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碩聞言點了點頭,並沒有迴應高文迪的建議,高文迪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周碩如果提問,出醜是肯定的。如果不提問,公開課記錄上同樣可以給他記上一筆。
等到九條命令都講完了,周碩在黑板上寫下了一道題,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了,關於DOS系統的磁盤操作類命令咱們就已經講完了,下面我來看看大家對命令的掌握程度。”
高文迪聞言心裡一陣興奮:“來了!嘿嘿,不知道等他發現自己特意囑咐過的學生,面對他的問題一問三不知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最好面部表情能豐富點,來個驚慌失措什麼的還能當電視劇看看,調劑一下這每天無聊的工作。”
周碩沒有讓高文迪多等,在幾個舉手的同學裡指着一個方向說道:“白曉同學,請你來答一下這道題吧……”
白曉沉寂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從容的向講臺上走來。邊走邊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周碩,這個可憐的人,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吧。你可千萬不要怨我,我只是一個學生而已,怎麼能夠拒絕教務主任的要求呢。不過,呵呵,一會兒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能讓一個老師這麼丟臉,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沒等白曉走上講臺,周碩的手臂轉動,又指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還有劉紳儀同學,你也上來一起做這道題。”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高文迪和白曉同時愣住了,計劃裡可沒有這個選項啊!高文迪在學校裡眼線有很多,今天上課前周碩接觸過誰,早就有人向他彙報過了。這個劉紳儀絕對不在周碩接觸的名單裡!
他竟然敢在公開課上叫一個沒有溝通過的學生來回答問題?這TM不合常理啊!高文迪真想抓住他那所剩不多的頭髮,狠狠的揪一把下來。
對於一個慣於弄虛作假的人來說,偶然冒出一個誠實的人,這就是他的思維死角,他已經完全不能理解對方了!
白曉此時也是進退兩難,究竟還要不要繼續一問三不知?他是班長啊,難道要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前,讓別人在學習方面超過自己去?他的自尊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白曉又想到教務主任高文迪的吩咐,不由得偷眼向後面望去。
讓他失望的是,高主任這時也完全陷入到了抓狂的狀態,眼睛裡連焦距都沒有,根本沒有注意到白曉的請示。
白曉咬咬牙,高主任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出賣一點尊嚴算什麼,總能從別的地方補回來。得罪了高主任,自己這個班長才是真的當到頭了。
那邊劉紳儀已經捏着粉筆在黑板上嘩嘩的寫出了答案,白曉扔掉粉筆,滿臉通紅的站在講臺上,諾諾的說道:“周老師,這題我不會。”
周碩滿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安慰的對他笑了笑,說道:“沒關係,你先下去吧,等中午吃完飯再來找我,我好好給你講講這題。”
白曉低着頭,低聲說了個“是”,乖乖的走下了講臺。
劉紳儀本身就是計算機興趣小組的一員,這道題對於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只見他在臺上運筆如飛,刷刷的寫下三行答案,自信的將粉筆放回黑板槽裡,笑着說道:“周老師,我答完了。”
周碩看了看他寫的答案,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寫的很好,要再接再厲,千萬不可以驕傲。”
劉紳儀靦腆的答道:“都是周老師教得好,我可不敢驕傲。”
周碩滿意的笑了笑:“呵呵,回座去吧。”
“是。”
嘀鈴鈴的下課鈴聲響起,後排的三個人站起身來先行一步。周碩宣佈下課之後,學生們頓時如同乳燕歸巢一般,四散而去。
高文迪跟在王主任身後,欲言又止的出了教學樓,將王主任兩人送上了車。眼看着王主任要走了,只好咬咬牙厚着臉皮說道:“王主任,今天這個事情,你看還能不能按照咱們原來說定的內容寫報告?”
王主任坐在車裡,沉穩的擡頭看了高文迪一眼,慢吞吞的說道:“糊塗!那不是送把柄給別人嗎?”
高文迪急得團團轉,嘴裡沒話找話的唸叨着:“可是,可是……”
王主任輕蔑的對他笑了笑,說道:“但是可以這麼寫啊:周老師的提問,有一半的同學都回答不上來……”
高文迪聞言,眼睛亮的好像激光一般,豎着大拇指,心悅誠服、恍然大悟道:“對,對啊!王主任不愧是王主任,水平就是高!”
王主任看着他嘆了口氣,喜怒不形於色的和前面司機位上的科員說道:“開車吧。”
高文迪站在原地,看着汽車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還在回味着王主任的那句話。
當真是字字珠璣!這句話不僅解決了高文迪的麻煩,彷彿還帶給他一種全新的體悟,他感覺自己的政治鬥爭哲學隨着這句話,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真是獲益匪淺。
周碩還不知道自己依然沒有躲開高文迪的暗算,午休過後沒有等來白曉,他也懶得去較這個真。看了看課程安排,下午沒有要上計算機課的班級,就和劉老師打聽了何悠悠的家庭地址,準備去看望一下。
不問不知道,何悠悠家竟然住在繡城有名的高級小區河畔家園。河畔家園坐落在穿繡城而過的女兒河畔,是市政府九十年代新建的機關小區,沒點身份地位的人等閒住不進來。
周碩騎着他的大二八到了河畔家園的大門口,剛想進去,旁邊突然鑽出來一個保安,像盤問犯罪分子似的將他截了下來。
“哎,你!幹嘛的?”
周碩從大二八上跳下來,站住腳說道:“你好,我是來找人的。”
保安上下打量了周碩一番,眉頭一皺,哼道:“找什麼人,去去,河畔家園也是隨便進的?”
保安看着騎了一輛破舊大二八的周碩,提着警棍攔他的車前。開玩笑,這可是機關小區,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隨便來一個人就能進去,領導們的安全還要不要了?咹?就算是找人辦事兒,你起碼也要開輛車來吧。
要不怎麼說有的人心裡的辮子從來沒割掉呢,給權勢當狗都能當出優越感來,說的就是這種人了。當然,不是說所有盡職盡責的保安都是這樣,而是特指沒什麼本事卻偏偏居高臨下高人一等的人。
周碩不在意的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他的身份證舉在自己胸前說道:“我是二高中的老師,今天有個學生沒來上課,我來看看。喏,這是我的身份證,你要擔心我是壞人就先壓在你這裡,等我出來再還給我好了。”
“找誰?登個記。”
這保安將周碩的身份證接過來,裝模作樣的對照一番。周碩將何悠悠家的地址說了,等保安記下來,又把身份證往自己胸兜裡一揣,拎着警棍就回了值班房,邊走也不回頭的邊說:“快點啊,別耽擱太久。”
周碩苦笑的搖了搖頭,跳上他的大二八就繼續往小區裡面騎去。
到了何悠悠的家門口,周碩敲了敲門,竟然半天沒有一點動靜。他只好耐着心思又敲了一遍,這才聽到門裡面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誰啊?”
周碩心裡有些安定,是何悠悠的聲音,沒去醫院看起來是好現象。
“是我,周老師。你今天怎麼沒去上學?我來看看你。”
“周老師?!”門裡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稀里嘩啦的一陣雜音之後,何悠悠家的大門咣噹一聲被打開了。
何悠悠身上穿了一套淡綠色的連體睡裙,凌亂的頭髮被隨意的綁在腦後,大眼睛裡充滿了慌張的神色。
周碩向屋子裡望了望,見何悠悠家裡沒有大人,倒也不方便進屋了。於是就站在門口問道:“聽說你病了?什麼病,感覺怎麼樣?”
何悠悠眼光躲躲閃閃的,低着頭說道:“啊——就是有點小感冒,吃了藥感覺好多了。謝謝周老師來看我。”
周碩上下打量了何悠悠一番,見她臉色還不錯,終於放下心來。
他安慰的點了點頭說道:“你沒事兒就好,我還以爲是週日那天你出了什麼事情才生病的。”
何悠悠轉着袖口,心臟砰砰的直跳。周老師……這是在關心我嗎?
周碩突然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兒吧?怎麼臉好紅?”
何悠悠聞言頓時羞澀的用手捂住臉,果然上面燙燙的:“啊?啊!我,我沒事!”
何悠悠擔心的想道:周老師不會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吧?這可怎麼辦,簡直羞死了!何悠悠啊,何悠悠,你女孩子的矜持呢?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何悠悠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連忙轉移話題道:“可能是剛纔吃了藥,藥效上來了。周老師你進來坐吧,門口風大。”
周碩恍然大悟道:“嗨,看我。我就不進去了,身體沒事兒就好。你剛吃了藥,別再受了風,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啊?周老師你這就走啦?”何悠悠悵然若失的問道。
周碩笑了笑,答道:“老師還有工作呢,病好了快點來上學,知道嗎?”
“哦!”何悠悠垂頭喪氣的答應下來:“那周老師你慢走,我明天就去上學!”
目送着周碩消失在樓梯口,何悠悠咣噹一聲將大門關閉。後背靠在冰涼的防盜門上,卻怎麼也消減不了發燙的身軀,胸口像揣了一隻小兔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