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璽乃是一塊有一個手掌大小的整玉雕成,方圓四寸,上紐交九龍,正面刻篆文“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九龍寶璽所用之玉,上無一絲瑕疵痕跡,放到燭光之下也看不到一絲裂痕。傳說這塊玉石開採之時天生異變,山變周圍突然發生地震,礦洞坍塌,採礦之人一一被壓在礦洞下,半月之後人們終於將礦山挖開,可奇怪的是,這裡面的人,竟一個都沒有死,只是虛弱一些而已。
原來這礦洞雖然坍塌,卻也因山體裂開出現了一條地下水脈,靠着這條水脈,他們才活了下來,雖然沒有食物餓了一些,可靠着這水,他們卻堅持了大半個月。(科普一下,人不吃東西一般來說可以活一個月左右,但是這個狀態下必須喝水,不喝水不吃飯人只能活五到七天。)
當讓人一個個擡出山洞的時候,其中一個礦工手裡,就拿着這塊玉的原石。
天有怪象必出異物。
當這塊藏着絕世美玉的原石被解開之後,裡面所散發出的美輪美奐的色澤,讓那個解了半輩子原石的老人都爲之落下淚來。
上報、文書、上供、入宮……這一道道手續之後,這塊絕世的美玉才被呈現在帝君面前,那時帝君才處處等級,傳國玉璽在戰亂之中遺失,便是皇后提議破舊迎新——這也是天意。前一刻,玉璽纔剛剛遺失,後一刻民間就出了這樣的驚天美玉。
——豈不是連天,也在幫他嗎?
而這枚玉璽自雕刻成型之後,一直都放置在金鑾寶殿,帝君架前,直到帝君中毒之後,才似乎失去了蹤影一般。
誰都知道,這玉璽,必然是帝君自己帶在了身邊,可是,又誰人敢問呢?
如今靖榕知道,帝君有意將皇位傳給二皇子,可爲何已經有了傳國旨意,這九龍寶璽卻遲遲不肯交給二皇子呢?
靖榕看着眼前這個如破舊玩偶般的男人,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個胸懷四海的男人,恐怕自己究其一生,也是無法猜透的。
可這玉璽又該如何?
還回去,還是帶走?
若是還回去,這機關不知爲何竟是打開,若是還回去後無法還原,豈不是平白惹人猜忌,若是不換回去,這九龍寶璽好比燙手的山藥,若是捧在手裡,雖是香噴噴的,卻難保不燙起一層皮。
便是在左右爲難之際,門外腳步聲又響起。
靖榕一狠心,將那玉璽拿出,塞進懷裡,在玉璽拿出的那一瞬間,本來裂開的地板,瞬間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而這一次來的人,卻是花遙。
花遙還是原來那副模樣,手提着破藥箱,而肩上,卻蹲坐着那隻只有巴掌大小的猴子。
如今乃是半夜,這花遙來這裡,又是爲何?
只見花遙打開箱子,箱子裡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小格子,從一個格子裡拿出一排金針後,花遙將金針在火上烤了一烤,又將那針扎進了帝君咽喉處……
便是這樣一紮,帝君的嘴中立刻冒出鮮血!
靖榕在暗處看着,心中一急,本想出面阻止,可再一看,那血,並非殷紅之血,而是略帶暗紅色的血液,血液之中,還有一些細小的蟲子在不斷蠕動。
而且,隨着那口血的涌出,帝君的嘴,竟然開始張合了起來。
雖然那聲音沙啞,彷彿破鑼,雖然那聲音粗糙,彷彿沙礫,雖然那聲音呆板,彷彿風箱,可……帝君竟是開口說話了。
“小妮子的醫術還真是不錯。”一開口,便是這樣一句話。
“我以金針封住你身上五處大穴,讓雪蟲無處可逃,將其逼入你的咽喉梗概之處,今夜乃是陰寒之也,也是他們活動最頻繁的時候,再以金針將這口喉頭淤血逼出,想來還是有些作用的……”花遙將金針從帝君咽喉處拔下,那金針上滿是黑色血跡,想來,是不能再用了。
“總算是可以說話了,你且不知道,這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滋味,就好像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觀察裡,動也不能動,說也不能說,難受極了……”帝君終歸是模模糊糊地說出一些話了,他還是原來那副舉重若輕的模樣,雖是受到了極重的折磨,卻是半分怨天尤人也無。
花遙看着帝君此時模樣——他依舊是不能動半分,醫者父母心,看到帝君此時模樣,花遙心中酸楚,卻終究是沒落下淚來:“換血之法已經不能再用了,陛下身體快要熬不住了,這金針刺穴也只能讓陛下開口一會兒而已,雖是將多數雪蟲逼出了體外,可您的身體……”
說到這裡,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豆大的淚水在她眼裡打轉,可卻未落下來。蹲在她肩膀上的猴子看着花遙悲傷的樣子,也做出了一個抹眼淚的樣子。
“是嘛……連你也救不了……”帝君遺憾說道,可片刻之後,他又說,“你也是盡力了,我不怪你……”
聽帝君如此說道,花遙心中卻更是辛酸了。
“我便是……便是太沒用了……若是師父在這裡……若是她在……”花遙眼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可還未從臉上落下,就被她擦了個乾淨。
“你師父?”帝君語氣裡似乎有些笑意,“你師父巴不得我死,怎麼會來救我?”
“我……”花遙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已經到在嘴邊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你已經盡力了,你是個人,不是神,是無法執掌生死的,就像我一樣,雖然被人口呼萬歲,可又怎能活到萬萬歲呢?活到如今,我也已經是感謝上蒼眷顧,只是,我終究是怕死,我死了,凝心她……”他口中的凝心,乃是皇后鐵凝心。
“不,還有辦法的。”花遙終於開口,可花剛說出,她卻猶豫了,“雖是有辦法,可這辦法,卻實現不了。”
“這普天之下,只有少數辦法是實現不了的,多數不能實現的辦法,不過是人,不願意去做而已。”帝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