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過了正月十五，周碩這纔打馬回了無錫。
經過半個月緊鑼密鼓的談判，泛翰集團和尼康的合資協議已經基本完成。按照周碩和鶴田訂立的框架，最終雖然股份比例被定到了49%，但泛翰集團出乎意料的渾厚底牌，也讓尼康不得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尼康目前唯一的0.35微米工藝光刻機的生產線，被置於了合資公司旗下。除此之外還有0.25微米光刻機的研發項目組，以及尼康光刻機的整個事業部運營團隊。
尼康倒是想用自身積累的技術優勢，將泛翰集團的股份壓下去。可惜他們之前向華晶提供的0.5微米光刻機全套生產技術，早就已經將自家的底漏了個乾淨。再想憑藉一些基礎技術來忽悠人，根本就沒有說服力。尼康總不能拿着已經賣給華晶的技術，再賣給泛翰集團一次吧？
周碩也是故意壓了壓，這纔在萬衆矚目之下重新登場。早就已經望眼欲穿的尼康，甚至專門爲他準備了一個歡迎儀式。
當然，與其說是爲了歡迎他回到華晶，不如說是日本人耍了個逼他回來的花招。
因爲這個歡迎儀式，同樣還是合資公司的簽字儀式。雖說這種重要的儀式周碩是一定要到場的，但既然日本人定下了日子，總也不好再放人家鴿子。在這種小細節上，周碩也無意和他們較勁就是了。
“白石部長，哦不對，今天開始就要叫你白石經理了。”周碩含笑的伸出手。向白石茉莉奈說道。
“這個世界的變化總是讓人措手不及，沒想到周桑也會成爲我的老闆。”白石茉莉奈微微搖着頭。感慨着世事無常。
周碩眨了眨眼，呵呵笑道：“白石經理放心。我自問作爲一個老闆，可是從來不會虧待員工的。”
白石茉莉奈抿嘴笑着點了點頭，嫵媚的說道：“那我就等着周桑給我加薪了，女人想維持年輕的容貌，可是很費錢的呢。”
歡迎儀式和簽約儀式被集成在了一起，周碩和白石茉莉奈沒有交談幾句，便在閃爍的閃光燈下分開了手。接下來則是尼康公司的鶴田專務走上來，對這次合資發表了一通熱情洋溢的講話。
當然，爲了不刺激阿斯麥和美國人脆弱的神經。整個合資計劃是不會向外界紕漏的。這也是託了尼康絕大部分股票持有者是大機構和個人，而不是市場上的散戶。不然光是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就能讓這項計劃被虎視眈眈的美國人叫停。
想來也知道，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公司成立合資公司也就算了。但若是注入了尼康整個的光刻機部門，這妥妥的是裡通賣國吧——賣爸爸國可比賣日本國罪名重多了。
所以這也是爲了避免刺激美國人對華封鎖的脆弱神經，合資計劃雖說不能算是保密，但也絕對算是低調的很了。
鶴田的講話結束，這邊周碩又代表泛翰集團致辭，展望了一下合資公司未來壟斷光刻機市場之後的美好前景。
接着就是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雙方在談判桌的兩邊坐了下來。
自打孔市長被周碩刺了兩句之後，他也不知是自暴自棄還是眼不見心不煩，起碼從表面上來說對合資公司已經沒有什麼熱情了。好在周碩在經歷了之前的拉偏架之後，只要盼望他不添亂就好。也不指望他能發揮什麼作用了。
這也就使得本來應該備受關注、規格很高的簽字儀式，在官面上卻分外冷清。好在簽字雙方都不希望太過張揚，這種狀態反而更好。
“鶴田先生。希望我們接下來能夠合作愉快。”周碩翻開中日雙文合同，拿起比來喜笑顏開的說道：“對了。剛纔白石部長向我抱怨說，貴公司給她的工資有些低了。作爲第二股東。我想先提出一個動議。不如和白石經理重新簽訂一份合同，將她的工資提高百分之三十吧。”
鶴田瞥眼瞪了白石茉莉奈一下，不過這畢竟是周碩的第一個要求，沒有必要他也不想雙方起什麼分歧，於是點了點頭冷臉說道：“沒問題，合資公司成立之後，白石經理的身份就是尼康子公司的社長了，理應重新簽訂一份聘用協議。”
周碩看了白石茉莉奈一眼，微微笑了笑，滿意的點了下頭。抽出桌子上擺好的簽字筆，擡手說道：“如果我們雙方沒有其他問題了的話，我看就可以開始簽字了吧？”
“當然有問題！”
周碩話音未落，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方劍閣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簽字儀式的會場。
“方總？”周碩皺着眉頭問道：“這是泛翰集團和尼康的合作，方總就算在華晶有30%的股份，也管的太寬了點吧？”
周碩和方劍閣早就已經算是撕破臉臉，這時候當然沒有什麼好客套的。若非華晶還有他的股份，說不定就要讓警衛趕人了。
方劍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強硬的問道：“我想請問，周總你在獲得尼康股份之後，是否會繼續追加對華晶的投資？”
周碩愣了愣，點頭道：“這是當然的，華晶想要維持目前的技術優勢，就必須緊跟國際潮流。尼康和泛翰集團合資生產的光刻機，將會是目前最先進的技術。華晶繼續追加投資，上0.25微米生產線，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明確反對泛翰集團和尼康的合資公司。”方劍閣看了鶴田一眼，轉回頭來對周碩說道：“沒錯，從法理上來說我沒有反對的權力。但周總最好想明白，我們夢武集團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鶴田專務聽着翻譯翻過來的兩人對話，顯得有些一頭霧水。他歪頭看向白石茉莉奈，奇怪的問道：“白石部長，這兩人究竟在說什麼？”
白石茉莉奈眼睛看着方劍閣，似乎在思索他現在的表現，是否真的是他內心的態度。但鶴田的提問是不容耽擱的，她只好硬着頭皮說道。
“這位方桑是周桑在華晶的合夥人，屬於在無錫當地非常有實力的地頭蛇。他在泛翰集團收購華晶、以及華晶購入尼康0.5微米光刻機的事件當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白石茉莉奈斟詞酌句，細心的說道：“但是同樣的，這個方桑也有着中國人普遍的缺點，那就是短視。之前他就和周桑，因爲翻譯校對尼康光刻機資料的事情上，起了不小的衝突。在方桑看來，華晶投入這麼大的力量，去檢驗光刻機資料是非常不必要的舉動。而納米光柵技術的獲取，更是爲泛翰集團在做嫁衣……”
“哦，這件事情我聽說過。”鶴田專務恍然大悟，插嘴道：“後來逼的泛翰集團從全國調集力量，在一個月時間裡完成資料鑑定的合同，就是他和你搶在周桑反應之前簽署的吧。”
白石茉莉奈肯定的點了點頭，輕笑道：“沒錯，那個補充協議就是我和方桑簽署的。他的意見，其實更想要一些實際的補償，而不是虛無縹緲的技術。因此指望設置這樣一個壁壘，逼的周桑知難而退。到時候得到尼康的退款，他的利益才能得以保證最大化。”
“哼哼，中國人真是鼠目寸光。”鶴田專務搖了搖頭，輕蔑的笑道。
“沒錯，自那之後，周桑和方桑之間的合作，就出現了裂縫。”白石茉莉奈總結了一下，接着引申道：“從這次衝突可以看得出來，方桑和周桑的着眼點是不同的。周桑希望能夠將上游產業握在自己的手裡，而方桑因爲在技術方面不佔優勢，所以更希望能夠保住自己在華晶的30%股份。”
後面鶴田專務和白石茉莉奈在竊竊私語，前面周碩和方劍閣也是劍拔弩張。
“方總這是在威脅我？”周碩深深的皺着眉頭，搖頭道：“泛翰集團和尼康合資，對華晶也是有好處的事情。一旦0.25微米光刻機研發成功，華晶技術升級之後，掌握的技術優勢就更大了。同樣的芯片產品，能夠賣出的價格更高，有什麼不好嗎？”
方劍閣輕笑一聲，搖頭道：“對華晶當然沒什麼不好，但對我夢武集團來說問題可就大了。據我所知，泛翰集團在合資公司裡，獲得的股份是一半吧？”
“確切的說是49%。”周碩補充道。
“好，49%。”方劍閣點了點頭，死死的看着周碩說道：“華晶從合資公司進口光刻機，也就是說49%的收益將會回到泛翰集團手裡。剩下的一半成本，將是泛翰集團負擔21%，而夢武集團反而要負擔30%。開什麼玩笑，夢武集團要付出的成本更高，結果股份卻要不斷的被你壓縮嗎？”
方劍閣憤憤的哼了一聲，彷彿看穿一切似的說道：“按照周總的算盤，華晶再來一個3億美元的升級計劃，夢武集團在華晶的股份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