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趙滿懷期待地再次往鏡面看去。奇怪,這次鏡面竟然還是黑乎乎的。
我以爲老趙沒有完全摘去黑布,不禁氣得罵出聲來:“老趙,你怎麼搞的?怎麼還不把黑布去掉?”
老趙委屈地說:“我已經去掉了!”
我伸手摸了摸鏡面,鏡面果然光溜溜的。既然黑布已經去掉,照鬼鏡爲何什麼都照不出來呢?
我和老趙正納悶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陣極冷的風吹來。兩人擡頭一看,見一股股黑氣正從白骨嶺各個方向的地面冒出。敢情,剛纔照鬼鏡照到的正是這一股股的黑氣?
眨眼間,這一股股的黑氣升騰到半空,凝聚成一團。沒有風,這團黑氣卻劇烈地翻滾着,而後慢慢地變化出一個無比巨大的三角形腦袋,然後,三角形腦袋上有了一雙細小的眼睛,一個塌陷的鼻子和一張露着尖牙的大嘴。這三角腦袋呼呼地翻滾着,朝我們奔襲過來。
“老趙,不好了,三角腦袋,快跑!”我喊道。
老趙這混蛋果然見到威脅跑起來比誰都快,他連照鬼鏡都不要了,隨手一丟,便跑得無蹤。我覺得這鏡子很寶貴,丟了很可惜,於是彎身撿起鏡子,塞進兜裡。
等我直起身子的時候,那三角腦袋依然近在眼前,它張着巨大的嘴巴朝我吞來。正好我手裡還拿着打鬼鞭,我揚起鞭子,狠狠地朝三角腦袋抽去。
鞭子打中三角腦袋,它竟然不叫喊,翻滾了一下,然後繼續朝我襲來。趁它翻滾的時候,我已經轉過身子。我沒命地狂奔,顧不上方向,也顧不上小腿被荊棘劃破。
那三角腦袋速度實在太快,我沒跑多遠,身後便覺得奇冷無比。我知道,三角腦袋已經逼近,我不敢回頭,因爲回頭會遲疑一下,而一遲疑,我將被三角腦袋吞噬。
沒敢多想,我把手伸進兜裡,摸出一個狗血炸彈,往身後一扔。嘭的一聲悶響,狗血炸彈爆炸了。身後的呼呼聲小了許多,奇冷的感覺也消失了。我知道狗血炸彈起了作用。
心裡擔心老趙,我大喊道:“老趙,你在哪兒?喊了幾聲,根本沒聽見老趙的回聲。”
我心裡惱恨起來,老趙啊,老趙,既然你丟下我不管,我何必還掛念你呢?那就你逃你的陽光道,我跑我的獨木橋吧!
沒有了牽掛,我跑得更快了,像一陣風似的,一口氣跑到了白骨嶺的邊上。正要衝出白骨嶺的範圍,突然,頭頂呼呼地響。擡頭一看,那個三角腦袋正在頂上盤旋。
見我擡頭,那腦袋張開大嘴,露出尖尖白牙和細又長的舌頭,朝我吞來。我又摸出一個狗血炸彈,往空中扔去。
嘭,狗血炸彈又爆炸了!三角腦袋又是一陣翻滾,升騰到高處。
趁此機會,我鼓足氣,一下子衝出了白骨嶺的範圍。
雖然相比剛纔,我現在的位置安全了許多,可是,三角腦袋的速度實在太快,我根本不敢停留,慌不擇路地狂奔。一邊跑,我一邊還不停地掏出狗血炸彈往後扔。
狂奔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直到跑不動了,我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白骨嶺已經離這兒很遠,大概有幾公里。
環顧四周,左邊是一片水塘,右邊是一片稻田,前方是一片黑乎乎的樹林。我徑直走進小樹林,找了塊草皮坐下。
我清點了一下隨身攜帶的物品,幾個狗血炸彈全部扔完,打鬼鞭不知道掉到哪兒了。兜裡還有一些符咒,手機已經不見,所幸,老趙的那面銅鏡還在。
我拿出銅鏡在各個方向照了照,還好,這附近沒有鬼魂出沒。這並不奇怪,因爲離這片小樹林不遠的地方有個村莊。附近的村民斷然是不會在離村莊很近的小樹林亂埋亂葬的!
氣喘順了,我心裡還隱隱地擔心老趙,不知道這貨跑掉了沒有?他要是沒跑掉,還留在白骨嶺可就麻煩了。
我猶猶豫豫,想回去找他。可轉念一想,都這個時候了,他要是還沒跑掉,早進了三角腦袋的嘴裡。我回去還有什麼用?而且,我身上已經沒有狗血炸彈,回去等於白白送死。
老趙啊,老趙,現在我已經無能爲力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保佑你平安無事!
而回憶起剛纔的經歷,除了心有餘悸,我還很納悶。幾次見到三角腦袋了,難道它就是白骨嶺的陰主?這個陰主到底什麼來頭?爲何如此奇形怪狀?
一陣窸窸窣窣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本能地以爲,三角腦袋追來了,嗖地站起來,手伸進兜裡,握着一張符咒。如果真的是三角腦袋,我只能用符咒去貼他!
可是,我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三角腦袋,四周皆是幢幢樹影。剛鬆了口氣,突然覺得右腿小腿一陣冰涼,我嚇得一下子蹦跳起來,暗想,完了,肯定是極陰之氣從小腿入侵了!
然而,我明顯感覺到,小腿被什麼東西給纏着。彎下身子,伸手一抓,原來是條蛇!從小到大,我最害怕蛇了。這玩意兒冰涼刺骨,而且滑溜溜的,別說摸,光看着就嚇人!
我尖叫了一聲,將此蛇甩出幾米遠,然後拔腿便跑。才逃離白骨嶺,又遇到毒蛇,我今晚夠倒黴的了!
沒跑多遠,我迎面和一個什麼東西撞到了一塊兒。因爲跑的速度實在太快,撞到一起的那一瞬間,我無法看清是什麼。
等穩住身子仔細一看,此物像人卻又不像人。說像人是因爲,他的身材跟人很相似。說不像人是因爲,此物臉部發黑,皮膚上掛着類似鱗片的皮屑,十分噁心、瘮人,那雙眼睛也黑乎乎的,像鬼眼!
不久之前,我才見過鬼,知道此物不是鬼!真要是鬼,我還不怕。非鬼非人,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我使勁地將那物推開,一聲尖叫:“我的媽呀!”
轉身想跑,那物開了口:“哎哎哎,你叫什麼叫?跑什麼跑?”
我聽到有人說話,恐懼減少了許多,停下腳步,轉過身,仔細看了看那物。看多了,覺得那物更像是人。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是人嗎?”
那物用男人的聲音說:“我當然是人!這裡哪裡有鬼啊!”
我還是不大相信,說:“你既然是人,爲何這般模樣?”
那物苦笑了一下,說:“你以爲我想啊?我是有苦衷的!”
然後,此人把他的經歷告訴我。
原來,他真的是人,名叫吳峰韞,是附近村莊的村民。吳峰韞靠捕蛇賣蛇爲生,當然他自己也吃蛇肉,喝蛇血,吞蛇膽。從十六歲到六十歲,他整整跟蛇打交道了整整四十四年。
前些日子,吳峰韞喝了一碗蛇血之後,突然發高燒,臥病在牀。家人帶他去看醫生,打針吃藥之後,燒倒是退了,渾身皮膚卻變得黝黑如墨,還奇癢無比,長出許多皮屑。這些皮屑就好像是蛇皮一樣,一抓就掉下一大塊,十分噁心。
起初,吳峰韞以爲是普通皮膚病,再次上醫院看醫生。可這次,打了很多針,吃了很多藥,症狀一點都沒有減輕。他日夜飽受煎熬,生不如死。
吳峰韞妻子眼看着丈夫日夜飽受煎熬,心裡十分難受,於是,聽從別人的建議,到附近的一個尼姑庵裡求助。
尼姑庵裡的住持聽了農婦的講述,告訴農婦,她丈夫這是因爲殺蛇太多,遭了報應。住持讓吳峰韞戒掉捕蛇殺蛇食蛇的惡習,並且放生蛇。除此以外,住持還帶着尼姑,上門給他做法事,誦經唸佛。
說來也奇怪,自從尼姑唸經做法之後,吳峰韞的症狀日漸減輕。今晚,吳峰韞正是來放生蛇的。
我告訴吳峰韞,他剛纔發生的蛇纏到我腳上了。吳峰韞不無擔心地問我,是不是把蛇給打死了?
我說,我剛纔很害怕,抓住蛇隨手就扔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生。
吳峰韞唸了聲佛,然後打着手電筒走進小樹林尋找剛纔被我扔掉的蛇。他怕找不着,非要我帶他進去尋找。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了他。
在一處草叢裡,我們找到了那條蛇,竟然是一條眼鏡蛇。看着眼鏡蛇滋滋地吐着信子,我感到後怕,剛纔要是被他咬到,我鐵定沒命的。
我抱怨吳峰韞,放生什麼蛇不好,偏偏放生眼鏡蛇,咬到人可是要出人命的!吳峰韞卻告訴我,蛇其實是很善良的動物,人如果不去驚動它、傷害它,它是絕對不會主動傷害人的。
我不想跟他力爭,問他這是什麼地方?我該如何才能回到城裡?吳峰韞告訴我,這裡離城裡還是挺遠的,夜路不好走,我要是願意,可以到他家借宿!
我知道吳峰韞是好心,而且,我自己也很想。可是,我看了一眼吳峰韞那一身白白的皮屑,頓感噁心,只好拒絕了。
吳峰韞也沒過多挽留,他告訴我如何回城裡。我謝過吳峰韞,舉步要走,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一片亮光正朝這邊移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