沒有其他的情節,電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