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嘆一口氣,何雲正嘴角扯了扯,有氣無力的聲音響徹耳畔:“所有的犯罪行爲我都認了,鄭曉秋與葉東兩夫妻惡行很多,我也一一指證了。相信警方很快就會逮捕他們,你也可以安心了。”
何清歡神色沉重,嘴角微微抿了抿,擡眸看着何雲正許久都一言不發。
傅安年伸手輕輕地攥着她的纖細玉手,原本犀利的黑眸在這一刻也多了幾分柔和的氣息,望着何雲正一字一頓地說道:“時間如斯,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清歡很恨你,可是她更想去愛你,因爲你始終都是她的父親。你們的血脈牽連始終都在那裡,清歡不是心狠的人,是以前的你們太過分。”
話音一落,何雲正泣不成聲,擡手一邊擦拭眼淚一邊溫吞着迴應:“是我沒盡到父親的責任,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清歡,我……”
就在此時,一把蒼老的聲音從外面幽幽傳來。
“你更對不起葉秋!”聲音有些滄桑,不過卻是鏗鏘有力。
何雲正下意識地轉身看去,看到葉老爺正神情嚴肅地拄着柺杖走過來,葉老太正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他。
“岳父,岳母。”何雲正立馬起身,然而目光卻是始終不敢直視他們。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葉老爺無比感慨,直勾勾地盯着何雲正,見他也有銀絲,更是感嘆:“歲月不饒人。那年你還是個年輕方剛的小夥子,娶了我的女兒,有一個這麼美麗可愛的外孫女,沒想到你……”
葉老爺情緒稍有激動,目光變得凌厲,能明顯感覺出他對何雲正的恨意。
何雲正目光微斂,黯然神傷地回答:“對不起,是我對不起阿秋,我是對不起她……”
何雲正熱淚氾濫,說話間就撲通的一聲下跪在地,雙手更是緊緊地攥着葉老爺的褲腿,一臉的內疚與難過。
就在此時,何雲正又咳嗽了起來。
下意識地就用手輕輕地捂着嘴巴,然而幾聲咳嗽過後,當他低頭一看,手掌上都是鮮紅的血液。
一看到此狀,何清歡驚嚇得說不出話來,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掌上的血。
傅安年一看何清歡情緒激動,立馬就伸手握着她的手,試圖安慰她。
何雲正嘴角輕輕上揚,對於自己的這種病狀早有所知,顫抖着脣不疾不徐地說道:“癌症末期,躲不過的命數。是老天爺在懲罰我,要我給阿秋賠罪啊!”
一聽這話,何清歡再也無法按捺內心的悲傷,一個箭步上前就抱着何雲正嚎啕大哭了起來:“爸爸,我一定會等你出來的,你不能放棄,你要好好治病,一定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我不怪你了,我們好好珍惜以後的日子,我知道你爲了我一定會好好改的,媽這麼愛你,她也一定會原諒你的……”
“傻孩子,不要哭。”何雲正皺着眉頭,顫抖的手緩緩伸向何清歡的臉頰。
何清歡一把攥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眼底的那種不捨與悲傷顯而易見。
“清歡。”傅安年緩步上前,伸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安慰:“小心身子。”
“爸爸,你要當外公了,你一定要出來看看你的外孫,一定要……”何清歡更加用力抱緊何雲正,所有的前塵仇恨都因爲這一口鮮血全然消散。
何雲正如釋重負地淡然一笑,手輕輕地摩挲着何清歡的腦袋,仰頭看了看正面無表情的葉老爺。
雖然葉老爺一言不發,不過那閃爍着暗芒的眼神也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起來。
是啊,人之將死,再深的仇恨也都煙消雲散了。
“清歡,你真的要去嗎?要麼別去了吧,好不好,我看你……”
傅安年緊跟何清歡的身後,得知何清歡要前往葉知夏的葬禮,本有意阻撓,然而何清歡卻執意前往。
何清歡驟然停住腳步,回頭盯着傅安年一字一頓地說道:“人都死了,送她一程,最後一面了。”
說完,何清歡毅然匆促離去。
執拗不過何清歡,傅安年只能順從陪同。
一看到何清歡來了,鄭曉秋二話不說就急奔上前,揮手就想要掌摑她,幸好傅安年眼疾手快及時攔着了她。
“你也不想知夏死不瞑目吧。”傅安年壓低聲音提醒,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鄭曉秋。
眼淚嘩啦啦地流,鄭曉秋一臉怨恨地瞪了何清歡一眼就轉身走開。
此時,葉知安走到了何清歡的眼前,神色肅穆的他瞥視了一眼傅安年,然後溫聲說道:“沒想到你還會來,知夏知道,想必會感激你。”
何清歡抿抿雙脣,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樣,我始終將她看作是我的妹妹。”
說完,何清歡轉頭看向靈堂中央放着的那個黑白照,相片裡的葉知夏明眸皓齒,笑靨如花,活像當年的那個天真少女。
何清歡輕捏着一枝白色玫瑰花緩步走向靈堂中央,頓住腳步細細凝視着照片,嘴角微微揚了揚,將那一枝花輕放在照片下面,隨即轉身。
“警察!”
突然,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劃破了靈堂裡的那一份寂靜,幾個身穿制服的警察匆匆而來。
鄭曉秋與葉東一看不對勁,下意識地想要逃跑,然而卻被警察逮了個正着。
“現在懷疑你們涉嫌多宗謀殺案,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你有權保持緘默,但是你所說的一切將作爲呈堂證供。”
話落,警察已經利索地將手銬銬上了鄭曉秋與葉東的手腕。
“能不能讓我再看一眼我的女兒。”鄭曉秋自知窮途末路,垂死掙扎已經不管用,轉眼看了看照片裡巧笑盼兮的葉知夏,瞬間淚流滿面:“是媽害了你,媽對不起你……”
看着鄭曉秋與葉東被警察帶走,經過何清歡身旁的時候,葉東轉頭看了看她,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不過何清歡還是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了一些東西。
“雖然我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不過……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葉知安風淡雲輕地脫口而出,臉上閃過了一種複雜的神色。
何清歡明眸一擡,與傅安年相視不語。
三個月後。
“快點,快點,時間有限啊。”陶玉蘭一路上不斷催促傅鼎山,臉上洋溢着一絲淡然的笑容。
自從在醫院裡甦醒過來後,陶玉蘭得知發生了這麼多事,也反思了不少,對於過去的種種恩怨也都放下了。
如今,對喬雅韻也沒有了那種執念,得知何清歡與傅安年還隔三差五去探望傅逸風,陶玉蘭更是深感慚愧。
看到傅鼎山與陶玉蘭一同前來,傅逸風瞬間就迸射出了一道亮晶晶的光芒,猛然起身就想要迎上前。
“逸風,這是給你的日用品。”傅安年疾步走過來,手裡正拿着一袋東西,裡面裝的都是一些日用品。
一聽這聲音,傅鼎山定睛一看,十分詫異地睜大了雙眼。
陶玉蘭怔然好幾秒,隨即上前微笑着感謝:“謝謝你,安年……”
頓了頓,陶玉蘭轉眼看了看傅鼎山,柔聲詢問:“叫你安年,可以吧?”
傅安年抿抿薄脣,鄭重地點了點頭。
傅鼎山看了看何清歡,又看看傅安年,雖然一言不發,不過柔和的眼神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見傅安年與何清歡挽着手離開,陶玉蘭無比感慨:“以前我做了那麼多錯事,逸風也做了那麼多錯事,沒想到安年跟清歡不計前嫌,還能來看我,現在又來看逸風。”
聽言,傅鼎山眉頭輕輕蹙了一下,隨即柔聲寬慰:“過去了的就不提了,看眼下,看未來。”
“爸,媽。”傅逸風面色平和,嘴角微微上揚,看到他們前來似乎心情不錯。
“最近幾天怎麼樣了?”傅鼎山表情嚴肅,不過說話語氣明顯比以前溫柔多了,言辭間都開始飽含關懷之意。
聽言,傅逸風聳了聳肩膀,微微一笑迴應:“進展不錯,醫生說我身體恢復也很好,再過兩月應該可以出去了。”
一聽這話,陶玉蘭熱淚盈眶,激動得一把攥着傅逸風的寬厚大手柔聲安慰:“好,好,我跟你爸會等你的。”
“安年說了,等你出來,鼎山集團還是交回給你來打理,他就負責喬家集團。”說話間,傅鼎山神色舒緩,似乎對於傅安年這樣的安排感到相當滿意,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
聞言,傅逸風抿了抿薄脣,起身走到窗戶前看向樓下。
見傅安年正貼心地攙扶着何清歡,時而還伸手爲她遮擋陽光,一幅夫唱婦隨的幸福畫面,傅逸風不禁感嘆:“清歡是個好女人,當年是我任性不懂事,沒好好珍惜她。”
說罷,傅逸風思緒萬千,黯然低頭。
醫院內。
“啊……啊!”
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膜,傅安年不禁捏了一把汗,劍眉輕皺,坐立不安的他猛然起身來回踱步。
喬雅韻擡眼看了看他,一言不發,只是內心裡不斷地爲何清歡祈禱平安。
就在兩人焦急等待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
產科醫生疾步走出來,摘下口罩,眼含笑意地柔聲報喜:“恭喜,生了一位千金。”
“生了嗎?”還沒等喬雅韻與傅安年反應過來,陶玉蘭匆匆趕到,笑盈盈地上前追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女孩。”喬雅韻溫聲迴應,臉上的笑容好像綻放的鮮花那般迷人。
何清歡抿嘴輕笑,看着旁邊小牀上的小閨女,再轉眼看看傅安年,無比感恩地說道:“安年,謝謝你。”
“謝我什麼?”傅安年上前坐在牀邊,寬厚大手緊緊地牽着那個纖細玉手。
“謝你……給了我一個幸福的家,還給了我一個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何清歡咬了咬脣,略有羞澀輕笑了。
轉頭看向窗外,陽光正明媚,小鳥的清脆叫聲在耳畔飄蕩,何清歡笑意盎然。
“咔擦”!
房間門口站着一個小男孩,正舉着相機拍下了一個照片。
照片中,傅安年與何清歡手牽手,小牀上的嬰兒正咿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