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藏着金銀珠寶的房間裡,是有機關的。
這牛毛細針看起來可怕,實則要破解這個機關也十分容易。這發射針的機關隱藏在牆壁裡面——要破壞機關很難,可靖榕的目標,卻非牆壁中的機關,而是機關之中的針。
但凡這種機關,都是有使用次數的。
來一人發射一次,來一人發射一次,這久而久之,機關之中的針便會漸漸減少,機關之中再無針可發射,這機關自然也就破解了。
靖榕一點一點將落在地上的金銀珠寶丟上房間之中……
一次……兩次……三次……
等丟到第五十六次的時候,這機關裡,便再也射不出牛毛細針了……
“秦蕭,我們此時要踏過這座珍寶山了,地上有許多細針,雖然看不到,可你切莫用手去碰。我先去闖過機關試試,你且等在外面,若是無什麼大礙,我再來接你。”靖榕叮嚀囑咐之後,便是引着秦蕭一步一步走到前面,再是鬆開了手。
她此時倒也算是冷靜,便靠着牆壁前行。
一來也算是有個支撐,二來,若是機關不盡,她只需要應付一面機關便好了,三乃是這牆壁之下落下的牛毛針最少,也是安全。
雖是心中想着這機關大約是不會發射的,可走到這房間之中仍舊是難掩心中惴惴,雖是腳下踩着價值連城的寶物,可也是難以心安的很——可,再是不心安又如何呢?路總是要走下去的,若是踟躕不前,這與等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一步一步穩穩地走着,腳下的金銀彷彿半點也看不到……
待走到房間中央的時候,才發現牆壁中央竟是有個拳頭大小的洞,這洞中黑乎乎的,可再仔細一看,似乎裡面有個花灑一樣的桶狀物體——這牛毛針,便是從裡面射出來的。
如今這牛毛針已無,這機關自然也是無用了。
靖榕略略想了一想之後,便是隨手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樣武器——這珍寶堆裡的金銀珠寶雖多數被做成尋常用的物件,但也有幾樣被做成武器。
如靖榕手中這一把,倒彷彿是個異類了。
這是一把匕首,可這把匕首的匕鞘卻是用牛皮做的,上無一絲裝飾,連這刀柄上面也只是尋常的鐵質刀柄,上面甚至沒有雕刻什麼花紋,只是極普通的匕首而已。
可這份普通落在這滿室的金銀之中,卻是及其不普通了。
——也是因爲這樣,靖榕才能一眼看到它,並一下子選中了它。
可當這匕首從匕鞘中拔出的時候,才讓靖榕覺得這匕首,到底是如何的與衆不同。
——能進皇陵之中的,自然不會是凡品。只是這把匕首,饒是像靖榕這樣的人看到,也不免臉上露出一絲驚訝表情。靖榕是陸廉貞的女兒,作爲鳩閣少主,她看的東西自然比被人都要多的多,雖然算不上是包羅萬千,可見多識廣一詞她還是擔待的起的。
可眼前這把匕首,她卻從未看到過,莫說看到過,便是連聽也沒聽到過。
——這是一把紅色的匕首。
很多武器都會是紅色,因爲血而染成的紅色,可這把匕首,卻是原來就是紅的,而這種紅色,並非血液一般粘稠而讓人厭惡的紅色,這種紅色乃是玲瓏剔透,彷彿一塊紅玉一樣的紅色,當透過這把匕首看外物的時候,彷彿所有事物都籠罩在一片夕陽之中。
可這匕首的材質又非紅玉。
它甚至算不上一種珠寶。它被打磨的只有兩片指甲的厚度,可卻又是如此地銳利與堅硬——當這匕首被靖榕毫不留情地插進牆壁的時候,耳邊傳來的,卻不是匕首斷裂的聲音——牆,裂開了。
這實在是一件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若是尋常匕首,便是插入牆裡面,也未必可以讓牆壁裂開,更何況皇陵之中的牆壁,又是用花崗岩打磨而成,更是堅硬無比,可這匕首,卻比花崗岩更硬!分明看似是及其脆弱的材料,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堅韌。
靖榕略有些驚訝,可也容不得她驚訝多久,便是三下五除二之後,她又反覆幾個動作,將這洞旁邊的牆壁挖開,最後將洞中的一個機關挖了出來。
——這機關已經報廢不能用了,可大約還是能看出一些形狀來。
這筒狀機關裡面藏着針,外面開着許多小口,這針便是從無數小口裡面射出來的。
……
確定這房間不會再又機關又無大礙後,便如法炮製將秦蕭也接過了這個房間。
身後乃是金山銀海,可兩人卻半分也不留戀。
因是在金銀珠寶器物之上,這血跡乾涸後的暗紅並不容易被發現,可如今落在這白色的地上,卻是格外明顯。
白色石板上皆是一點一點暗紅血跡……慢慢衍生向前。
“秦蕭……”靖榕突然喊了一聲秦蕭的名字。
秦蕭不明就已,擡頭循着靖榕的聲音“看”着她:“怎麼?”
“我想,先於我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了……”靖榕蹲下(和諧)身體,摸着地上已經完全乾涸的血跡,這樣說道。
“是盜墓賊?”秦蕭問道。
“許是,許不是。”靖榕這般回答道。
這人必然是看到後面屋子中的珠寶而迷了眼,便是不管不顧跑到房間裡面,卻是被牛毛針射成了一隻刺蝟,卻是不死,又知道房間不能久呆,便往前走去。
可如今這人又在哪裡?
看着地上血跡慢慢延伸,延伸到最後非但沒有便少,卻反而越來越多了。
牛毛細針剛剛刺入人身體的時候,是不會產生大量出血的,可越是運動,人的血液流動的越發的快,這血流量就越發的多,所以剛剛門口地方不過是幾滴血而已,可沒走幾步,這幾滴血便成了幾片,可更觸目驚心的,卻還在後面……
這幾片血液最後都連接了起來,走到後面,這一條本來是白色的路,變成了一片暗紅……
靖榕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秦蕭感受到靖榕的不對勁,便是關切問道:“靖榕,你怎麼了?”
靖榕想了一想,終究還是搖搖頭。
他們現在腳下的路,已經變成了全然的血色……他們就走在這樣的路上,一步一步向前着……
秦蕭看不到,靖榕便也不會去說,可她心裡卻終究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這一條路變成紅色自然不會是一個人的血……到底有多少人進過這個皇陵……
可她腦中有這個問題不過一瞬間,一瞬間之後,她便找到了答案……
路的盡頭,乃是一個房間,一個空房間……
而當看到那個空房間的同時,靖榕的呼吸是越發的重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是瞞不了秦蕭了……
“靖榕,你怎麼了?”秦蕭焦急問道。
靖榕穩了穩心神,卻並不答話——她爲眼前所看到的事物所震撼,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前的東西是什麼……怎麼會……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
可也是這個房間裡面所能看到的事物,才解釋了爲何這腳下的路,竟然被血染成了一片血色……
這是一個空房間。
一個裡面什麼裝飾都沒有的房間……
這個房間並不大,只有靖榕臨夏閣的半個臥室這樣的大小。
因是皇陵,所以不得有所謂的暗處,這皇陵之中頭頂世上的岩石之間,都被鑲嵌上了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這個房間之中,自然也是一樣的。
房間頂上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將這房間裡面所呈現的一切,都暴漏于靖榕的眼下。
——這是一個紅色的房間。
可這個房間的牆壁卻是白的,和別的地方一樣的白色,可它的地卻是暗紅的,和別的地方一樣的暗紅……
而這暗紅色的地面上,卻七七八八地躺着幾具屍體……有些屍體死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露出了森然的白骨,有些屍體則死的時間略有些短……還能依稀看出一些眉目……這個房間並不通風,四處散發着一股腐爛的味道。
如此走的近了,便是靖榕一言不發,秦蕭也能問到一些味道。
“這是……腐爛的味道……在這皇陵裡面腐爛的,不會是牛羊……想來只有人了……”秦蕭臉色微白,可話語裡面道還算是冷靜。
他看不到眼前場景,可以保持這樣,倒也算是正常。
只是靖榕……
她雖是殺過人,卻也從未經歷過這種慘狀……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經歷過牛毛細針“洗禮”才變成了這幅模樣。牛毛細針今日身體之後,便在血管之中游走,人會感受到千刀萬剮之痛,雖是肉未離身,可這痛楚卻也是不妨多讓,卻本來被牛毛細針射中的傷口會漸漸變大,血會越失越多……最後在失血……痛楚……寒冷……之中,人會一點點絕望死去……
然後在這個房間之中,漸漸失去他們的生命……
這個皇陵之中賜予他們的,是死亡,無盡而絕望的死亡……
——而這些東西,是靖榕與秦蕭兩人就快要面對的……他們,決不能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