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沁藍一大早就買了早點趕到楊隱的住處,只有剛剛起牀的餘飛在家。楊隱房間裡的被子沒有動過、涼涼的,顯然沒有睡過。餘飛朝袁沁藍聳聳肩,兩手一攤,表達了不知情的意思。
袁沁藍無奈地出來往事務所趕,一路上不停地撥打楊隱的手機,卻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她的心揪成一團,過去幾年,楊隱雖然瘋玩,卻從沒有夜不歸宿。今天的事,讓她感覺楊隱就像那隻越飛越遠的風箏,線雖然還在她手裡繃着,卻隨時有可能掙脫而去。
在事務所樓下倒是碰到了剛剛停好車的楊隱,眼窩深陷,鬍子拉碴,身上有濃重的煙味。袁沁藍將早點遞給他,他一言不發地接了。猶疑再三,袁沁藍開口道:“你……昨晚沒回去睡?”
楊隱掃了袁沁藍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便當先進了電梯。
袁沁藍拼命抑制着心裡的難過,擡頭看着身邊這個認識了十年的男人,忽然覺得如此的陌生。這麼多年自己竭盡全力地向着他的方向奔跑,可還是有越跑越遠的感覺,她真希望楊隱能停下來,她快跑不動了。
“楊隱,如果你還要一直繼續這樣的生活,不妨我也效仿一下,你看怎麼樣?”袁沁藍望着電梯頂上暗淡的燈光,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楊隱愣了愣,好多年了,袁沁藍一直叫他“楊”,沒有像今天這樣連名帶姓的叫過。他皺皺眉,很不喜歡她話裡的威脅意味:“可以啊。但以後不要再跟着我,這樣的女人沒人要。”話音落下,電梯門正好開了,楊隱頭也不回地跨出橋廂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袁沁藍用手輕輕抹去劃下的淚水,揚了揚頭,不想讓淚再流出來。來不及走出電梯,橋廂已經又往下行去了,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樣,一層一層地往下。
護士在給沈蘊秋換藥的時候,袁沁藍紅着一雙眼睛走進了病房。
“怎麼啦,沁藍?”沈蘊秋拉起站在牀邊的袁沁藍的手,感覺她冰冰的,甚至有些抖。袁沁藍突然抽出手,一下抱住沈蘊秋,撲在她身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那聲音含滿了傷心與委屈。
儘管沈蘊秋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因爲袁沁藍的動作而呈現一種撕裂般的疼,但她還是緊緊地回抱住袁沁藍,並且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她因哭泣而不斷抽動的背部。
“沁藍,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好好地哭吧,哭完了就好了。”沈蘊秋不想問她爲什麼哭,女人很多時候只是想用哭泣來發泄一下情緒,並不都需要原因,至少她自己就是這樣。
很久,袁沁藍終於停住了哭泣,從沈蘊秋的身上起來,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去衛生間整理了下,才又重新到沈蘊秋的牀邊坐下。
“蘊秋,這幾年,楊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我勸不住,昨晚他更是徹夜未歸。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袁沁藍說着眼圈又紅了起來。
沈蘊秋的心猛地哆嗦了一下,強自鎮定地擡起手幫袁沁藍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
“你們……你們這麼久還不結婚,是因爲這?”
袁沁藍擡眼看了看沈蘊秋回答道:“他說他從沒有結婚的打算,我只能是他的女朋友。”袁沁藍頓了頓,繼續說“蘊秋,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能不能幫我勸勸他?至少不要老是在外面玩女人,萬一哪天染了病……”
沈蘊秋看着袁沁藍悽惶的神情,感覺她的每一句話像刀子一樣割在自己的心上。那個人,如今就是這樣生活的嗎?什麼時候他變成了這樣?如果袁沁藍都阻止不了他墮落糜爛的生活,那麼自己又憑什麼去勸說?
“沁藍,你尚且勸不動他,我又怎麼勸得動呢?別傷心了,也許這只是一個階段,再過些時日,他自然會收心吧。”
“蘊秋,你真不能幫我勸勸嗎?”
“別傻了,我去勸,只會令他生你的氣,何必呢。”沈蘊秋閉上眼睛輕輕地說。袁沁藍看着她,眼睛裡劃過一絲譏諷,在沈蘊秋睜眼時已消失不見,代之一片的茫然。
“唉!我現在心裡真是亂透了,還是不陪你了,免得影響你休息。明天再來看你!”袁沁藍邊說邊站起來,準備離開。
“去吧,不用天天來看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沈蘊秋向她擺擺手算是再見。等袁沁藍走後,她才摸出手機,給餘飛撥了個電話,請他有時間來醫院一趟。
打完電話,沈蘊秋看着窗外高高的法國梧桐,那些葉片正綻放着它們生命裡短暫的綠色,那麼生機盎然,全然沒有一絲因爲即將在秋日的凋零而神傷。
在沈蘊秋的印象裡,楊隱的身上雖然總是帶着一種天然的憂鬱,但從小到大,見到他的日子都是充滿陽光的,溫暖始終包圍着他們。中學六年,楊隱也幾乎從不和她以外的女生來往,以至於,她曾經以爲在楊隱的心裡、眼裡只有她沈蘊秋。直到袁沁藍的出現,這個溫柔的女生,在大學的四年裡總是隨在楊隱的身邊,她那時多麼希望楊隱可以讓袁沁藍離開,不要待在屬於他們的世界裡。直到有一天,袁沁藍說,楊隱愛上她了。
“呀,沈小姐,你怎麼哭了?!”進來量體溫的護士看到滿面淚水的沈蘊秋不由驚出了聲。
“啊……是我一直盯着窗外看,看晃眼了吧。”沈蘊秋無力地解釋着,隨手擦了擦一臉的冰涼。護士狐疑地看了看她,不再出聲,靜靜地幫她置放了體溫計,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