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碩施施然從鍵盤廠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留下一地碎掉的眼鏡。他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怎麼會這樣？自由平等的美國人怎麼會屠殺印第安人？”
“不，這不可能。美國人那麼民主，怎麼會用坦克鎮壓退伍軍人？”
“開、開玩笑的吧！美國軍隊會在大學裡屠殺學生？”
就連劉剛也失魂落魄的跟在周碩身後，拽着他的衣服說道：“愛迪生真的迫害過特斯拉？”
周碩聳着肩說道：“資本主義世界這些年從來沒有變過，只不過是從對內剝削變成了對外剝削而已。我們有些人就以爲這是屍油皿煮的勝利了，其實是顛倒了順序。發達國家有錢所以才能對內屍油皿煮，而不是因爲屍油皿煮所以才發達的。縱觀世界歷史，這些發達國家的發家歷史，沒有一個屁股底下是乾淨的。真要皿煮人全，美國人全都應該在東部吃草呢。”
“那，那美國現在總是自由平等的吧？”
“怎麼可能？美國人的強盜基因是從五月花號遺傳下來的。我就說一條，在美國，一個人的‘種族’如果不是白人，那麼它就是警察可以詢問你的原因，這一點甚至是明文寫入法律的！如果你稍微有一點反抗的可能，警察打死你也是白死。在美國，有色人種移民永遠是二等公民，哪怕你再努力融入他們的文化，人家也不會當你是自己人。”
周碩頓了頓，等劉剛吸收一下，最後總結道：“我們中國人，從來也沒有祖國不強盛，自己卻在外國受尊重的時候。”
看着劉剛三觀毀滅的樣子，周碩摸着下巴沉思道：嗯，看來還得再收集點美國人的黑歷史，給學生們上上課。不然培養好的苗子轉頭被人騙出國了，那才冤呢。
從鍵盤廠出來，辭別了劉剛，周碩先在路邊打了個電話，然後攔了輛車轉過頭又殺到了六十四所。
六十四所門前有個不小的廣場，每到夜晚就是附近小吃攤販聚集的地方。如今大雪封門，倒是暫時沒有人再出來擺攤。周碩嘎吱嘎吱的踩在雪上，有的時候會想，如果誰能做出模仿積雪腳感的地板來，絕對會賣瘋的。可惜二十年後的繡城，連真實的積雪一年都見不到兩次了。偶爾下一場雪，就連腳面都沒不過去，談何腳感？
在原本的歷史上，六十四所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劃歸了電子科技集團，然後逐漸發展成國家級重點實驗室。鼎盛時期，職工一千多人，中高級技工六百多人，教授五十多人，特殊津貼專家二十多人，是經過九十年代淘汰之後，還能吃的上財政飯的國家一類研究所。
沒有深厚的底蘊，六十四所也不會有未來的輝煌。
雖然九十年代科研院所普遍吃不飽飯，但是六十四所並沒有因此就落下技術進步的腳步。
周碩走進六十四所的時候，黃所長也在組織職工們進行掃雪。見到他老遠的走過來，把掃帚一扔，噴着哈氣就跑了過來。
黃石哈哈笑道：“今天刮的是什麼風，竟然把周校長給吹來了！”
周碩先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接着笑道：“主要來看看軟件室的工作人員，另外有個項目，想和黃所長商量一下。”
黃石眼前一亮，忍住激動道：“不知道周校長有什麼好項目，說來聽聽？”
“這個嘛，是個調製數字信號的設備，六十四所能接受委託開發嗎？”周碩有些躊躇的說道。
“委託開發，這個我還得向上面請示一下。不過我想應該沒問題吧，最多開發費我們少留下來一點就是了。”
周碩當先向裡面走道：“那我就等黃所長的消息了，咱們先去看看軟件室的同志們？”
黃所長堆着笑臉說道：“呵呵，好，我們走。這幫小子啊，最近可是牛氣了，一個個胖了二斤不止！”
周碩和黃石倆人走到了軟件實驗室的辦公樓，早就有眼尖的通知了實驗室主任沐逸，見到倆人向這邊走，他早早就等在了辦公樓的前面。
“黃所，周校長，二位好啊。”沐逸緊跑兩步，殷切的趕過來，主動抓着周碩的手握了起來。
周碩用力的晃了晃他的手，熱情的說道：“沐主任好，呵呵。麻煩你了，這大冷天的還跑出來幹嘛。走吧，快進樓。”
名義上雖然六十四所的軟件實驗室算是承包給周碩了，但實際上他對這邊的掌握慾望並不強烈。畢竟研究所裡的研究員和後世的碼農那是絕對不同的，別看他們現在賺的錢不多，但是研究員們不論是技術基礎還是人生規劃，都不光是錢能衡量的。
在研究所內部，研究員能評職稱，能互相交流技術，能做研究，未來還可以按照實習研究員、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這樣一條通道實現自我價值。把這樣一羣爲了研究而生的人才，拿來當碼農未免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三人走進樓道里，沐逸挨個拍開辦公室的大門，一進屋就喊道：“同志們，周校長來看咱們了，都去二樓會議室，咱們開個會。”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們聞言紛紛從辦公室裡鑽了出來，一個個穿着白大褂，帶着粗框眼鏡的研究員們有的靦腆，有的活潑，也有成熟穩重的，跟在周碩和黃石的後面，交頭接耳，浩浩蕩蕩的就上了二樓會議室。
烏拉拉的人羣在會議室裡排開，研究員們自動按照職稱級別，團團圍着桌子坐了一圈又一圈。
沐逸紅着臉，出了一頭汗水跑過來，點好了人頭，趴在黃石耳邊說了會兒話。
黃石又歪過頭來，和周碩小聲說道：“周校長，人都到齊了，你看是不是可以開會了？”
周碩搖了搖頭，回道：“還請黃所長稍待，我再等個人。”
沒過多一會兒，會議室外的走廊裡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咣鐺一聲推開大門，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走了進來。
“世明，這邊。”周碩連忙招了招手。
邵世明脫了外面的軍大衣，露出裡面的紅毛衣，看起來洋氣不少。這毛衣還是來了繡城纔買的，一件少說半個月工資。看的周圍研究員們直眼饞，他們年紀大的拖家帶口捨不得吃穿，年紀小的工資又少更是買不起，身上一件衣服穿的說不定都有兩三年，褪色開口的都不在少數。
邵世明在周碩的一邊坐下，黃所長看了他一眼，見周碩點頭，清了清嗓子說道。
“大家靜一靜，啊，這個咱們軟件室自從與周校長合作之後呢，大家日子都好過了不少吧？”
黃石說完，果然下面衆人一片嘿嘿笑着點頭。
黃石掃視一圈，滿意的說道：“這個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啊，這些可都是周校長給咱們帶來的好處，大家說要不要謝謝他？”
“要！”下面衆人聞言，齊齊發一聲喊，頓時嘩嘩的鼓起掌來。
周碩連忙舉起手臂壓了壓，笑道：“我能做的也不多，日子過得好，都是大家努力工作的成果。要我說，最應該謝謝的是上級科委領導，如果不是他們高瞻遠矚，哪有咱們的合作呢？”
這個態度周碩還是要表的，科委雖然在政府層面上沒有什麼大的權力。但是作爲科技發展的主管部門，它在系統內的能力還是很大的。如今的困難只能說是大氣候如此，這並不能不能抹殺千萬科研工作者的價值。
他相信自己今天的這個表態肯定會傳到劉海鵬的耳朵裡，這是一個很明確的合作信號。表示他絕不會忽略科委的支持，你們支持的越有力，我能提供的政績就越多。
黃石咳嗽了一下，笑眯眯的說道：“呵呵，是是。上級組織對我們的關懷，和周校長的支持，都是咱們應該感謝的嘛！”
周碩擡眼看了黃所長一眼，他今天這也有點過於積極了吧。再看下面的研究員們的眼神，心裡頓時“哦”了一聲，明白了怎麼回事。
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通過電子郵件遙控六十四所軟件室的研究員們工作，這似乎給了衆人一種不是自己人的感覺。周碩說是承包軟件室，卻除了發錢，既不派遣管理人員，又不掌握人事權。幾乎只要不影響軟件開發的交付進度，對軟件室就是不聞不問的狀態。
這些人心裡難免有些忐忑，軟件室會不會是用完就被拋棄掉，是誰也拿不準的事情。
想到這裡，周碩敲了敲桌子，大聲說道：“同志們這麼熱情，我也正好說一件事兒。從本月起，我宣佈軟件室所有研究員的工資增加50%。”
會議室裡突然一陣安靜，緊接着爆發出如雷般的掌聲。一鼓一鼓的聲浪，向前面撲來，人人手掌都用力的青筋暴起。所有人的臉上再也沒有迷茫和忐忑，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振奮。
黃石偷眼打量一臉嚴肅的周碩，心裡愕然一笑，搖頭想到：這還真是簡單粗暴，穩定人心的辦法啊。
沐逸和他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那一抹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