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從銀行搶來的錢,紅毛正式向小霸王宣戰,他可以保住自己的生意,而帥奈德則希望復仇。小霸王們有武器,但卻不會使用,帥奈德一槍就可以抵小霸王十槍,小霸王氣不過,展開反擊,貧民窟從人間煉獄徹底墮入了地獄。單純的復仇逐漸演變成爲大火拼,天主之城一分爲二,兩區不能相通,連拜訪親戚都不行。警/察把貧民窟的人都當做流氓,大家就像生活在越戰一般。”
昏暗搖晃的鏡頭,陰沉模糊的畫面,動盪不安的氣氛,就連歡快的桑巴旋律都變得驚心起來,彷佛整個上帝之城都被籠罩在一層撥不開的迷霧之中。那種瀰漫在空氣之中的黃沙暖色調迅速變成了泛着藍光的冷色調,上帝之城進入了一個永遠看不到陽光的世界裡,所有一切都變得冷峻而凌厲,骯髒、混亂、迷茫、危險、恐懼……各種情緒溼滑而粘稠地在每一個觀衆的皮膚上游走,雞皮疙瘩開始在微微顫慄之中翩然起舞。
喬爾身體的冷顫一個接着一個,他不得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雙手握住椅背,讓自己鎮定下來。大腦開始暫停思考,所有思想、所有注意、所有焦點都集中在大屏幕之上,那種宿命般的悲劇預感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臟,但內心深處的情感卻無法釋放出來,只能被動地跟隨着蘭斯的鏡頭、跟隨着阿炮的視線,一步一步真實地走入上帝之城。
越來越多人自願送死,火拼成爲了藉口。“紅毛的手下揍我”、“小霸王的打手踹我”、“紅毛的人***我姐姐”、“小霸王侵佔了我家”、“我想殺人,讓別人怕我”……整個上帝之城橫屍遍野、血流成河,生命的脆弱和低賤在沒有任何修飾的鏡頭裡猶如潮涌一般洶涌而來。
一個叫奧圖的孩子,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爲了幹掉殺父仇人,選擇投靠了紅毛。可是帥奈德卻阻止了紅毛,把紅毛遞給奧圖的手槍拿了回來,“他只是個工人……他撐不到一個星期。”但奧圖還是默默地收起了手槍,加入了這場混戰。
一年之後,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場戰爭的開端,只是盲目地對峙着。雙方都想要搶對方的生意,以便能夠買更多槍支,繼而搶更多的生意。上帝之城變成了八十年代的越南,只有一個人例外——阿炮。
阿炮悄悄地離開了這片混亂的區域,爲了自己攝影師的夢想而奮鬥,他從一名報童開始做起,希望有一天能夠把自己的照片刊登在報紙之上。可是,阿炮這一縷微弱的希望卻根本無法支撐起籠罩在上帝之城的黑幕,夜,只是變得越來越黑,彷佛永遠看不到黎明一般。
在一場槍戰結束之後,帥奈德因爲一時善念而被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名槍手擊中了腹部,但大難不死。隨後,帥奈德被送進了醫院,警方只好開始干涉。帥奈德在醫院接受了採訪,將這場戰爭的冰山一角通過電視機屏幕展示在人們面前。
“這場對峙還在繼續,死了很多人,大多都是無辜者,僅僅是認識我就會被小霸王殺死。警方卻只捉我,而不捉他。我坐牢,他拼命殺人。警/察卻不逮捕他。”
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關於帥奈德的,這讓小霸王怒火中燒,他認爲自己纔是老大,卻沒有能夠上新聞,反而是帥奈德被報道了。小霸王希望讓人們知道,誰纔是真正的老大。他在儲物箱裡找到了一臺照相機——這是班尼留下的,在班尼的歡送會上,班尼打算送給阿炮,卻被小霸王打斷了,於是就永遠地留在了小霸王手中。
小霸王等人不會使用照相機,於是找來了阿炮,讓阿炮爲他們拍攝照片。小霸王和他的手下們,高高舉起自己的槍支,耀武揚威地對着鏡頭擺起了姿勢,用這樣的方式向人們宣告“誰纔是上帝之城真正的老大”。
阿炮把膠捲帶回了報社,拜託同事洗了出來,可是卻不想被女記者瑪麗娜看到,直接刊登到了報紙上,成爲了頭版頭條。這讓阿炮完全被嚇壞了,他認爲這是小霸王自己內部的照片,如果被小霸王知道,他把這些照片泄露出去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阿炮因爲害怕而失去了控制,直接找到瑪麗娜對質。
可是瑪麗娜卻告訴阿炮,他的照片可以換取報酬;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因爲沒有攝像師能夠進入上帝之城,如果阿炮能夠照到更多照片,他不僅可以獲取更多報酬,而且還有希望成爲一名攝像師。
阿炮點頭了,但他卻不敢回去上帝之城,於是當晚他決定到瑪麗娜家暫時借住,等第二天再回到上帝之城去拍照。那個晚上,阿炮永生難忘,因爲他交出了自己的處男之身。
但阿炮所不知道的是,小霸王此時是再高興不過了。因爲對於小霸王來說,他根本不識字,只是看到報紙的頭版頭條刊登了自己的照片,於是就心滿意足了,甚至大張旗鼓地買了一大堆報紙,開始在上帝之城分發,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統治地位。
全場所有觀衆都鬨笑了起來,連續兩次。第一次是因爲阿炮和瑪麗娜共度/良/宵,在一片鬨笑聲之中甚至夾雜着幾個清脆的口哨聲;第二次則是因爲小霸王看到報紙頭條之後開懷大笑,那種荒誕不羈的黑色幽默夾雜着嘲諷和戲謔撲面而來。
喬爾也不例外,他的心臟忽高忽低地起伏着,真正地成爲了上帝之城的一份子。
當他看到有人偷襲帥奈德時,五味雜陳,其實內心深處,他始終有着一絲希望——希望帥奈德可以成爲上帝之城的英雄,但宿命的絕望和悲慘卻讓這一個希望泡泡很快就戳破了,隨後洶涌而來的絕望在那壓抑搖晃的鏡頭之中緩緩沉淪。
當他看到外號“牛排”的孩子毫無生機的躺在沙地上時,一股不忍油然而生,他稚嫩卻倔強的話語在耳邊迴盪,“我抽菸吸/毒,我殺人放火,我是男人!”但,牛排纔不過七歲而已,他那瘦弱的身軀就好像是一片輕輕的羽毛,緩緩掉入了沼澤之中,逐漸玷污、沉澱,然後消失在泥濘裡。悲涼的酸澀,在舌尖打轉。
然後,喬爾就看向了阿炮。阿炮是唯一的一抹希望,他意外地因爲小霸王的照片而敲響了夢想的大門,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機會。他由衷地、真心地希望,阿炮能夠實現他的夢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上帝之城。
在阿炮擺脫了處男之身的夜晚,上帝之城風起雲涌。紅毛救出了帥奈德,醞釀着大決戰;小霸王用一貫以來的強硬手段打劫了軍/火/走/私販子查理,卻不知自己大難臨頭——站在查理背後的是一羣骯髒的警/察。
大戰,一觸即發!
在最終火拼之前,小霸王找來了幫手——此前被他血腥鎮壓的小鬼頭幫,他給小鬼頭人手一把手槍,以允許小鬼頭們在貧民窟之外搶劫爲交換條件,要求小鬼頭們幫助他一起圍剿紅毛。
第八個故事,“結束的開始”。
小霸王召開了盛大的派對,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爲大決戰做好足夠的準備。可是卻有一隻公雞逃出生天,小霸王帶着小鬼頭幫追了上去。於是,電影就回到了開篇的畫面,小霸王與警/察站在街道兩頭形成對峙,而可憐的阿炮站在中間,成了夾心餅乾。
面對小霸王成員的全部武裝,警/察們勢單力薄,最終選擇了暫時的退卻。這頓時讓小霸王的幫派成員們士氣大振,對着落荒而逃的警/察們極盡可能地發動挑釁。小霸王揚聲大喊到,“阿炮,幫我們照相!”
緊張到手心發汗的阿炮,猶豫着擡起了相機,按下了快門。“咔嚓”的一聲脆響,伴隨着“砰”的一聲槍響,站在小霸王身邊的年輕人就直接中彈倒地,這直接給了士氣高昂的流氓們當頭棒喝,所有人作鳥獸散,四處逃竄。阿炮也立刻跑到了街邊,躲藏了起來,然後大膽地伺機按下手中相機的快門!
帥奈德和紅毛帶着手下們出現了!
混亂的槍響,逃竄的人羣,晃動的鏡頭,急促的腳步,紊亂的呼吸……一張張熟悉的臉孔都變得模糊起來,他們不再具有身份和個性,僅僅只是一個生命力緩緩消散的物件。
帥奈德帶着一羣夥伴窮追猛打,卻在拐角樓梯處遭遇了還擊,青澀忙亂的奧圖直接中彈倒地。帥奈德悲痛欲絕地質問到,“你爲什麼要加入這場火拼?”他就知道奧圖撐不過一週,可是子彈還在繼續飛行,帥奈德只能說到,“你留在這裡,我回頭來救你。”他站起來追了出去。
奧圖痛苦地倒在地上,看着帥奈德的背部,然後擡起了右手,扣動扳機,一槍,再一槍,世界就這樣靜止了下來。帥奈德死了,毫無預警地就死了,就好像班尼一樣。原來,奧圖就是帥奈德在銀行殺死的那個工作人員的兒子,奧圖就是在黑暗之中偷襲帥奈德的人。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帥奈德。
轟轟烈烈、浩浩蕩蕩的終極對決纔剛剛開始,卻又如同兒戲一般,戛然而止。帥奈德的死亡讓整個電影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呼吸都剎那間停止,看着大屏幕上那瞪圓了眼睛躺在沙地裡一動不動的帥奈德,空氣之中微微揚起的黃色沙土再一次開始蔓延,配樂消失了、槍響消失了、就連腳底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鮮血和屍體,視線之內遍佈着鮮血和屍體,彷佛所有生機都被一口氣吸光了般。
心臟,驟然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