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紀委調查組來了三個人,領頭的叫諸葛炯。他笑着對楊隱說:“早就想來看你,但一直擔心影響你休息,所以直到醫生說你的身體恢復得還可以了纔來。”
“我卻是情願你們早點來,這些日子都快把我憋壞了。”楊隱笑說。
諸葛炯笑笑說:“那我們就開始吧,你就跟我們說說你和通達之間的糾葛,以及你得到汪洋他們犯罪證據的經過。”
楊隱於是將自己與關卿卿認識、交往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了諸葛炯他們,說到周曉瑩的那場車禍,他又差點落下淚來。
等楊隱說完全部的過程,諸葛炯問:“你當時爲什麼在水玲瓏帶證據進京的同時,又給了馬健一份並不完整的證據?”
“並不完整的證據?”楊隱搖了搖頭說,“兩個u盤裡的內容是一模一樣的。我雖然不能確定馬健是不是值得信任,但我給他的東西沒有任何刪改。”
諸葛炯點了點頭又問:“你爲什麼不信任馬健?除了你剛剛說的協助調查,你過去和他還有沒有別的接觸?或者是得到過有關他的一些不好的信息。”
楊隱笑了笑說:“這個純粹是我的職業敏感。哦,我是指作爲一個律師的職業敏感。”
諸葛炯點下頭說:“瞭解。”
楊隱繼續說:“這份證據太重要,而且是一個女孩用恥辱和生命換來的,我沒有權利讓它最後仍舊不見天日。在我不能確認馬健確實可信的情況下,我不得不作兩手準備,事實上,我對於他這個人一無所知,除了那次配合調查以及送證據給他,再沒有和他有任何交集。”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要把證據交給他?你就不怕因此打草驚蛇?”諸葛炯追問。
楊隱無奈地說:“事實上,我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因爲林古一案,早就開始高度戒備,我卻因爲怕朋友手裡的股票有損失,讓他們作清倉處理。就是這個清倉行爲,引起了他們的警覺,關卿卿不但直接打電話試探我,針對君達的工商、稅務聯合大檢查也隨之突然中止。但我又遲遲等不到京城的消息,爲了不讓他們有脫逃的時間,我只能冒險一試。”
“冒險一試?”
“是的,冒險一試。如果馬健值得信任,他就會立刻對汪洋他們展開行動,相反,他們一定會認爲自己掌握了證據,不用再費力安排外逃。”
諸葛炯盯了楊隱一眼說:“你很聰明。除了躺在醫院裡的你是一塊心病外,他們的確以爲可以高枕無憂了。你具體傷了哪些地方?”
“啊?”楊隱一愣,覺得這問題問得有些奇怪,“肋骨。”
諸葛炯笑道:“看來這家醫院的骨傷科醫生是庸醫啊,竟然一個肋骨損傷的患者,會那麼多天醒不來,是不是麻藥用過頭了啊?”
楊隱這纔回過神來,嘿嘿笑道:“那是我老婆怕我被老秦他們帶走,纔想出的餿主意,我還真有點擔心這藥用過量了,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輕鬆話題一過,諸葛炯話鋒一轉,忽然說:“我們對兩個u盤都做過恢復處理,發現水玲瓏帶給我們的那個u盤被刪掉過一些東西。”
楊隱一怔,心想,不愧是審訊老手!先問兩個u盤爲什麼內容不一致,接着又說帶入京的那個刪掉過東西,分明就是說他對兩個u盤都做過手腳。
他笑了笑說:“的確,我刪掉了自己和關卿卿一起的照片。關於我和她上過牀這事,前面我已經向你坦承過了,所以,我希望你明白,不是我不知道你們有恢復被刪內容的手段,而是想籍此告訴拿到這個u盤的調查組人員一個訊息,我做事是堂堂正正的。”
諸葛炯玩味地“哦”了一聲說:“你刪了照片還說自己堂堂正正,我倒想聽聽你的解釋。”
“如果我真是怕你們知道,我完全可以將證據拷到另一個u盤裡給你們,然後銷燬原有的u盤,反正周曉瑩已經死了,誰也不知道哪個纔是原物。我刪這些,只不過不希望我老婆有機會知道有這些東西存在過,免得她胡思亂想。同樣的道理,馬健手裡的u盤如果是我刪了部分東西,那我一開始就不要全部拷貝進去就好了,何必搞得這麼麻煩?”
“你是希望我們在向你老婆調查取證的時候,不要向她問及此事,對吧?”諸葛炯笑看楊隱,但沒等楊隱作答,他就說,“我們會酌情考慮的。”
楊隱笑着說了聲“謝謝”,這場談話算是基本結束了。諸葛炯讓兩位記錄員出去待一會兒,他打算單獨和楊隱聊一會兒。
“怎麼,還有話要說?”楊隱不解地看着諸葛炯。
諸葛炯站起來走到窗口,背對着楊隱說:“這此的事相當棘手啊,你也知道這裡面涉及了大大小小多少官員。我收到這東西的時候,它是封在一個信封裡的,這是不是意味着,看過內容的人除了你,沒有別人?”
楊隱看着諸葛炯的背影,猜想他說這話的用意,嘴裡則答道:“應該是這樣。”
“水玲瓏、吳天華,包括水利民都不會看?”諸葛炯追問。
楊隱心裡暗歎了一聲說:“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看。”
諸葛炯點了點頭轉過身來看着楊隱說:“因爲你不是機關工作人員,我不能以組織紀律來要求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對證據內容保密,就像你個人也有希望有保留的隱私一樣。”
諸葛炯的身體隱在燈光的暗角里,楊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他能聽出他聲音裡的無奈。那是一種不能放開手腳的無奈,讓人在感覺到它的存在後,心裡陡然升起一些東西堵在胸口,驅不走,排不開。
楊隱張了張嘴想說話,諸葛炯從暗影裡走出來擺了擺手說:“你不必再說什麼,我懂。也請你理解,反腐在現階段是一件任重道遠的工作,我們既要嚴厲肅貪,也要給剛剛犯了一點錯誤的同志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何況這中間有不少人是因爲生活問題被脅迫,並沒有犯什麼實質性的錯誤。畢竟,我們的機關還要正常工作,不能把什麼人都清理出政府隊伍。”
楊隱瞭解現在的情況就像一個重症病人躺在那裡,家屬都希望徹底治好他的病,但是不同的大夫有不同的治療方案。有的主張用手術切除,讓他的病徹底斷根,但副作用是有可能會因此失去身上其他的一些零部件;有的主張中藥調理,一點點地去除病竈,但結果是永遠也斷不了根,時不時地要發作一下;還有的主張雙管齊下,一邊調理,一邊手術切除腐壞的機體……不管哪種方法,說到底,似乎都不能讓這個病人再保持完整。
楊隱嘆了口氣說:“世間安得兩全法!我們只求無愧於心吧。”
諸葛炯拍了拍楊隱的肩膀說:“謝謝你的理解!好好休息,離開海河前,我會以私人身份再來探望你,希望不要把我拒之門外哦!”
楊隱笑了笑說:“怎麼會!”
凡是與楊隱有關的人,先後都被中紀委請去談話,但都說談話的人態度相當客氣,談完後還都親自送出門。
沈蘊秋感嘆道:“這件事應該快要塵埃落定了吧?”
楊隱笑着說:“這已經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了。我現在最關心的是,能不能在你生產前出院,算算日子可差不多了呢。”
沈蘊秋聞言摸着自己的肚子說:“真想快點看到孩子的樣子!你說,他會像你多一點,還是會像我多一點?”
楊隱想了想說:“要是女孩,就像你多一點,要是男孩,就像我多一點。”
“幹嗎不能女孩像你,男孩像我?”
“開玩笑,那還不亂套了?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的!”
在他們的一片笑聲中,餘雷的小腦袋從門縫裡鑽進來,“我看,你們也不要爭了,還是像小雷算了!”
沈蘊秋大笑着過去牽了他進來,“是啊,還是像小雷好,小雷長得多喜氣啊!”
“就是嘛!”小雷嘟着嘴巴接道。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餘競冬和秋雅一起走了進來,後面竟然還跟着倪亞娟。
“阿姨,你怎麼也來了?”楊隱在餘競冬的幫助下坐起來。
倪亞娟說:“前些日子你們大家都忙,你又不能動,我不敢來打攪你休息。今天看你精神這麼好,我就放心啦!”
“哎呀,阿姨,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幹嗎那麼遠跑來啊!”沈蘊秋拉了把椅子給倪亞娟坐。
倪亞娟眼睛紅了紅想說話,但看到餘雷正看着自己,又把話嚥了回去。秋雅立刻拉起餘雷的手說:“小雷,聽說這個醫院的水池裡養了好多魚,我想去看看,你能陪我去嗎?我怕一個人會掉水裡哦。”
餘雷拉着秋雅的手搖搖頭說:“女生真麻煩!”說完就拖了秋雅往外走。
等他們走沒影了,倪亞娟才說:“小飛和沁藍都判下來了。因爲還涉及了金融詐騙,儘管有立功表現,可到底還是判得不輕啊!”
楊隱擡眼看着餘競冬問:“多久?”
“小飛十五年,沁藍十年。”餘競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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