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民對楊隱的反駁根本不以爲意,冷淡地說:“楊董,我們的檢查依據的是土地法規,而不是任何其他東西,君達廣場雖然是市裡的重點項目,但也不能因此超越法律享受特權。我們會向省廳彙報查到的問題,檢查結果出來後,希望你們能主動積極地配合處理。如果你們對結果不能接受,我們不反對你們向法院申請行政訴訟,我們國土部門是經得起法律檢驗的。但在訴訟過程中,國土部門的所有決定你們還是得不折不扣地執行,這也是法律法規的規定。楊董是律師出身,對這些應該是懂的,對嗎?”
楊隱上下仔細打量了池玉民一番後笑道:“池科不愧是搞稽查的,對法律精神吃得很透。”他轉而問仲鳳山:“仲局,既然池科已經對檢查情況有了大致的掌握,是不是能讓我們的工作人員回家了呢?”
仲鳳山立刻大笑着說:“哎呀,你看看我,剛剛叫小池過來的時候就想說這事的,竟忘記了。”他對池玉民揚揚手說,“快,快,讓君達的人都回家休息去,如果有事再找他們來。”
池玉民應聲去了,仲鳳山對楊隱說:“楊董啊,你也不要怪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啊!這省廳要查君達,誰也不能反對,再說了,你們要是沒問題也不用擔心,對吧?”
“那是,那是!”楊隱點頭站起來,“仲局,這麼晚了,不如叫上池科,一起去吃宵夜吧。”
“免了,免了!雖說平時要和君達的人一起吃頓飯比登天還難,楊董能請吃宵夜我真該立刻一起去的,但現在檢查期間太敏感,還是以後吧,等檢查結束了,我們再一起好好聚聚!”
仲鳳山這話明裡說得好聽,實質卻是責怪君達的人平時不燒香,有事了才請吃。楊隱自然懂他的意思,面上卻只當聽不懂,“那我也不相強了,來日方長。仲局,那我和競冬就先走了。”
“不送,一路走好。”仲鳳山屁股牢牢地安在椅子上,看着楊隱和餘競冬走出辦公室。
餘競冬一上楊隱的車,就詳細講述了白天的檢查經過。
池玉民一大早就帶着稽查隊的人守在君達的門口,工作人員一到,他們就進了辦公室,要工作人員打電話將餘競冬叫來。餘競冬到後,池玉民要他立刻將工程部所有工作人員召齊,帶上君達廣場和君達心理醫院的所有土地資料,跟池玉民他們一起回國土局接受檢查。
餘競冬本想向楊隱彙報一下情況,但他剛掏出手機,池玉民就一把奪了過去將手機關了,還讓他手下的人找了個袋子來,讓君達配合檢查的工作人員都把手機關機後交出來。
餘競冬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出來的時候忘記取回手機了,就讓小金把車開回國土局大院,他回去取一下手機。
他一口氣跑上四樓,但稽查隊的辦公室已經黑燈瞎火了,於是又跑上五樓,想看看仲鳳山是不是能讓他拿到手機。
仲鳳山的辦公室門照例是虛掩着,白熾燈的燈光從門縫裡透出來,在黑暗的走廊裡拉出長長的光帶。餘競冬剛剛舉起手想敲門,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仲局,你不會這麼膽小吧?這事做都已經做了,你倒開始害怕了。”
餘競冬渾身一抖,收回想要敲門的手,身體貼近了門,使得裡面的談話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這不是膽小不是膽小的問題。你這個局設得太大,牽扯了區、市兩級不少的人,尤其是卜書記,萬一到時候把卜書記惹惱了,你未必能討到什麼好處,我也有可能烏紗不保,就更不要說小池會怎麼樣了!”
“俗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仲局,你錢權都想要,還這麼膽小,怎麼能成呢?”
“你!”
“放心吧,仲局。這次的機會是省裡給你的,又不是你主動找君達的茬,再說了,是有人適時的舉報才使君達露了底,也不是你要跟卜書記或其他部門過不去。你明天就可以去向卜書記訴說一下委屈嘛,看看他到底會怎麼選!”
“萬一他選擇幫君達呢?不要忘了,這可是他親自引進的招商項目,又是他擔任的項目推進組組長,他如果任由我們查辦君達,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不一定!你說說看,你們當官的最看重什麼?”
“業績。”
“不錯。君達廣場已經基本完工,對卜光陽來說,他的政績已經擺在那裡了。而這次的檢查是省裡交辦下來的,君達如果出了問題,他不幫君達只會顯得他爲官清正,完全是正面加分的事情,反倒是幫了君達纔會令他身陷下屬詬病、上司同僚側目的境地。”
“有一定的道理,但像他這種空降部隊,哪會在乎這些?”
“你就告訴他,將君達廣場拍賣,向君達支付的是建築成本,但回收的卻是可觀的財政收入!這樣的好事,我就不相信他會拒絕!”
“哈哈哈,你小子的確是毒啊!”
“仲局,我給你當軍師,你卻說我毒,這活沒法幹啊。”
“少給我裝腔作勢!我還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想把這個項目收進自己口袋裡?咱們啊,都不要遮遮蓋蓋的,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就不要裝好人啦!”
“嘿嘿,也是。”
“不過,不要忘了我的條件!趕緊將中圭村那塊地的訴狀給撤了,別再給我攪渾水了。汪小軒爲這事已經找過我不下五次了,你再不讓馬關風他們撤訴,我可頂不住了。到時候把你漏出去,你可別怪我!”
“行,行!我馬上讓馬關風把訴狀給撤了。”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餘競冬屏着氣趕緊轉身,躡手躡腳地消失在走廊的黑暗裡。
“怎麼去了那麼久?”楊隱看餘競冬去了一趟回來臉色鐵青,“又出什麼事了?”
“楊隱,這個檢查裡,餘飛也參與在內了。”餘競冬看着楊隱一字一字地說。
楊隱還是看着餘競冬的臉問:“你上去碰到他了?”
餘競冬把上樓後聽到的話都告訴了楊隱,“現在,我們怎麼做?”餘競冬對自己的這個侄子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彷彿餘家人身上所有惡的血液都流到了他身上。
楊隱拍了拍小金的肩膀說:“走吧,先送競冬回家休息,然後送我去卜書記家。”
“你這麼晚去見他,會不會不肯見你?”餘競冬擔憂地說。
“我必須趕在仲鳳山前面去見他。不管他最後做怎樣的決定,我都要讓他知道,我知道問題的癥結,讓他在做決定之前能夠有所猶豫也是好的。”
卜光陽對楊隱的深夜來訪確實吃了一驚,“這麼晚?”
“卜書記,我不兜圈子,直接說重點。”楊隱長話短說,將國土局兩個檢查結果告訴了卜光陽,又把餘競冬聽到的談話內容簡明扼要地告訴了卜光陽。
卜光陽剛聽說兩個檢查結果的時候,神色還是很自然的,他的看法與楊隱一樣,這種結果過於偶然,人爲成分相當明顯,要想擊破實在不是什麼難事。但當聽到仲鳳山與餘飛的談話,他立刻勃然變色,“簡直是無恥!”他沒料到自己竟也成了別人設計的對象,成了人家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這讓他覺得難以容忍。
楊隱來之前設想了許多卜光陽知道後的反應,但都沒有卜光陽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強烈,這讓楊隱意識到,卜光陽的骨子裡是相當高傲的,容不得別人對他的侵犯,他喜歡掌握主動。這樣的發現讓楊隱很是欣喜,一個因勢利導的計劃立刻在他的腦裡成型了。
“卜書記,君達廣場不光是我們君達人辛苦的成果,也是你和各級領導辛苦的成果,更是g市百姓的成果!我不敢說我楊隱有多高尚,但我也容不得別人用這麼卑劣的方式來欺騙你,欺騙g市百姓,搶奪君達人的辛苦成果!”
卜光陽看了楊隱一眼問:“你有什麼打算?”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楊隱道。
卜光陽看了他良久,“這樣你會冒很大風險啊!”卜光陽對楊隱的大膽很是佩服。
“做生意本就有風險,這次的檢查就是一次人脈風險,我不可能每走一步都計較風險,只要有30%成功的希望,都值得我去試試。”楊隱說。
卜光陽點了點頭,“說說具體的細節吧。但是,有一點必須恪守!”
“你說!”
“守法!他們可以走鋼絲,我們不能!”
“放心,我楊隱雖然大膽,但從來不會把朋友置於險境!”
卜光陽看了楊隱一會兒,終於拍拍他的肩說:“身處官場,我有很多地方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理解。”
“你言重了,我一直都是理解的,否則我今天也不會急急趕來告訴你這一切,就是怕你被小人拉入不義之境。”
“走,去書房詳細談!”
楊隱與卜光陽一直商量到天色放光,才把具體的細節定了下來,他們都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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