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有人將那個寄託着所有的希望的盒子呈上郝連城鈺面前的事情,已經是四日後的事情了——四日之中死的兵士不計其數,若是那盒子再晚一些,恐怕這黑箭關的大門也要被叩開了。
可如今大門仍舊緊閉——也算是他們死的,有點價值吧。
那大赤的來使低着頭,將盒子舉過頭頂,一步一步往郝連城鈺面前走着,可離他還有三步之遙,卻被一彪形大漢攔住——那大漢塊頭雖大,卻是黑髮黑眼,全然是一副大赤人模樣——不是樊離是誰……
只見那樊離抓過來使手中的盒子,看着左右並無機關暗器,便是呈給了胡國國主。
那郝連城鈺坐在氈帳最中間的虎皮座椅上,他披散着棕色頭髮,眼睛是比藍色更深邃的黑藍,他的鼻子高挺,皮膚白皙,嘴脣卻是刻薄的粉薄——他穿着胡國國主征戰之時的虎皮外袍,赤着腳,踩在白虎毯子上。
——這整個氈帳之中都鋪着一層厚厚的毯子,而最醒目的,乃是虎皮座椅下的那張白虎皮。
那赤條條的腳輕輕點着步子,斜眼看着靖榕,那眼神寡淡無趣,彷彿一碗白開水一樣。當接過樊離手中的盒子之時,只聽到樊離輕輕提醒了一聲:“吾主,小心有詐!”
“有詐?”那郝連城鈺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樊離問道,“他離我有幾步?”
樊離看了一眼來使與郝連城鈺距離,說了一聲:“三步。”
“這大赤來使,可是個身懷武功的人,且此人武功比你高多了,若是在三步之內想要取我首級,想來不是什麼難事。”郝連城鈺摸索着手中的盒子,這樣說道。
樊離擔憂的,是這盒子裡的機關——可這盒子裡,卻沒有機關,非但沒有機關,卻是什麼,都沒有……
郝連城鈺略是玩味地看了一眼那盒子,手一鬆,那盒子便落在地上,卻是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大赤是什麼意思?”郝連城鈺看着那大赤來使,這般說道,語氣裡,帶着一些不耐煩。
那本來一隻低頭的大赤來使聽到郝連城鈺這句話後,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來,那人微微擡頭,看着郝連城鈺,而當郝連城鈺看向對方的時候,原本寡淡無味的眼神,卻開始起了一絲波瀾。
“女人?大赤來使竟然是個女人……”郝連城鈺微微挑了挑眉毛,看着那白皙面龐這樣玩味說道。
而這大赤來使,不是別人,便是靖榕。
“派一個女人過來做什麼?莫非是用的什麼美人計?可你也不是一個美人啊……”郝連城鈺這般說道,一個女人,一個長得略有姿色的女人,被人說自己不是美人,無論如何或多或少都會動怒一番,可靖榕聽完卻表現什麼,只是行了一個跪拜之禮。
“大赤來使陸靖榕,參見胡王。”這一聲說的不卑不亢,又是帶着敬意,雖是女人,卻未帶怯意,極是難得。
“大赤派你這樣一個女人來是做什麼?”郝連城鈺問道,“一個女人,一個空盒子,某非是要本王玩玩猜謎遊戲嗎?”
他自然有的時間,玩玩猜謎遊戲又如何,只是這黑箭關裡的人卻等不了。胡國那驍勇善戰的兵士一次次攻城,一次次扣關,雖是有後方補給,卻是力不從心,想來再等幾日,這城破人亡之時,必不久遠。
而自然知道此時的陸廉貞便是在夜深人靜之時給了靖榕這樣一個任務而已——帶上一個空的盒子,去到邊關,見到那胡國國主郝連城鈺,再將這盒子交給他。
看似一個荒誕的任務,可靖榕卻是牢牢記在心裡,半分不曾懷疑。
見靖榕不說話,這胡國國主又說:“你這樣的動作,無疑可是挑釁呢……胡赤兩國如今征戰一番,你這樣做,就不怕我叩開黑箭關之時,起了屠城的殺心嗎?”
郝連城鈺雖是用兵奇才,可爲人卻不殘暴,在攻下邊關五城之後,便是安撫民心,不允許自己手下兵士傷害城中居民一分一毫,甚至踏馬走遍邊關五城每個角落。可靖榕這番無異於激怒對方的動作,卻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可靖榕,依舊不說話……
並非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因爲陸廉貞並未告訴她接下來怎麼做,此時郝連城鈺心中已經微有怒氣了,雖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可這只是約定俗成,並非是必須遵守的——若是此時郝連城鈺覺得自己被激怒,殺了靖榕倒也未可能。
可……
靖榕卻是半分不怕——自己太瞭解陸廉貞了,便是陸廉貞手中一顆棋子,尚未物盡其用他是不捨得鬆手的,自己這枚棋子,於他還有大作用,他必然是已經想過後路,這纔將東西交給靖榕,告訴靖榕該如何做。
見靖榕無論如何都不開口,郝連城鈺便是覺得又無趣了,揮了揮手後,幾個彪形大漢將人帶着,這一走出氈帳,便是一個死字。
兩人各自挽起靖榕一隻手臂,將人緩緩拉起。
“我會走。”將手臂從那兩個大漢手間抽出後,靖榕便是對郝連城鈺行了個禮後,便一步一步走出氈帳,半分也不遲疑。
就在這時……
“慢着!”就在這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郝連城鈺那急急的叫聲——他想來懶散,人又運籌帷幄,會出現這樣的聲音,想來是急了。
果不其然,只見郝連城鈺猛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靖榕面前,將人拖到氈帳之中,指着那落在地上的盒子問:“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
——這東西,自然是從陸廉貞那裡來的,可這句話,是不能讓郝連城鈺知道的。
且……
靖榕看了看那空盒子——那無什特點的盒子,材質不算金貴,連做工都有些粗糙,打開盒子後,裡面什麼又都沒有……
等等……
猛地,靖榕彷彿看到了什麼似的,眼神突然閃爍一下。
——那盒子被打開口,畫在盒子上面栩栩如生的圖案,似乎在哪裡見過……邊城中,客棧裡,老闆娘,新酒烈……還有的,便是那把染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