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悌將藥一勺勺喂進君傾城嘴裡,他勉勉強強能嚥進去一些,可一個月了,昏迷至今,他都沒有醒過來,如遊絲般的最後一縷脈搏支撐到現在。
多少次,徐悌都以爲,那最後的脈搏會斷掉了。
畢竟,徐悌今生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受過君傾城這樣的重創,先前的多少傷都積攢在一起併發了,姬玖雅的那一刀,正好刺入了他的臟腑。
流了那麼多的血……
哪怕他後來想盡辦法爲君傾城輸血,也只是杯水車薪,他保住了性命,卻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小花一身風塵僕僕的闖了進來,今天這個日子,她會過來,讓徐悌有些意外。
“花將軍,你不是……”
小花越過他直接衝到牀邊,俯身看了看君傾城,眉眼間擰着一股焦急,“徐太醫,他怎麼樣了?爲什麼還沒醒!”
小花說着,情緒激動的拽住了君傾城的袖子,用力搖晃起來,“君傾城!”
徐悌連忙上去按住她的手,緊張的鬍子都顫抖起來了,“花將軍住手!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動他,他會沒命的!”
小花急的眼睛都紅了,吼了一句,“他要是現在不行,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公主都要跟別人成親了!”
小花心中憋悶的難受,恨不得好好揍君傾城一頓,讓他趕緊醒過來啊!
這人不是特聰明嗎?
腦子不是轉的特別快也特別強嗎!
趕緊起來,說不定……說不定還能阻止婚禮進行呢?
就算不能阻止!
他這也不能就在這裡睡着,看着夜初就這麼跟別人成親啊!
“君傾城!夜初要嫁給別人了!要跟別人成親了!你睡個死人腦袋啊!”
小花一邊抓着君傾城的衣裳瘋狂大喊,徐悌一邊冒着虛汗穩定君傾城的身體,他氣喘吁吁的,“花將軍!你這是……在要他的命啊!”
哪裡是在要人醒過來?
君傾城本來氣息就弱,讓她這麼搖搖晃晃兩下,全身氣血逆流,瞬間就得斷氣!
“君傾城!夜初要嫁人了!夜初要嫁人了!”
“君!傾!城!你醒不醒?不醒過來,你的夜初就嫁給別人了啊啊啊啊!”
小花恨不得幾拳頭砸到君傾城身上將他給砸醒!
可惜徐悌死死護着君傾城,她的拳頭全都落在了徐悌一把老骨頭上,徐悌疼的呲牙咧嘴的,“花將軍!就算他現在醒過來,也……也改變不了事實啊!”
在淵國,女皇陛下的命令,誰能違背的了!?
今日沈默與夜初的婚禮,已成定局啊!
君傾城醒來,又能如何?
小花沮喪的低下頭,揉了揉痠痛的眼角,一屁股坐在牀邊,看着沉睡的君傾城,又是氣惱又是心疼。
她發泄似的道:“君傾城你死活該!誰讓之前對公主那麼壞?你能娶個幾房姬妾,我們家公主就不能了嗎?我告訴你!這可是在淵國,咱們淵國的女人,哪個不是身邊美男成堆,天天環繞?公主今夜入主東宮,不光有了沈將軍這個丈夫,她以後還可以有好多好多男妃呢!就你這樣的……長得好看又怎麼樣!?給你一個小妾的位置待着去吧!”
小花氣呼呼的說着,手背上眼淚卻吧嗒吧嗒的掉,心口一股悶氣堵着,怎麼也出不來。
她對面,徐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也忍不住嘆息,“哎……恩怨癡纏,何時是個頭啊!”
君傾城殺了姬玖雅,算是平亂了。
但他不會被載入淵國的史冊,所有他這個人可有可無,連姬姒都放棄他了。
夜初自顧自的成親去了,君傾城本該重傷不治,無人照料的。
可他這個宮裡的老太醫,卻偏偏要日夜守着他,只要他還有一絲氣息,都不能放棄救治他。
徐悌擡起君傾城的手想要探脈,卻奇蹟般的發現……
“動了!他動了!”
小花嚇了一跳,吼了徐悌一聲,“別一驚一乍的!什麼玩意動了!”
“三……三皇子!他的手動了!”
徐悌激動的說話都不利索了,看着君傾城微微卷曲的手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東宮。
宮門口,一顆顆夜明珠被絲線串起掛在紅綢上,紅綢隨着她腳下的紅毯,一路漫延到主殿門口。
華貴莊嚴的琉璃宮燈掛在門口,彰顯着東宮主人的身份,夜初行完禮入殿,沈默已經在裡面等着她了。
今日是她的女君繼位禮,也是她的婚禮。
而她的新婚丈夫沈默,則因爲低調,沒有參與,直接在新房裡等她。
新房設在東宮,她以後可以隨時入住沈府,沈默也可以隨時入住東宮。
但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來看,與東宮相比,沈府的門檻,還是略微低了一點。
只不過夜初今日驚訝,沈府一家子長輩除了沈默,竟然都整整齊齊的出現在了太極殿,沈府隱世太久,爲人所知聲明響亮的只有沈默一個。
夜初一直以爲,沈府有着避世的心思,不會出席,而今日看到那麼多人,她着實意外。
夜初拖着長長的裙襬來到沈默面前,沒穿喜服,這個人依舊穿着一身黑色蟒袍,衣袍似乎有些寬大,他袖袍裡的手伸出來,反襯的有些瘦弱。
夜初微微眯了眯眼,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雙手,握着疾風劍,守衛了淵國這麼多年。
沈默,這個人一向是讓她敬重的存在。
哪怕今時今日她已貴爲女君,仍舊忍不住對沈默客氣尊敬幾分,她開口,帶着幾分柔和的嗓音喚道:“沈將軍。”
沈默雙手空置,面前放着兩塊木頭,一把刻刀,桌上還有一些碎木屑。
似乎早已等着,沈默起身與夜初見禮,“見過女君。”
沈默客氣帶着疏離的語氣,讓夜初微微皺了眉,這個人,大概是不願意跟她成親的。
但她想不出以沈默的身份,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屈服。
沈默擡起頭,看到夜初的那一瞬間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夜初的美貌,着實讓他驚訝。
雖不是沒有見過,但今日一見,她穿着喜服,帶着一種初爲人婦的嬌豔,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