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清心煩意亂地信步胡亂走着,小云在她身邊吱吱喳喳地說着些什麼,她卻是一句都未曾聽進去。
心煩意亂?對了,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心煩意亂?
總覺得……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皇上!”小云終於忍不住大聲嚷了起來。
“啊?什麼事?”韻清終於慢慢回過神來。
小云無奈道:“合着奴婢說了這半日,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啊?昨日小公主受了些風寒,您一早便說今日要陪着她的,可是如今您走的,似乎不是回宮的路呢!”
“哦,有這麼回事。”韻清無奈地苦笑一下。自己的記性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差了呢?居然連女兒生病了都可以忘記!
踏進偏殿的一瞬間,韻清立刻明白了方纔心煩意亂的感覺來自何處。
六師姐!
往日下朝之後,她都是要陪着自己走一段的,可是今天,自己剛剛說完“退朝”二字,她便忙忙地衝了出去,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而自己之所以會產生心煩意亂的感覺,是因爲在她衝出去的一瞬間,自己分明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怨氣,徹骨冰涼!
此時此刻,韻清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因爲,那個讓她覺得萬分怪異的六師姐,此刻正端坐在榻上,巧笑嫣然地抱着她的女兒,笑得一臉和善,但是她的目光,冰冷如劍!
多久沒有這樣慌亂過了?
第一次看到城中血流成河的戰爭場面的時候?親手殺死四師兄,被怪老頭冰冷的目光逼視的時候?還是後來被不知來路的刺客追殺,命懸一線的時候?
不,似乎在她的生命中,還從未有過任何事,能讓她似今日這般六神無主。
直覺,今日一定有大事要發生。
冷玉見韻清進來,早已起身迎了上來,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不由得也是面色一變:“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好難看!小七?”
韻清心下焦躁,狠狠地一把將他推開,走到
穆櫻面前。開口,聲音卻是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沙啞低沉:“想不到師姐會來這裡。”
穆櫻逗弄着小煙兒,美麗的小臉上滿是笑意:“聽說公主病了,特地過來瞧瞧,哪知一抱起來便愛不釋手了。算起來好久未曾認真看過小公主了呢!想不到,這孩子如今竟出落得這樣玉雪可愛了!”
“師姐,把煙兒給我。”韻清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圖接過那個在穆櫻的懷中顯然躺得並不十分舒服的小娃兒。
“呵呵,師妹,你怕了,是不是?你的聲音,在發抖;你的手,也在發抖。”
穆櫻纖細的手指慢慢地撫過如煙嫩粉色的小臉,笑意慢慢冰冷了起來:“師妹,你說,若是她身上一滴血都沒有了,這張小臉,還會這樣美麼?”
冷玉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莫名其妙地向穆櫻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穆櫻冷冷地笑了起來:“三師兄,你還不知道,今日朝堂上,師妹已下旨立後了吧?你想知道她立的是誰嗎……”
韻清焦躁地打斷她:“說出你的條件!”
穆櫻涼涼地笑了起來:“師妹,你那樣冰雪聰明,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還是,你一直在裝傻?”
韻清的雙手緊握成拳,有兩根指甲折斷在手心裡,刺破了掌心,鮮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弄髒了她未來得及換下的冷紫色朝服,她卻一直恍若未覺。
原來,竟是這樣。
韻清長嘆一聲:“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我雖說了那句話,正式的聖旨卻還沒有下,一切都還可以轉圜。師姐,把煙兒給我,我成全你。”
“成全?你怎麼成全?”穆櫻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師妹,你瞞得我好苦!我不信我堅持要跟你上朝,你就從來沒感覺到不對!你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阻止我?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就告訴我,他是你的人,我根本不會恨你!你一定要在我已經無法自拔的時候,才狠心地將這樣殘酷的真相推到我的面前嗎?如今你讓我怎麼辦?我
已經無路可走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韻清冷冷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你若覺得我沒有辦法成全你,那麼你挾持我的女兒做什麼?”
穆櫻淒涼地笑了起來:“師妹,你不要恨我,事到如今,我只有這一條路了。”
韻清冷冷地盯着她。
沒有辦法。孩子在她的手上,只要自己一動,最先犧牲的,必然是無辜的煙兒。
爲今之計,只有聽她擺佈。
活了這麼多年,她還從來沒有似今日這般無助過呢!
“說出你的想法。”既然沒有辦法制住她,除了一切按她的意思來,還能怎麼辦呢?
畢竟,沒有什麼會比煙兒更重要了。
若非有今日之變,韻清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煙兒在自己的心中,竟然重要到如此程度!
穆櫻的神色那樣悽惶無助,但是此刻的殿中,有誰會同情她呢?
冷玉悄悄向身後的彤彤使了個眼色,那個早已嚇呆了的傻丫頭這才恍悟,趁着穆櫻不備,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
“師妹,他很聽你的話,對不對?”在韻清覺得自己簡直要承受不住這樣的煎熬時,穆櫻終於幽幽地開了口,“除了在朝堂上,我只見過他一次。我總覺得,那是一個高貴到骨子裡去了的人。我永遠都無法想象,他低下頭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你究竟要說什麼?”韻清可沒有心情關心她的少女心事!她關心的,是這個瘋女人究竟打算怎樣對待她的女兒!
穆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追問,仍是低了頭絮絮地說着:“師妹,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今日在朝堂上,你竟會用那樣的方式,將他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做,對他而言是怎樣的侮辱?你根本就不懂他,你配不上他!”
韻清依舊皺着眉頭冷冷地聽着,早已被忽視掉了的冷玉,卻在二人看不見的角度,暗暗估算着自己與那個渾然不知身處險境的小娃娃的距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