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正斜倚在牀上無聊地擺弄着手指,端詳着剛塗好的十個豆蔻指甲,珍珠推門進來,“小姐,不好了……”
柳鳳擡起眼,“怎麼了?”
“剛剛在送行宴上,恩親王買下了黎家庫房裡所有積壓的香品,正裝車呢……”
黎家積壓的香品都被賣了!
那她這些日子豈不是白忙活了?
柳鳳撲棱坐起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快說!”
大婚宴被迫取消了,她已經成了大業上流的笑柄,也因此,破天荒地的,她沒有參加寧王爲恩親王舉辦的送行宴,不想,這半天的功夫,竟出了這天大的事兒。
呆怔怔地坐在那裡,柳鳳感覺頭暈目眩。
“小姐先喝點水……”珍珠倒了一杯茶水遞上來,接着說道,“……宴會上白大師一曲春花流水震驚了四座,恩親王當時就聽癡了去,連說得聞白大師琴音不枉他大週一行,當即擺香案認了白大師爲義妹!”
“他竟認了白秋做義妹?”柳鳳錯愕地睜大眼,“那白秋以後豈不是陳國郡主了?”
“誰說不是?”珍珠點點頭,“更氣人的是,寧王爺竟跟着湊熱鬧,打趣說恩親王得了這麼一個絕世的妹子,怎麼也得拿出點彩頭慶賀,恩親王更是豪爽,當場問白大師想要什麼,結果……”
“結果什麼?”柳鳳屏住了呼吸。
“結果白大師獅子大開口,竟要恩親王把陳國的進口業務給黎家……”
“……他答應了?”?柳鳳心砰砰亂跳。
這些,曾經她差一點就垂手而得。
目不轉睛地看着珍珠,柳鳳心中隱隱對阮鈺生出一絲恨意!
“那恩親王早被迷昏了頭,即便白大師想要天上的星星,他怕是也會去給摘下來……”?珍珠嘆息一聲,“還好,見他竟點了頭,清婉公主當即就說黎家的香品不如藝荷。指責恩親王不該被美色迷了眼,接着左大人、三少爺和老爺都站了起來,說選擇進口商不是兒戲,香品要以質取勝。當場就拿了黎記的香品跟藝荷比,推薦恩親王選藝荷,其他人也跟着紛紛附和,直把恩親王僵在了那兒……”
“三哥、父親和左大人足可以代表了整個大業上流的聲音,恩親王怎麼還選了黎家?”
“都是那個黎大公子!”珍珠氣憤地說道,“……恩親王被僵得面紅耳赤,眼見我們就贏了。黎大公子突然站起來,說黎家現有香品不如藝荷是因爲那些都出自谷大師之手,是她的技藝不如您,可是,谷大師已死,黎家現在的首席調香師是白大師,她輪迴的卓越是有目共睹的,口口聲聲質問藝荷能不能拿出超過輪迴的香品。當時就把衆人問住了……後來黎大公子又說,陳國選擇進口商不僅要看作坊的財力規模,更要看各家的首席調香師未來潛力。藝荷的規模一定是比不過黎記的,現在就看您和白大師誰的水平誰高,當場提議要您和白大師斗香,以三場爲限,題目由恩親王出,若白大師敗了,黎家從此不再過問陳國的進口業務……”頓了頓,“這提議一出立即獲得滿堂彩,連寧王爺都拍手贊同,連說要親自給做見證。恩親王也連連點頭,同意你和白大師誰贏了就選誰……大家更是摩拳擦掌地等着看你和白大師的斗香。”
“……讓我和白秋斗香?”柳鳳臉色一陣蒼白,“我……我……”她的香都出自谷琴之手,她哪會調香?
有谷琴在她什麼都不怕,可是,當衆斗香又怎能帶上谷琴?
都是大業上流。一旦發現她是個欺世盜名的,讓她柳鳳的臉往哪兒放?
珍珠繼續說道,“黎大公子當時就把老爺給叫住了,還好,三少爺反應快,插嘴說三場斗香下來至少要七八天的功夫,這樣一來就耽誤了恩親王歸國行程……”
“恩親王怎麼說?”柳鳳緊張的心砰砰直跳。
“恩親王有些猶豫,倒是宴上的其他人,爲了看您和白大師的精彩斗香,直吵着讓恩親王把行程推遲了,最後衆人都看向了黎大公子……”
“能提出當衆斗香,他就是知道我底細,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能放過我?”柳風灰白着臉喃喃自語。
“奴才也奇怪呢……”珍珠目光迷惘,“連奴婢都以爲黎大公子會乘勝追擊,誰知出乎所有人意外,黎大公子竟隨三少爺的話道,恩親王歸期已定,實在不好爲這點小事耽擱,不如索性推遲選定進口商,就這樣,恩情王當場把選進口商之事推遲半年,把彩頭改爲一次性購買黎記四百萬粒香品……”搖搖頭,“被黎大公子將了一軍,這個提議連老爺都沒敢再反對,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黎大公子當場和恩親王簽了契約並吩咐人連夜裝貨……”嘆息一聲,“這一下,黎記是徹底被救活了。”
“這麼會這樣?”柳風神色迷惘,“……難道黎大公子也認爲我技藝高超,怕白秋比輸了?”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黎君認爲她技藝高超是不可能的,不會是他對自己也心有憐惜吧?
其實柳風不知,並非黎君覺得她技藝高超抑或心有憐惜下不去狠手揭穿她,實在是黎君不願穆婉秋涉足險地,宴席上驟聽穆婉秋竟爲黎家爭奪陳國的進口業務,黎君驚的心險些跳出來,從恩親王嘴裡他早就知道英王對陳國進口商勢在必得,一旦被穆婉秋壞了大事,英王又豈會饒了她?
提議斗香也不過是將柳家一軍,黎君壓根也沒打算這個時候把穆婉秋推出來和柳鳳鬥,一旦她當場揭穿柳鳳,惹惱了英王,親自出手鼓動萬歲一道聖旨宣她進宮,到那時,他便有千般智慧也難護住她的周全。
聽了柳鳳的問話,珍珠不安地搖搖頭,嘴裡提醒道,“不管怎樣,小姐是絕不能出頭跟白大師斗香的。”
這調香界既然出了柳鳳,爲什麼還要出一個白秋!
從不參加上流名宴,可參加一次轟動一次,光環耀過她柳鳳十倍百倍,她柳鳳竟活脫脫地成了墊腳石,成了她的陪襯,這個白秋,真是她的天敵。想起這些,柳鳳只感到一股壯志難酬的窒悶聚集在胸,直令她幾欲瘋狂,她一拳砸在牀上,“……我早晚把她剮了!”
珍珠一哆嗦,復又搖搖頭,?“這一次,我們再想鬥敗黎家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怎麼沒那麼容易?”?柳鳳臉色猙獰,透着一股陰森森的狠戾,?“……藝荷規模不如黎記是因爲條件和場地限制,我柳家不缺銀子,等我把白記大香坊拿到手再看看,不把她白秋打入十八層地獄,我柳鳳誓不罷休!”
……
下雪了,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間便融了去,緩緩地收起掌,感受着掌心的冰冷,靜靜地聽着耳邊飛雪飄落的聲音,穆婉秋清晰感覺到生命就在她的掌心輪迴,幽幽嘆息一聲,“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看來我那個輪迴應該改進了……”
“小姐怎麼站在雪裡!”正想的出神,蘭香拿了個披風跑出來,“雖是第一場雪,可今年落雪晚,地早就凍了,小姐這樣站在雪地裡會着涼的……”隨手把披風給穆婉秋披在肩頭。
“我哪有那麼嬌氣?”穆婉秋接過來自己系,“當年在林記的時候,雪比這還大,我就在院子不停地掃,一邊掃一邊還下……”回憶起在林記時那段不堪回首的雜工歲月,穆婉秋搖搖頭,想起一下午沒見墨雪的影兒,逐問道,“……雪兒呢?”
“雪總管用過午飯就出去了,說是……”正說着,一陣敲門聲傳來。
穆婉秋神情一震,“好像是雪兒,你去看看……”
應了聲是,蘭香快步跑向大門。
“天,你怎麼買這麼多布?”瞧見墨雪竟拉了五馬車布料回來,穆婉秋吃了一驚。
連調香室新僱的幾個香工算上,這白府裡裡外外也不過三十個人,哪用上這些布料了?
“小姐不知道……”墨雪摘了頭巾拍打着身上的雪,“這一個月來,布價漲了十倍,一天一個價,看這架勢,到冬天還指不定會長成什麼樣呢。”回頭指揮着小廝把車上的布匹搬進屋裡,“……都落雪了,府裡的丫頭小廝們都該換棉衣了,加上小姐收的那些孩子,這些布料也只夠每人一套棉衣加上過年每人再填二套新衣了……”
這以後產業多了,穆婉秋已開始正式培養暗衛密碟了,一品天下那裡已收了近百個孩子,正加緊訓練着。
“……就算漲二十倍,能多花幾個錢,犯得上一次都買回來?”穆婉秋縱容地瞪了她一眼。
不說別的產業,單德盛昌每年分的利錢就夠養活這些人了,她們現在真用不着這麼節儉。
“娘總說有錢要想着沒錢時,省儉些總是好的。”墨雪就嘻嘻地笑,“……這是李三家布莊上的,知道是小姐用,都是按當初進價給的,便宜着呢……”話題一轉,“聽說是北方要打仗了,這布價才猛漲,外面的布莊都發了,爲了囤布,李三正張羅着讓一品天下的夥計也參股呢,奴婢和哥哥的積蓄都拿出來了……”?又拽着穆婉秋道,“小姐也調些銀子投布莊吧,一倒手就能翻幾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