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個村落原來是很早之前從胡族分裂出來逃到沙漠中的,族長乃是當時候的一個皇子,可是在王位爭奪之中,他輸了,可當時的王卻是一個好殺的人,於是打算殺死與那位皇子所有有關係的人,那位皇子爲了活命,便將這一族的人都帶到了沙漠之中——逃到沙漠之中,尋找到一片淨土,尚有一絲活路。若是沒找到……也不過只是一個死字。卻沒想到死中有生,讓他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那婦人回答。
“這樣一個地方?”郝連城深問道,他自然是不知道所謂這樣一個地方是哪樣的地方了。
“這裡原本就是一片以石板做成的空地,祖先們走的累了,便在這片空地上休息,可一早上醒來,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綠洲旁邊……可他們躺下的地方,分明四周都是沙漠……”那婦人解釋道。
“這片土地,是會移動的?”郝連城深說道。
那婦人點點頭。
卻被那小男孩搶先道:“在移動之前,土地會有微微的震動,所以家家門口都會掛上鈴鐺,萬一鈴鐺響了,我們就躲在屋子裡面不出來,等移動停止了,我們纔出來的。”
那小男孩出來,給了靖榕一個大大的小臉,又爬上了靖榕的膝蓋——他如今不過五六歲,長得又是白白淨淨,彷彿一個粉嫩嫩的小包子一樣,手短腳短,可手腳卻又是肉呼呼的,爬到靖榕膝蓋上一坐,彷彿一個精緻的小娃娃一樣。
“吶,姐姐,你的膝蓋真軟,真好坐。”他奶聲奶氣地說着這樣的話。
郝連城深聽了,眼都快綠了。
他一起身,將那孩子抱了下來,又將人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這樣笑着說道:“吶,哥哥的膝蓋也很軟,也很好坐。”
“哪有,叔叔你的膝蓋硬的好像石板一樣。”那小娃娃並不買賬,這樣說着。
“叔叔?”郝連城深這樣問道,“我哪裡像叔叔?你叫她姐姐,卻叫我叔叔……”
說道這裡,那婦人笑了,靖榕也笑了……
“想來是你這幾日都沒睡好,外面風沙又大,所以邋遢了一些,才顯得有些老氣。”靖榕這樣說道,“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喂,靖榕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他用胡語對那小娃娃說着,可說到最後,卻覺得有些奇怪,“等等,靖榕,你聽得懂我們的對話?”
靖榕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只是大約聽得懂一點,但不會說。”
那剛剛說靖榕不漂亮的話豈不是讓她聽到了,糟了糟了。郝連城深這樣想着。
可他又偷偷看了一眼靖榕,卻發現對方臉上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表情來。
“我叫阿橙。”那小男孩用胡語對靖榕這樣甜甜說道。
“阿橙?他和你的名字,一樣呢……”靖榕這樣說道。
“纔不一樣。我是城市的城,而這傢伙……”郝連城深將那孩子用將那孩子從自己的膝蓋上提了起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彷彿一對鬥雞一樣,“這傢伙,可是橙色的橙。”
郝連城深乃是胡國皇子,胡國上一任皇帝郝連赫雷乃是一個喜愛大赤文化,且嚮往大赤繁榮的人,故而郝連城深雖不受寵,可該學習的東西一樣都沒落下,故而大赤語言與胡國語言他可以隨意切換,乃是可以算作是一個活動的翻譯機器呢。
只是現在這臺活動的翻譯機器卻是與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眼瞪眼,玩的不可開交。
“叫阿橙有什麼不好?”那孩子用一口流利的胡國語言反駁郝連城深,“母親生我時候剛好是夕陽西下呢,他們說外面的夕陽橙黃的彷彿一塊漂亮的玉一樣。所以纔將我取名叫阿橙的?那你的名字有什麼意義呢?”
那孩子這樣反駁着。
是的,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有意義的,無論是好,還是壞,都承載着父母的期盼或是希望,可他的名字——城深,爲什麼是城深呢?
那時候,郝連赫雷的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呢?
“幸虧啊,幸虧我是個男孩子呢。”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那孩子突然淚眼婆娑地哭了起來,“大家都說,幸虧我是個男孩子呢,若是姆媽那時候生了的,是個女孩子的話,恐怕就要……”
話還沒說完,眼裡就掉起了金豆子。
郝連城深將人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從粗糙的大手,輕輕擦掉對方的眼淚,手雖然大,可動作卻是輕柔,半點也沒把那孩子臉上嬌嫩的皮膚傷害到。
“大赤有句話,叫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孩子的眼淚,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東西,是不能輕易流下來的。”郝連城深一邊擦着對方的淚水,一邊這樣安慰道。
“可是姆媽,只有我了……原本……原本我還有個姐姐的……”聽了郝連城深的話後,那孩子雖然還是悲傷的,可眼淚卻終於是止住了,“姐姐比我大七歲,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她就被人趕到了沙漠裡,村裡的女孩子本來就少……一旦被趕到沙漠裡,我便再也沒有見到人活着回來過……”
那孩子哭,那孩子的母親也哭了……
——這便是郝連城深說的沙漠裡的那個民族,而這個民族,許多的母親都要經歷這樣的痛苦,自己生出來的心頭肉,被人聚集在一起,村中的巫醫念上一段咒語之後,便將一大片羽毛灑到了空中,這羽毛彷彿有魔力一樣,會依附在人的身上,而身上黏着羽毛的人,那是那一年要被送到沙漠中的聖女……
可是,所有的母親都知道自己的女兒會得到怎麼樣的下場……
他們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女人成爲通天塔的主人,他們需要的,只不過是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長大而已。
可……
這是天命啊,天命,如何能夠違背呢?
“阿成。”突然,靖榕叫着郝連城深的名字。
郝連城深一愣,回頭看她。
“你幫我問問她,她的女兒,叫做什麼名字,身上有什麼標記……”
郝連城深將話說給那婦人聽之後,那婦人回答道;“我那女兒,小的時候頑皮,摔斷了腿,腿上有一塊傷疤,而她的名字,叫做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