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許仙,你竟敢私自逃獄,視王法於無顧。”
一位身穿官袍的官吏領着十幾位捕快,將陳俊與法海團團圍困住。
他身材微胖,濃眉黑眼,身上散發咄咄逼人氣勢,另外在他身後還有穿着道袍的山羊鬍道士,手拿法器對準陳俊。
“許仙,你也是讀書人,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
陳俊負手卓立,對於官吏的話沒有在乎,問道:“大和尚,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束手就擒嗎?”
“阿彌陀佛。”
法海長嘆一聲,主動替他站出來,“這位大人可是錢塘縣縣丞?”
“不錯。”
那位中年縣丞倒不是不識貨的人物,一眼就看到了法海披着的那一身袈裟,哪怕是掉色了,也只有極高身份的僧人才能穿的。
“這位大師是?”
“貧僧法海。”
“你是法海禪師?”中年縣丞不敢相信,“金山寺法海禪師?”
“不錯。”
“目前許仙施主帶我一起查案,在他的偵破下,我看到有新的線索出現,這件案子另有玄機。”
法海本意不願陳俊動手,替雙方解圍:“如果縣丞大人不相信的話,可以前往死者沐陽的房間查看,那房樑上有兩塊腳印,極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不可能。”
中年縣丞否認道:“就算是那間房間的房樑上有腳印留下,可死者沐陽爲上吊自殺而死,有仵作檢驗作證,怎麼可能?”
陳俊問:“仵作檢驗就一定是真的嗎?”
“許仙,哪裡有你說話的份。”中年縣丞不依不饒,“你現在還未洗清嫌疑,必須被羈押在大牢,否則的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法海暗暗皺緊眉頭。
即便是他,也能聽出這個縣丞隱隱有針對陳俊的感覺。
“大和尚你看?”
“就勞煩許施主就走這一趟,我陪你一起去見知縣。”
“有大和尚陪同,那也行。”
陳俊知道法海不想他動手造就殺孽,點頭同意。
“給他拷上。”
縣丞揮手下了命令,卻立刻被法海阻止,聲音洪亮,猶如金石之音,傳蕩數裡,把白鹿書院的桃李震的花枝亂顫。
“貧僧說了,此案現在另有玄機,許施主很大可能不是兇手,縣丞大人若有懷疑,我願意與你一起去見知縣。”
縣丞哪見過這樣的玄通場面,與周圍捕快都是一愣一愣的表情,看着慈眉善目的法海倒吸一口涼氣。
“好好,就請禪師和我一起去見知縣。”中年縣丞不停賠笑。
然後一行人前往錢塘縣衙,法海想了想案件,向陳俊問道,“兇手應該就是那位曹昂吧。”
“他就住在死者隔壁,又是第一個發現沐陽異狀之人,通知官府。”
“按照正常思路是這樣沒錯,可缺乏證據,而且在沒見到那位曹昂之前,不知動機,現在下結論還爲時過早。”
“不過想要洗清我的作案嫌疑,也很簡單,對死者沐陽進行開館驗屍即可。”
“開館驗屍?”法海猶豫了片刻。
“大和尚擔心什麼,死者爲大麼?”
法海點點頭:“肉身雖是軀殼,然人死不能復生,開館驗屍於情於理都叫親人難以接受。”
“那大和尚你想過沒有。”
陳俊平淡道:“每獄情之失,多起於發源之差;定驗之誤,皆源於歷試之淺!”
仵作作爲賤也,向來不爲那些正統讀書官員所看得上,更別提會放下身段去檢驗屍體,但這個行業卻對案件的決定性作用。
每一個小小小的誤判,或是仵作從中被人收買都將導致冤假錯案的發生。
而每一條冤假錯案的背後都是一條性命。
我有強橫法力,以遊戲人間的姿態,世間大可去的,無人能拿我怎麼樣,但那些死去的人的卻不一樣。
佛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大和尚,我送你一句話。
【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於是乎決。】
法海閉目雙手合十,陳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錢塘縣衙外,知縣夏承德早早收到消息,帶着一班幹員在門外接應,穿戴整齊莊重,拿出最高規格禮待。
“法海禪師駕臨,學生有失遠迎。”
知縣夏承德見到法海,立刻就小步快跑過去,他年過中旬,但賣相極佳,風度宜人,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你們先好好招待許公子,我和禪師入內堂。”
“.....”
“這邊坐,這邊坐....禪師能夠駕臨錢塘真是學生三生有幸啊,我對禪師仰慕的很,一上任後就帶着夫人前往金山寺燒香,可惜沒能見到禪師。”
法海靜靜聽完知縣夏承德寒暄禮遇,然後將與陳俊在書院的發現說了出去,卻不料這個知縣是位太極高手,推手運轉自如,連法海都拿不住話頭,徒感空耗時間。
“知縣打算如何做,請給出一個章程。”法海再次發問,聲音加重了幾分,“我願意替許施主擔保,以他的品性絕非是做出如此殺人行徑的人。”
“禪師善良大德,但不要被輕易哄騙。
此子在書院與鄉間多有傳出玄通巫法傳聞,更兼幾次被書院弟子親眼所見有妖類向他叩首,如若不是他殺,如何能做到此等命案?”
“說的好,既然有妖精向他問道,他如果想殺你們,豈不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法海聲音軟了下來,“知縣大人有沒有想過,若是他真一怒之下殺人,那就是正中真兇下懷,不是他殺的最後也就變成他殺的了。”
“學生受教了。”
知縣拱拱手道:“夏某定會按照朝廷法理辦案,不會讓好人無辜之人蒙受冤屈,也不會姑息一個壞人.....”
法海心中一嘆,從座位上起身:“容貧僧有事先行一步。”
“禪師稍等一步。”
法海心裡念着轉機出現,停下腳步,卻見知縣拍拍手,兩個人擡上一盒金子放到桌案上。
“這是什麼意思?”法海聲音無悲無喜。
“學生素來仰慕禪師,知道禪師不慕名利,但金山寺歷經風雨,總有需要修繕地方,小小心意,略表一二,還望禪師收下。
最後望禪師不要輕信他人,案件交給官府着手辦理,學生在結案後定會給禪師一個交代。”
“錢就留來修建民生工程吧,金山寺還有不着。”
法海輕輕搖頭:“剛纔那位許施主送我一句話,現在我轉正送給知縣大人,略表貧僧心意:
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於是乎決。”
知縣臉色陰晴不定。
法海出了縣衙內堂,走到空堂來,只見地上到了一片的捕快,痛苦的捂着肚子哀嚎慘叫,地上還有零散的捕快刀。
“多謝許施主手下留情。”法海似乎明白了。
“大和尚在知縣面前擔保我成功了?”
“沒有——”
法海道:“不過貧僧願意以聲譽擔保,讓許施主開館驗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