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可知道,大赤曾有一人,名曰陸廉貞。”靖榕這樣問道。
“我……我自然知道。”陸廉貞威名,大赤之人知曉,這胡國裡面知道他名字的人卻也不少,尤其是胡國皇族之中——原本郝連赫雷亦是存着派出死士去刺殺秦若愚的心的,可不知爲什麼,這些死士竟無一人回來。直到有一天郝連赫雷某一天從俘虜的士兵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才大約明白,也許就是這個名叫陸廉貞的青年,將他所派去的所有的死士,都在他們執行任務之前,給殺死了。
而他的威名,便也傳遍了胡國的貴族圈子。自然司圖瑕,也是聽過一點的。
雖不如大赤人聽的多,但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卻也露出了微微震驚的表情。
“莫非你想說你就是那陸廉貞……不不不,陸廉貞分明是個男人,可你卻是個女人……”那司圖瑕看着靖榕的容顏,這樣說道。
“我雖是姓陸,與陸廉貞也有一番淵源……只是,我並不是陸廉貞。”靖榕這樣說道。
“若你說你是陸廉貞,手上有這樣一把匕首,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可你卻不是……那你是……”司圖瑕問道。
“我叫陸靖榕。”靖榕這樣回答道,說完,便是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再次說道,“我乃陸廉貞的妹妹。”
司圖瑕臉上露出的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靖榕說的,也並非是什麼假話。這陸廉貞待她,如父、如兄、如師,只是陸廉貞雖然會讓她在沒人的時候,叫自己哥哥,可靖榕卻只是在心中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父親而已。
“我倒是從未聽說陸廉貞有什麼兄弟姐妹的。”司圖瑕自然是不相信靖榕的一面之詞的。
“那你想來也不知道陸廉貞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究竟是什麼人了……”她幾乎口誤,可後面卻又將話圓了過來,讓人看不出假來。
“陸廉貞的父母……”司圖瑕一個遲疑。
他知道陸廉貞乃是鳩閣閣主,大赤武功第一之人,十六歲出道,便執掌鳩閣閣主掌印,成爲了大赤第一的殺手,成爲了大赤王朝影子下的第一人,帝君的心腹,和最忠誠的狗……
可是他卻並沒有注意過陸廉貞的父母,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不。
不只是他,是誰都沒有注意過。
父母與孩子,乃是血脈相連,相輔相成的三人,可奇妙的卻是這三人雖是不一樣的人,可當父母的光環太大,太明亮的時候,孩子的稱謂,卻會成了某某人的孩子,並非被人稱呼自己的名字,而是一個陌生卻熟悉的代碼來被稱呼。可相反的,當孩子的光暈變大的時候,父母也會被稱作是某某人的父母,他們原本的名字,也會彷彿被人捨棄掉一樣。
當陸廉貞這個大赤第一的名號被灌注在身上的時候,似乎人們的視線都只會看向他,看向他本人,而卻忽略了他的父母。
只有少數的人知道陸廉貞父母的來歷。也只有這少數人中的極少數,知道陸廉貞母親的來歷。
而靖榕,便是其中一個。
“我倒還真是從未聽說過陸廉貞父母的事情。”司圖瑕這樣誠實說道。
“陸廉貞的父親,名叫陸子羽。”靖榕只是說出了一個名字。
“陸子羽,是那個陸子羽嗎?”司圖瑕問道。
靖榕點點頭。
“戰神,陸子羽。”司圖瑕吶吶說出一個名字。這是他年輕時候的噩夢。而這個名字,在三十年前,乃是響徹胡國的,能止住小二啼哭的名字。
這陸子羽,乃是與秦若愚還年長一些,爲人極善於兵法,可是桀驁不馴,恃才傲物,雖是有將神之才,卻只是駐守邊關,二十九歲那年遇到了落魄的秦若愚,秦若愚看中陸子羽才華,便是想將人收入揮下,可他卻是不依。
此人而是有九,卻也未婚嫁,只是一直未等到有緣分之人,直到有一天,秦若愚來了,而秦若愚來了之後,另一位長公主也來了,這位不過十八年華的長公主被陸子羽一眼相中,兩人經過一番波折,終於結成連理。
只是兩人婚後生活雖然甜蜜,可長公主卻久未得子,知道陸子羽四五十歲的時候,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而陸子羽入秦若愚揮下之後,便是將其將才發揮到極致,將胡國部隊打的措手不及,甚至有一段時間,胡國幾乎半壁江山都被陸子羽佔去,而陸子羽在戰場之上又是手起刀落,毫不猶豫,便是得了一個戰神的名譽。便是這樣一個男人,染血而來,只要報出他的名字,便可以止住小兒夜間的啼哭。
而司圖瑕作爲藍解部族長,在登上族長之位之後,自然是有幸見過這位戰神的,而在戰場之上,他原本雄心勃勃,想要開拓一番事業,只是他第一個遇見的,便是陸子羽。陸子羽那在戰場之上,幾乎如浴血羅剎一樣的樣子,徹底嚇到了他——那時候他便落下來了一個膽小的毛病……怕死,原本就是人的本能,而陸子羽,將他的這個本能完全激發了出來。
“那陸子羽,便是陸廉貞的父親。”靖榕淡淡說道。
而當她說出陸子羽的名字的時候,想到的,卻是哈圖。對陸子羽來說,他殺死的,不過只是敵國的敵人而已,便是殺的再多,再狠,也是理所應當的,而哈圖,他也一樣殺了許多人,可是,他殺的卻是同胞,是和他一樣的胡國人。
這兩人,一個在國人面前是大英雄,而另一個,卻是別人眼裡的殘暴之人。
……只是在命運眼裡,他們似乎都是一樣的。
報應!
因爲殺了太多的人,陸子羽直到有了白髮的年紀,才戰戰巍巍有了一個孩子,而那孩子被預言活不過二十歲,若是沒有盛雅燃相救,怕是陸廉貞此時早就已經死了。
而哈圖,他有過三個女兒,可這三個女人卻是兩個夭折,而另一個,卻也死在難產之中,自己的孫女卻也最後遭遇了這樣的不幸。
若是隻用兩個字來總結的話,那便只有報應兩個字了。
“那陸廉貞,竟是陸子羽的孩子!”司圖瑕驚訝說道。
“那陸廉貞,便是陸子羽的孩子。”靖榕淡淡回答道。
而在一旁冷靜聽着的廖先生,也幾乎倒抽一口冷氣——他是大赤人,自然聽過陸廉貞的事情了,只是他知道陸廉貞乃是天下第一殺手,乃是冷血無情之人,卻沒想到對方非但有一個妹妹,竟然還是二十多年前叱吒風雲的戰神的兒子。
——難怪,難怪。
——虎父無犬子!
“可這寶貝流落到你手裡,又與陸子羽有什麼關係,又與陸廉貞有什麼關係呢?”便是戰神陸子羽是陸廉貞的父親,是她的父親那又怎樣?
這把匕首,也不應該流落到她的手裡纔對。
這把匕首,理所應當掌握在流淌着皇族之人血液的手裡——比如秦若愚,比如秦銳真,比如秦若愚那三個兒子手裡,而不是流落在陸子羽的子女手中……
“陸廉貞的母親,名叫秦隨雲。”靖榕這樣淡淡說道,彷彿說着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一樣——雖然她是對司圖瑕說自己乃是與陸廉貞有血緣關係,可依舊只是彷彿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而司圖瑕與廖先生聽的實在是太認真了一點,所以也並未在意靖榕話裡的一點錯誤。只是細細聽着。
“她姓秦?”司圖瑕終於咂摸出一點不對了。“莫非……不可能……舊帝上位時候,乃是將大赤皇族除了秦若愚一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殺死了,便是他的父母也不例外,怎麼還會有一個女人剩下來……”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這位公主的秉性。這位公主,便是嫁做人婦之後,也是一樣任性妄爲,總是動不動喜歡出遊,弄得戰神陸子羽各處尋找。而這位公主在衆人尚不知她離去的情況下,又一次突然離宮出遊了,而這一次出遊,卻救了她的命……”靖榕這樣說道。也許任性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一個好的,可這位公主,卻是例外。
任性這件事情,在這一次,救了她一命。
秦銳真將皇族斬殺,原本也是想殺死這位公主的,卻沒想到這位公主出遊的時候,帶足了銀兩,卻也沒有一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而這位公主遊歷過江南的時候,卻是聽到了自己父皇母后雙雙駕崩的事情,而又在民間零星聽到了秦銳真做了什麼樣的事情,便是躲了起來,一邊躲藏,一邊尋找自己的大皇兄秦若愚的蹤跡。
——這樣一來,便是想得通了。
這把匕首,原本就是皇族的東西,而秦隨雲便在秦若愚繼位之後,帶着這把匕首嫁給了陸子羽,生下陸廉貞後,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把這把匕首傳給了陸靖榕——也就是他們的女兒。
司圖瑕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便是點了點頭,可下一秒,他卻似乎發現了什麼似的,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