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城。一座寬闊平坦的庭院內。
四名青衣人正在圍攻以爲身着白衣的劍客。
利器破空聲不絕,兵器不時交擊,更顯此戰的緊張激烈。
驀地,白衣劍客發出一聲長笑。笑聲中,劍光一絞,四名青衣人手中長劍已經把持不住,紛紛飛出。
四人後退幾步,躬身行禮,說道:“恭喜世子劍法精進。”
白衣劍客面帶笑容,點頭道:“有葉師指點之功,亦有諸位陪練的辛苦,小王在此還要感謝諸位。”
衆人連道不敢,心中對於平南王世子如此平易近人,卻是萬分欽佩,均覺世子待自己爲國士,心中生出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感覺。
身着雪白長袍的平南王世子將衆人的神情變化收入眼中,暗自點頭,心道自己的馭下之道已是不錯。又與幾位府中教習寒暄幾句後,便自回房。
待由侍女服侍沐浴,去掉了剛剛比武時身上的微汗,平南王世子又換上了一身雪白長袍。
自從見過白雲城主葉孤城,幾經努力拜其爲師後,平南王世子就分外喜歡白衣,心中覺得唯有此等服色才能顯現一個劍客的氣質。
揮一揮衣袖,提起旁邊的長劍,平南王世子漫步到了書房中,讓侍女諸人退下後,扭動了書架上的一個玉雕。
無聲無息間,牆角的書架便自劃開,露出了一個入口。平南王世子步入其中,書架便自行在其身後合攏。書架後的道路向下漫延,有幾十級石階,通向地底。
石階還未走完,就已看到一片亮光,只見下面乃是和上面的書房差不多大小的空間,其中的器物佈置也是一般無二。這座密室中的燈並不多,只有兩三盞,其內卻亮如白晝。因爲密室的四壁都懸着明珠,燈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線,令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拿起書桌上的一封書信,平南王世子一邊看一邊點頭,事情準備的差不多了。暗中招募的高手已有十三位之多,足以行事。
忽然平南王世子皺了皺眉,心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霍然回身,只看到後面沒有人。連人影都沒有。
平南王世子搖了搖頭,暗道自己太過疑神疑鬼,繼續低頭讀信,然而他的餘光卻見到自己腳邊有條淡淡的影子。
“影子!”
平南王世子心中一緊,“嗆啷”一聲,長劍出鞘。頭也不回,便是一招“八方雲雨”罩定全身。
長劍所向,空空蕩蕩,毫無着力之感,平南王世子的心直往下沉。身形一動,人已經落在了密室中間。
書桌後面沒有人,眼光一掃,平南王世子看到自己腳邊那條影子仍在,他的額頭不由滲出一層細汗。
“唰……”幾番轉身,身後都是空無一人,可腳邊的那條影子猶在。
平南王世子口中發乾,好似一天一夜沒有喝水般乾燥,定了定心神,只聽他澀聲道:“閣下前來王府不知有何貴幹。爲何要如此戲弄小王?若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來,小王必定竭盡所能滿足閣下。”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葉孤城不在王府?”
平南王世子猛然回頭,迎上了兩雙眼睛。只見到一個身着青色道袍之人坐在了書桌之後。還有一隻黑貓蹲在書桌上。
“葉師不在府中,與半月前返回白雲城。”
劉柯又問道:“葉孤城何時再來王府?”
平南王世子神情恍惚,說道:“葉師未曾告知。”
這麼說就是要看葉孤城的心情了,愛來就來,不愛來了幾個月見不到人影。按照劇情,非得等到繡花大盜作案數十起。並且偷了平南王府的珠寶,葉孤城纔會趕到五羊城平南王府坐鎮。
按時間推算,繡花大盜作案時已是驕陽如火,盛夏入三伏天,七月份。而陸小鳳殺掉金九齡則是在七月二十四日,他是在這之前的幾天,夜闖平南王府,勉強接住了葉孤城的“天外飛仙。這麼算來,至少還要兩個月才能見到葉孤城,劉柯可沒有這閒心等上一兩個月。
“你可有方法往來飛仙島?”
平南王世子知無不言,說道:“王府和飛仙島多有貿易往來,有專門往來的船隻。”
“很好,告訴我船在哪裡?”
“船隻停在……”
平南王世子忽然打了個寒戰,發現自己正坐在書房的座位上,不由納罕,剛剛好像發生過什麼,不過到底是什麼呢?
…………
有明一朝,雖然名義上禁海達二百年之久,但真正禁海的只有明初洪武、永樂和嘉靖年間,真正實行海禁的時間不過七十年左右。
嘉靖年間,最大的武裝走私集團頭目王直,成爲衆多走私集團的公認首領,“三十六島之夷,皆聽指揮”,擁衆數十萬,先稱“靖海王”,後稱“徽王”,甚至“南面稱孤”。明王朝對這些武裝走私集團進行軍事打擊,走私集團則團結起來並連結利用日本倭寇進行對抗,從而造成嘉靖四十多年間曠日持久的所謂“倭寇之亂”。然倭寇之亂屢打不絕,甚至越打擊反而越劇烈。
隆慶元年,萬曆皇帝的老爹隆慶皇帝(明穆宗)認爲“市通則寇轉而爲商,市禁則商轉而爲寇。”,宣佈解除海禁,調整海外貿易政策,允許民間私人遠販東西二洋,史稱“隆慶開關”。
於是,海貿興盛,明朝的產品諸如絲織品、瓷器、茶葉、鐵器等物,出口之後廣受世界各國歡迎,而許多國家缺乏名優商品能滿足明朝的國內需求,只好以白銀支付所購明朝商品,引致白銀大量流入明朝。葡萄牙、西班牙在南美洲所產白銀,日本等國本地的銀礦盡皆輸入明朝,爲明王朝打工,是貿易呈現出超。
此時,隆慶開關已有十餘年,沿海貿易興盛,五羊城作爲自戰國開始的重要港口自然也是繁盛無比。
走在熙熙攘攘的碼頭之上,劉柯四處搜尋,不多時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數艘停泊在一起的大福船,船頭之上掛着一面繡着“南”字的大旗。走到船邊時,劉柯便被兩個抱着膀子的大漢攔住。不過,在劉柯將一枚銅符拋過去後。這兩個面色不善的大漢立馬變了顏色。
劉柯故作高傲,眼神根本不看兩人,好像是在看天上。“我奉命來找烏老大,乘船前往飛仙島。”
兩個大漢不以爲杵,反而弓腰塌背的將銅符雙手奉還給劉柯。劉柯則做足了姿態,一隻手接了過來。接着,二人就引着劉柯上了其中一艘大福船。沿路劉柯只要出示那枚銅符,便是通行無阻。
順着跳板走上船板,劉柯就見到一個青衣大漢正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指揮着一衆水手將碼頭上的物資調運上船。自有水手跑到他跟前遞上那塊銅符,低聲說了兩句,青衣大漢轉頭看見劉柯,疾步下了甲板,走了過來。
人還未到近前。大漢就拱手行禮,朗聲道:“見過先生,不知府中有何吩咐,遣一人言語一聲即可,怎可勞煩先生親來!”大漢見得劉柯腰挎長劍,手扶劍柄,器宇軒昂,下意識就認定劉柯是平南王世子聘請的武功教習,武功高強,算得是世子心腹。而且通常本事大的人。脾氣也大,容不得怠慢。
果不出大漢預料,只聽劉柯語氣高傲,說道:“你便是烏老大?”
烏老大趕忙說道:“不敢當先生如此稱呼。如不嫌棄,稱呼在下一聲老烏即可。”
劉柯微微頷首算是應了,說道:“我要前往飛仙島,不知何時出發。”
烏老大恭敬道:“煩請先生稍等,運往飛仙島的物資正在裝船,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出發。
“你自去安排。不用管我。”烏老大聞言拱手退下,繼續安排物資的裝運,劉柯則自己漫步與甲板之上,四處打量。
這是一艘官料一千料的大福船,長有十二三丈,寬約兩丈。其首部尖,尾部寬,兩頭上翹,首尾高昂。兩舷向外拱,兩側有護板。靠近船舷的地方有一個個近丈長被油布包裹的東西,劉柯走近之後暗自觀察,才發現是一門門的火炮。火炮旁邊則是一個個大木箱子,裡面則是一個個短炮管樣式的東西,其中填有彈丸和火藥。
“銅爲之、長五六尺,大者重幹餘斤。小者百五十斤,巨腹長頸,腹商修孔,以子銃五枚夕貯藥置腹中,發及百餘丈。”原來是佛郎機炮,也就是所謂的“大將軍炮”,乃是六十年前仿照西班牙船上的火炮鑄造的,在金陵研製改造後開始大批鑄造,分發與九邊重鎮和沿海船隊。
佛郎機炮是一種後裝炮,其腹部膨大,留有長口,炮身外面用木包住,並加以防炸裂的鐵箍,另有子銃五個,在子銃內裝填彈藥,輪流安入腹部的長口內發射。子銃又稱提心炮,相當於火炮的藥室部分,它是一種比母銃身管稍細的又一炮管,與母銃身管一起構成雙重炮管。因爲不必臨時裝填,發射速度很快,威力甚好。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平南王府在這五羊城還真是一手遮天,連火炮都裝上了船,雖然是爲了保衛船隻貨物的安全,但出海後難免做幾次無本的買賣。
正在劉柯想着平南王府的實力時,又有一艘船進入了碼頭,停靠穩當後,跳板落下,船上的水手急不可耐的衝下了船。在這些水手之後,一羣人引起了劉柯的注意。
那是三個身着僧袍的人,他們留着半長不短的頭髮,而且頭髮的顏色是栗色、棕色的,顯然是番邦人士。劉柯注意到後凝神細聽,聽到這四人說着夾生的漢話向着船主表示感謝,不由來了興趣。倚天世界時經常可以見到色目人,到了陸小鳳世界卻是少見,而且從這些人的話音中可以看出,他們不是本地被漢化的色目人,而是外來者。
這三人下船之後,見周圍沒有人,就改用另外的語言開始交談,正因爲這幾句話讓劉柯起了探究的心思。劉柯腳下一點,就從船上輕飄飄的落向了碼頭。甲板上的烏老大正好看見劉柯一躍十丈,落向地面,不由咋舌。他也算見過世面,卻沒見過這等輕功高手,也不知世子何時招攬來的,幸好自己剛纔言語恭敬,沒有招惹此人。
碼頭上,正在那三個番邦之人交談時,忽然一個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
三人下意識的同樣用拉丁語回道:“Salvēte!”說完之後,三人才想起這裡既不是羅馬也不是濠鏡澳,沒有人認識他們,更沒有人會說拉丁語。即便他們認爲拉丁語是一門高尚的語言,可那些明人認爲自己更高尚,除自己之外世界上的人皆是野蠻人,連自己等沐浴主的光輝的人也是野蠻人,自己等人的語言當然不值得學習。
三人轉頭看去,只看到一個年輕的東方明人正在看着自己三人,眼中是饒有興趣的目光。然而,三人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因爲這個東方的年輕人肩頭蹲着一隻黑貓,這隻黑貓正用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審視着自己三人,眼中似乎閃動着一種叫做智慧的光芒。
三人嚇得趕忙在胸口划着十字,不住誦唸主的名字。要知道,在他們的老家,黑貓就是邪惡的象徵,三百年前,教皇喬治六世宣佈黑貓爲女巫的化身後,更是將黑貓徹底的釘上了邪惡標籤。三人遠行萬里,見過無數波瀾詭異,本不應如此失態,可這隻黑貓的眼光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
幸好他們此次前來五羊城,是爲了與明人的地方官員交涉,爲了博得明人的好感,獲准在這裡傳教,他們提前做足了功課。知道黑貓在明帝國代表的是退避惡魔,還能爲主人帶來幸運,就和他們的聖水是一樣的功效,因此有不少明人飼養黑貓。所以,三人馬上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而且這還是第一個主動與三人接觸,且會說拉丁語的明人。看這個明人的服飾,家境應該很好,自己應該禮貌些纔是。
中間那位中年白人向着劉柯拱手爲禮,看樣子這個動作他練過很多次,並不生疏,“尊敬的閣下,你好,我們是從遙遠的西方而來的教士,因爲仰慕中國,所以前來此處。我是羅明堅,這兩位是我的同伴,巴範濟、利瑪竇。我們很高興見到你。很好奇您怎麼會說拉丁語,閣下之前去到過濠鏡澳嗎?或者閣下是一位行遍海洋的船主。”
PS:還有一章,會發在凌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