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要是和我一樣,大約也能知道是什麼原因了。這北通部族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冬天,而冬天最常有的,便是下雪了,我如今是二十歲,便是有十五年是在這冬天裡度過的,而這十五年裡,便是有十二年是在雪天裡度過的。客官要是和我一樣,十二年在雪天裡度過的,便是看一眼這天上的氣候,就知道這什麼時候該下雪了。”那小二說完,便是笑笑,“這冬天會不會下雪,看的是天上的雲,你看着天上的白雲,極爲密集,卻又不見陽光,而這雲層雖厚,卻並不算太厚,想來還要集聚一段時間這雪纔會下來……”
那人絮絮叨叨說着,倒彷彿像一個學者,而非一個迎來送往的店小二——想來所有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都會變得極爲健談,更何況是這吃嘴皮子飯的店小二呢?
這三人倒是彷彿聽着別人閒談一樣,就這樣聽着……
郝連城鈺不着急。
靖榕竟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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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樊離,有些急躁了。
等到那小二說完了,便是一刻鐘之後的事情了,雖然說了許多,但也不知道這三人聽進去多少,小二也是向來沒見過這樣怪的客人的,便是說了許久知道客棧老闆叫了他的名字,他纔有些不盡興地回去了。
三人上路,便是朝着那送聘禮隊伍所去的方向。
而此時,這送聘隊伍已經走遠,看不到什麼蹤跡了……
“國主……咱們……”樊離心裡還有疑問,卻是不問出便不放心。
如今局勢,便是差一個北通部族——郝連城鈺需要一個北通部族,以壓倒性的勢力,將郝連城深打壓下去,而郝連城深便是需要這一個北通部族,與郝連城鈺勢均力敵,一爭雌雄。
可如今,這兩人卻在做什麼?
郝連城深在下聘,而郝連城鈺,卻只是慢悠悠地跟在這送聘隊伍之後,半點也沒有擔憂的模樣。身邊跟着的陸貴人,原本是想急急殺死應猛,好完成與郝連城鈺約定的,可此時亦是不急不緩跟在郝連城鈺身邊,半點也沒有焦急模樣。
“我們都沒有着急……你着急什麼?”看樊離這個樣子,郝連城鈺便是問了這樣一句。
“只是國主……這郝連城深,卻是在給應璃下聘。”樊離說出了這樣一句。
“我沒瞎……剛剛那送聘隊伍,我是看到了的。十里紅妝,香風飄飄,想來他是對那女人極爲重視,才做到了這個地步。”這一句句話,便是爲了戳靖榕的心窩子,只是靖榕臉上卻依舊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可那郝連城深若是與北通部族的族長聯姻……怕是……怕是對您不利……”樊離憂心忡忡說道。此時寒風凜凜,倒真是快要一個下雪時候,便是吹的樊離雞皮疙瘩起來,全身都透着一絲冷意。
“是啊……聯姻……這件事情你都知道,我爲何又不知道呢?”郝連城鈺餘光掃了一眼樊離,那冷質的眼神,藍的發黑的眸子,便彷彿冰碴子一樣,刺入樊離眼簾。原本樊離便是受着寒風,如今被郝連城鈺這一掃,更是覺得寒冷透骨了。
“樊離啊,在我們的隻言片語裡面,你也該知道些什麼了吧。”郝連城鈺看着樊離,問出了這樣一句話,“這陸貴人,雖是我的貴人,可卻是郝連城深的相好,你可知道,這郝連城深爲何會突然想要與我一爭了嗎?不是爲了別的什麼,而是爲了這個女人!”
而他口中的這個女人,在聽到郝連城鈺的這句話之後,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似乎無一絲波瀾。
樊離爲人雖不算聰明,可這幾日郝連城鈺話之尖銳,便也讓他聽出一些什麼,而如今被郝連城鈺挑明一說,樊離臉上立刻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這弟弟的女人竟然做了哥哥的妻子,想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可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郝連城鈺卻半點也不覺得奇怪或是意外,甚至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件事情,便已經足夠讓人匪夷所思了,而更讓人驚的幾乎掉下巴的事情,乃是這郝連城鈺,乃是一國之主!
這一國之主,竟允許心中有別的男人的女人留在這邊……這決計不是可以用匪夷所思或不可思議來形容的了。
“是爲了陸姑娘?”樊離驚奇地看了一眼靖榕,“這……這……”
他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他向來是跟在郝連城鈺身邊的忠心之臣,這郝連城鈺、郝連城深兩兄弟的事情,他是一直看在眼裡的。郝連城鈺乖張、狠戾。對這個弟弟毫不留情,可在政治建樹上,卻不得不說他確實做的不錯,郝連赫雷去的太快,太讓人猝不及防,他可以做到一個不錯,也已經足夠讓人覺得讚歎了,更讓人驚歎的是,郝連城鈺的心思,還不止於此。他想將郝連赫雷所遺留下的問題一一解決。
——而他確實快要做到了,至少,他已經做到了一半。
如今這胡國正面臨這建國至今最大的危機——而這危機,甚至比大赤舉國來襲更爲嚴重,一着不慎,便是覆國危機。而此時看郝連城鈺模樣,卻是從容不迫,彷彿萬事都瞭然與掌心之間。而誰又能想到,他此時便是在鋼絲上起舞,一着不慎,便會跌入萬劫不復之地呢?
只是便是如此,這位國主,對自己的弟弟,依舊是極不寬厚的……
——很奇怪,不是嗎?
便是在這個時候,卻依舊只把一個國家的千斤重擔壓在自己身上,卻不願意將一點東西分享給自己的弟弟,便是在危難時刻,依舊與對方爲敵。
這便是誰也料想不到的事情吧。
只是這位國主,從一開始,便是這個模樣。
郝連城深好,他便不好,對方不好,他便好,他時時刻刻緊逼,便是希望郝連城深站在他的對面,若是兄弟倒戈相向,怕他還會覺得有意思。
而郝連城深,卻又是一個與他全然不同的人。
樊離知道郝連城鈺逼迫郝連城深的手段——只是往常每一次,都失敗了,而這一次,卻成功了——只是因爲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