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大理石地板,黑的發亮,能將人的表情照的清清楚楚。
姬姒的太極殿,第一次被這麼濃厚沉重而又壓抑的氣息瀰漫。
姬姒的鳳座,淵國皇宮最莊嚴不可侵犯的地方,第一次被她拉開了遮擋的珠簾,清晰的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巨幅的壁畫,用工匠最精妙的手藝雕刻出萬里江山!
是淵國的萬里錦繡江山!
山川河流,層巒疊翠,城池廣袤,鬱鬱蔥蔥。
淵國從前的版圖和如今有着極大的區別,姬姒登基的前十年野心勃勃,以擴張版圖爲目的,覆滅了周邊許許多多的小國家,將土地收入淵國,併入土地之後,淵國的版圖幾乎擴大了四分之一。
這是在姬姒,一介傳奇女帝之中創造的奇蹟!
宏偉的壁畫,更彰顯出了姬姒功德至偉。
此刻她穿着一身描鸞刺鳳的龍袍,是她親手所設計,恢弘大氣,將她的威嚴完全凌厲的展現了出來,背後那隻火鳳凰栩栩如生,一雙兇惡的眼,睥睨萬物,令天下人臣服。
若有敢不服從者,死!
這便是姬姒在太極殿召見……不,是抓回夜初來見她的目的!
她在向她昭示,她是淵國的千古女帝!
她的能力,絕不容小覷!
她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簡直是個笑話!
姬姒難得的沒有擺出一副慵懶的樣子靠在鳳座上,雙手搭在鳳頭扶手上,正襟危坐,下頜高高揚起,看着夜初,就像睥睨着一個囚犯,姿態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威嚴不可侵犯。
“傾城在哪裡?”
姬姒還未開口,夜初便急不可耐的問道。
她被曲妙強制帶回來,曲妙帶大軍追捕,君傾城和她身上都受了傷,只不過被君傾城護着,她的傷輕,嘴角只帶着一點點血絲。
可君傾城他……
夜初垂眸,他再一次爲她重傷了!
曲妙一萬精銳大軍將她們團團包圍住,君傾城縱然耗盡力氣,也沒辦法帶她從千軍萬馬之中突圍。
他不敵倒下的時候,還死死的將她護在懷中。
她們一起被曲妙帶回姬姒面前,夜已經深了,宮中燈火通明,此刻本應該歇下的姬姒,卻盛裝在太極殿等着她們。
這樣毛骨悚然的陣仗,不是不讓人害怕的!
夜初縱然臉上鎮定,渾身也不可遏止的顫抖着。
她害怕,但並非因爲害怕姬姒,而是害怕她……
“君傾城?帶着淵國女君私奔的男人,你覺得,朕會如何處置他?”姬姒嘴角微彎,淡淡笑了出來。
她此刻遠遠不笑的時候來的可怕,豔紅的眼影勾勒出尾巴,就像上揚的利刃,尖銳的劃破人心!
夜初站起來要雙手超前抓去,嘶啞着嗓子大吼道:“傾城在哪兒!你把他怎麼樣了!你放了他!啊——”
曲妙親自上陣,將夜初狠狠按在地上跪着,她聽着夜初尖銳的聲音,一顆心懸在空中顫抖。
她的嘶喊聲彷彿尖銳的匕首,插進了她心裡!
她心中無數愧疚的情緒涌上來,一張臉繃的緊緊的!
夜初不得動彈,回頭看到曲妙那張臉,卻恨的無以復加!
她發誓,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恨過,這麼恨過一個人!
“曲妙!你背叛我!”夜初一雙眼睛猩紅如血,血色如藤蔓一張慢慢爬上來,佔據了她整個眼球,猩紅可怖。
曲妙被她吼的心頭一顫,顫抖着嘴脣想要道歉,話到嘴邊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她聲音微弱,“我……微臣只是替女皇陛下盡忠!微臣……微臣忠於女皇陛下!”
曲妙鉗制着夜初的雙臂在顫抖,活活將自己的嘴脣給咬破,血液流進了口腔裡。
“盡忠於女皇陛下!盡忠於女皇陛下……”夜初將這句話咬的死死的,反覆咀嚼,彷彿要將曲妙的骨頭拆成一截的啃咬,撕扯掉!
曲妙是她的堂姐,她那麼信任她啊!
沒想到,最後帶着大軍強制抓住她和傾城的,竟然是她!
她還打了小花!
夜初身旁不遠處有一灘血,裡面趴着一個虛弱的身影,小花被人打的渾身是傷,頭上都破了一個洞,血流如注,血水不停的往外冒,她強撐着身子擡起頭,滿臉血的看向曲妙,聲音低啞冷沉,“曲妙,你這個叛徒……你背叛殿下!噗!”
她撐不住內傷,說一句話便吐一口血。
夜初看的恨,看的心驚!
她很怕,很怕下一瞬間小花便會倒在那攤血水裡再也起不來了!
“花惜,你可真是辜負朕的期望。”姬姒冷冷笑道,長袖一展,身後的火鳳凰振翅欲飛。
“陛下……屬下……從來只忠於一個主子,她是……夜初。”
小花叫了夜初的名字,匍匐在地上,帶着歉意的眸子看向夜初,彷彿在說,我已經盡力了。
“花兒……”
夜初將嘴脣咬的青白,心疼花心,更加憎恨曲妙了。
曲妙低頭,連看都不敢看她,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此刻裡面承載了多少恨意。
可是她……
“你別不服,你以爲曲妙是你的堂姐背叛了你,你就很心痛嗎?那麼你的行蹤是若煙告訴朕的,你又該怎麼心痛了?”姬姒冷笑,仰起頭朝天冷笑,笑的肆意張狂,囂張霸道。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金針一樣戳進夜初心裡,每一下都戳出一個血窟窿,疼的夜初心裡的血直往外冒。
她同樣憎恨的眼神看向顧若煙,若說方纔看曲妙只是因爲背叛而恨,那麼現在看向顧若煙,就是因爲憤恨!
她恨顧若煙!
這個出賣她的人……不僅僅是淵國的丞相,還是與她有着相同血脈,在淵國皇宮裡一起成長的親姐姐!
她的大姐,姬姒的大女兒,淵國的大公主!
“顧若煙……你真是淵國的好丞相啊!”夜初涼涼的笑了出來,她嘴角那薄涼的笑容,映襯了自己此刻有多麼可悲。
君傾城以前罵她笨公主的時候,總說她太過仁慈,對於許多人許多事情都下不去手。
這麼仁慈的她,以後怎麼可能奪得淵國的皇位?
她並非仁慈聖母,而是她覺得人心內的某個角落裡一定要存在善良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