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澤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語重心長道:“不要學她們只要風度不要溫度。”
伊檬噗嗤一聲笑了,本來這話就有些調侃的意味,但經他的口說出來卻又那麼一本正經。
在即將走到莫斯科酒店的門口時, 迎面走來五個衣着華貴的人, 伊檬本來淺笑的嘴角立即變得僵硬, 就連腳步也漸漸緩了下來。
而成澤幾乎和伊檬同一時間停下腳步, 顯然也發現了這五個人, 眼神凌厲地望向走在最前方的男人,眉心深深地皺緊。
“伊檬,你也來這裡吃飯?”
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 惹得其他四人頻頻往他們這裡看。
伊檬深呼吸一下,微笑地望着楊樂涵:“是啊, 你們也是嗎?好巧。”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掠向其他人。
之前在機場見到的南柯母親周巖芳, 其他兩個卻是生面孔, 一位年過七旬的長者以及目光幽冷的男人,當然還有南柯。
南柯在看到他們出現的時候, 危險的黑眸變得沉寂陰冷,原本上揚的嘴角微微下沉許多。
周巖芳在看到伊檬的那刻,反射性地扭頭看向南柯,見他神情微慍,心立即沉下谷底, 暗自嘆了口氣。
楊樂涵瞥了眼伊檬身旁那面孔陌生的男人, 又看了看伊檬, 似乎在思考兩人的關係。
最後還是那位長者打破良久的沉默, “涵涵, 這是誰?你朋友?”
楊樂涵聞言,尷尬地望向伊檬, 乾笑着說:“她是南柯的同學。”
這時周巖芳聽到楊樂涵的話,立即擡頭望向伊檬,眸色深幽說了句:“南柯,這是你同學?”
伊檬聽到周巖芳的話,訝異地看着她,良久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南柯沉聲說:“是,高中同學。”目光看向伊檬,在她身上停頓了一會兒後,望向成澤,說道:“成總,我們又見面了。”
周巖芳似恍然大悟道:“原來也是A市的啊,是叫伊檬是嗎?這位是?”
成澤只是笑了笑,回答簡單:“伊檬的朋友。”
對於周巖芳的話,伊檬哼笑一聲,“周總好,我曾是華騰的財務總監,不過現已辭職。”
周巖芳的臉色煞白,目光凌厲地看着伊檬,神色中透露着濃重的不悅,但卻一瞬間掩藏了,十分大方得體地說:“辭職?”
南柯這時打斷她們之間的對話,沉聲說:“媽,不是要吃飯嗎?進去吧。”
周巖芳笑了,“唉,聊起來什麼都忘了,瞧我這腦子,你楊爺爺年紀也大,在冷風中站了這麼久,趕緊進去吧,那個伊小姐我們下次再聊。”
伊檬依舊淺笑着,並未說話。
成澤有些擔心地看着伊檬,伊檬只是朝他笑了笑表示沒事。
而南柯自然很眼尖地捕捉到這一幕,深沉的眸底快速閃過一絲不悅,雙拳攥緊,深深地望了伊檬一眼後,和周巖芳他們進了酒店。
伊檬自是看到了南柯進酒店前那望着她的一眼,那眼睛裡藏着許多東西,似乎某一件東西都能使她的心攪動不安,伊檬努力壓下心底的不舒服,眉頭卻依舊沒有展平。
成澤說:“要不然我們換家飯店吧。”
伊檬那蒼白的小臉勉強勾起笑容,搖頭道:“不用,我們進去吧。”於是也沒等成澤迴應,率先進去。
成澤看着那倔強卻單薄的背影,隱隱有些心疼,眼神中帶着難以言喻的哀傷。
在莫斯科飯店中的VIP包廂裡,五個人似乎忘記了在飯店門前的事情,很愉快的用餐。
周巖芳笑容得體地說:“楊老,我家南柯在弘揚子公司能這麼快的站穩腳跟,多虧樂涵的幫助,有這麼一位工作能力強的孫女,楊老很有福氣。”
楊老笑容自豪,憐愛地看着楊樂涵,“巖芳你過獎了,南柯這孩子看着挺沉穩內斂,手段卻是凌厲風行,手腕又強又狠,頗有當初你父親的雄風啊,我就這一孫女,萬事只要她高興就好,公司還有寒樹看着,我很放心。”
周巖芳說:“楊老以後就安心在家養老吧,寒樹把萬豐管理得井井有條,孫子孫女都是人中之龍,人中之鳳,讓人很羨慕。”
楊老的兒子兒媳婦都不幸喪生在那場飛機事實的天災中,只留下唯一的七歲女兒楊樂涵,而楊寒樹是楊老在楊樂涵十歲的時候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悉心培養,現在是萬豐集團的少東。
楊老擺擺手,嘆息道:“大了都不省心,寒樹如今都滿三十了,也沒個正經女朋友,我看的都着急,但是畢竟是男人,三十出頭也不缺女朋友,只是他不找罷了,而涵涵呢,如今28了,按現在的話來說是剩女,都奔三十的人了,真怕最後成老姑娘了。”
楊樂涵朝楊老撇了撇嘴,無奈地看向大哥楊寒樹,用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表情望着他,這些話爺爺在家已經唸叨好幾次了,煩不勝煩。
楊寒樹只是對她微微一笑,切好盤中的牛排後,放在楊樂涵面前,端走了原先一分未動的小牛排。
楊樂涵喜滋滋地吃了一口,“謝謝哥。”
周巖芳看着這兩個兄妹倆的舉動,優雅地笑道:“寒樹和樂涵關係還是這麼好,楊老,樂涵條件這麼好不缺對象。”
楊老暗歎搖頭,饒有意味地說:“就怕不是心中人,涵涵這孩子倔,要是認定了某樣東西,就會不撒手,人也一樣。”
楊老這句話說得在場這幾個人心頭一震,尤其是楊樂涵,她嚥下口中的牛排,心情忐忑地望向默然不語的南柯,見他的表情並未鬆動,心猛地沉到谷底,口中的美味佳餚也變得味同嚼蠟。
周巖芳聽得出來楊老口中的意思,看了眼南柯說:“南柯也是28歲了,也沒有女朋友,要不然……”
周巖芳的話未說完,沉默的南柯突然插了一句:“媽,這事順其自然吧,強求不來的。”
南柯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地再拒絕,只不過是沒有挑明,而在坐的各位又是心明聰慧,豈會聽不出他的意思?
周巖芳一怔,似乎沒料到南柯會這樣說,乾笑了一下,但弘揚集團總裁的盛名不是誇來的,很快她整理好情緒,說:“南柯事業心重。”
楊老也跟着說:“很好。”隨即又眼含擔心的看了眼孫女。
楊樂涵一直在低着頭,叉子戳着牛排,明顯地心不在焉,沒有半點食慾。
而一直沒有說幾次話的楊寒樹只是狀似不經意地瞥了眼默然用餐的南柯,好看的脣線抿了起來。
另一包廂裡,由於剛纔在門口的暗自較量,伊檬明顯有些提不起來食慾,只是勉強吃了幾口菜。
成澤的心思也牽掛着伊檬,見伊檬這樣食慾不振,也沒有吃下去多少。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脣角上揚道:“吃飽了嗎?”
在神遊中的伊檬猛然擡頭,看着盤中剩的只吃了幾口的牛排,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實在是沒有任何食慾。”
成澤說:“伊檬,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都知道的,既然吃飽了,那我們走吧。”
伊檬點頭,將風衣穿在身上,拿起包就往外走。
出了飯店,冷冽的寒風撲面襲來,伊檬縮了縮脖子,但好似對她下意識的動作絲毫沒有意識,只是低着頭向前。
她想,之前在門口遇到的那五個人,除了南柯楊樂涵以及周巖芳,剩下的兩個人,應該都是楊樂涵的親人吧,看楊樂涵對那兩個人的熟稔與親暱的動作,不難猜出年老的是她爺爺,那個男人應該是她哥哥吧。
那麼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到了可以見雙方家長的地步了嗎?然後接下來的步驟是什麼?訂婚?結婚?
想到結婚兩字,伊檬的心底又開始有些抽痛,像是有一隻強勁的手掌緊緊揪着她的心臟,悶悶的很痛苦。
鼻尖酸脹得難受,伊檬想應該是呼吸了太多的冷風吧,她努力吸了吸鼻子,似乎要將那股難言的淚意憋回去。
成澤在後面緊緊跟隨者,見她一直低垂着頭,看不清面部表情,也猜得到她心裡的難受,不願意讓人窺探她真實的想法,像一隻刺蝟一樣保護着自己。
伊檬在快走到停車的位置時,一股強勁的力道扣住她的手阻止她前進,轉身,望了眼扣住她手的那雙粗糙手掌,擡眸看向臉色晦暗不明的成澤,似乎從未見過這樣有着危險感的他,她心裡有一絲害怕,輕聲喚了他一聲:“成澤……”
成澤非常不願意看到她這樣的表情,有些委屈,有些怯懦,他用力一拉,將她緊緊扣入懷中,聞着她身上自然的清香,心奇異似的平靜下來,好像懷中的她能夠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伊檬在他懷中一點動彈不得,她沒有掙扎,因爲她知道沒用,掙扎只會讓他抱得更緊。
她喃喃地說:“成澤……”眼睛直視着前方,看似無神。
成澤的灼人氣息全都噴薄在她脖頸上,他在她耳邊呢喃出聲:“伊檬,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那句話。
伊檬感覺一股熱氣在眼中翻涌,鼻尖酸澀,“成澤,成澤……”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說,伊檬,或許我不該放任你這麼多年。
他說,我後悔了,現在十分後悔。
他說,他現在回來了,你的心是不是又開始動搖了?
他說,如果我強勢點,如果我這些年時時刻刻在你身邊,用我的愛來呵護你,是不是你終究會被我打動。
他說了很多很多,那些話讓伊檬心裡真正難受,熱氣在眼中匯聚成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