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晚上睡得早,吃飽喝足之後已經十點半了,從酒樓出來之後還準備換地方續攤,謝鐸銳看着趴在自己懷裡打瞌睡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的謝如安,有些猶豫。
“謝大少,兄弟們一個多月沒見面了,不喝高興了怎麼行?”饒陽澤被薛東半扶着才能站穩,喝的醉醺醺,見謝鐸銳一直沒做決定,忍不住催促道。
駱萬也道:“是啊,接下來這個月各家家裡都管得嚴,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我可是打着來見見謝大少你的弟弟的名號才溜出來的。”
醉醺醺的衆人都在附和。
謝如安剛纔趁着謝鐸銳不注意,被簡尤騙着喝了一杯啤酒,小孩子沒喝過酒,酒量似乎也不好,稍微喝一點就醉了,再加上已經到了謝如安往常的睡覺時間,此刻整個人都軟在了謝鐸銳懷裡,嘟嘟囔囔地抱着謝鐸銳的脖子不撒手。
謝如安那點重量算不上什麼,平時謝鐸銳也喜歡常常把他抱在手裡,但是現在他喝醉了,算是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謝鐸銳身上,謝鐸銳抱得手發軟。
簡尤看謝鐸銳抱了那麼久,想把人接過來,沒想到他剛靠近謝如安的身體,還沒紮實摸上去,謝如安就嘟着嘴嘀嘀咕咕了:“哥哥,哥哥抱。”
“……”這麼大的孩子了難不成還認人?簡尤無奈道:“你自己想吧,要是要跟東子嘉澍他們一起呢,我就讓司機把小安送回去,要是回去現在也不早了。”
謝鐸銳十分糾結,他討厭做這種選擇題。
於情於理上,兄弟們是因爲自己纔來的,結果自己倒是吃完飯就走了,丟下他們怎麼也過意不去,但是謝如安已經睡成這樣了,讓司機送他回去不放心也捨不得,而且謝如安晚上睡覺那麼黏人,他要是不在說不定回去醒了就不會睡覺了。
謝鐸銳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程嘉澍,這次是程嘉澍組織的,自己就這麼走了,多少有些不給程嘉澍面子。
程嘉澍穿着厚厚的大衣,全身裹得只露出一張臉,他注意到謝鐸銳的目光,笑了笑,輕聲道:“先送小安回去吧,小孩子跟着去那些地方不好,現在天也確實晚了,還有些涼,以後有時間再聚,我挺喜歡小安的,以後有空阿銳多帶人出來玩兒就行。”
五月的天,白天已經有了熱氣,但是晚上還是一樣的冷,風一刮過來,空氣中都是溼溼的涼意。謝鐸銳怕謝如安感冒,一早就脫下了外套裹在了謝如安身上,連帽子都給他戴上了,搞得自己只穿了見短袖,露出精壯的手臂。
“行,那就這樣吧。”謝鐸銳聞言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拍了拍程嘉澍的肩,道:“小安身體好不容易纔養好些,我怕他再生病,也不跟你客氣了,對了,前段時間我找了挺多補身體的好東西,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到程家去。”
程嘉澍笑意更濃,點了點頭,“好。”
既然是程嘉澍主動說出口的,別人雖然有的有些不太樂意,也不能多說什麼了,於是只能看着謝鐸銳抱着人和簡尤一起上了車,準備着等他們走後再去酒吧接着喝。
簡尤坐在靠近路邊的牀邊,上車之後開窗對程嘉澍道:“你也快回去吧,別跟着他們去喝酒了,酒吧空氣不好,而且現在天涼,一不留神感冒了。”
“司機馬上就來接我了,你們先走吧,”程嘉澍把自己又捂緊了些,嘴脣有些不自然的殷紅,笑道:“放心。”
簡尤點點頭,關上了車窗,車很快開走了。
他們車剛一走,程嘉澍就臉色一變,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薛東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人,“怎麼了?沒事兒吧?本來就剛病好,又站在風口吹了這麼久,再感冒可不得了。”
程嘉澍用手巾捂着嘴,不動聲色地擦乾淨嘴角溢出來的血,擡起頭緩了一口氣,道:“沒事兒,哪有那麼虛,你們接下來去哪?”
薛東皺眉,“等趙叔來了我們再走。”
程嘉澍也沒有再推辭,知道他們不放心,由着他們陪着自己一起站在路邊等車。
“誒,謝大少那弟弟長得不錯,運氣倒真是好,也不知道怎麼就發大運遇上謝大少了,”隨行的一個人笑道:“聽簡尤說就暈倒在謝家外面的花園?怎麼那麼巧,一個小叫花子跑到那種地方去,不會是故意溜進去的吧?”
“這事兒是挺奇怪的,不過偏偏人家就讓謝大少看上了,”另一人聳聳肩,意味不明地道:“以前過得再苦又怎麼樣,以後可過的都是好日子,謝大少這麼寵這個來歷不明的什麼弟弟,不是說還讓給上了戶口嗎?”
眼見着他們用詞越來越不着調,話也愈發難聽,程嘉澍眉頭皺起來,看了多話的幾個人一眼,那幾個人注意到程嘉澍的眼神,臉色微微一變,默默噤聲了。
“謝如安是謝鐸銳的弟弟,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自己留神些,”程嘉澍咳嗽了兩聲,聲音輕飄飄地彷彿落不下地,“剛纔那些話要是落到了謝鐸銳的耳朵裡,謝大少是什麼人,你們不清楚?”
車上漸漸暖和起來之後,謝鐸銳才把包着謝如安的那層外套取下來,謝如安似乎是因爲喝了酒,所以有些難受,小眉頭皺着,一直哼哼唧唧地抱着謝鐸銳。
回去還有一段路,一直抱着也不方便,謝鐸銳想把他放到車上他都不樂意,謝鐸銳哭笑不得,讓謝如安小動物一樣在自己懷裡找到舒服的姿勢躺好,手臂牢牢地窩着自己的衣服,愉悅地發出了小呼嚕。
睡得真快,呼嚕呼嚕的樣子像只小豬,還挺肥。
“誰讓你喂他喝酒的?”謝鐸銳看簡尤,輕聲道:“回去以後估摸着洗澡都不能放開,你負責?”
簡尤幸災樂禍,想到謝如安喝酒的小樣就想笑,“你家小孩兒跑到我跟前來眼巴巴地討酒喝,不給他就跟好像欺負他似得,我說你們家這孩子都會喝酒了?喝酒的手勢很嫺熟嘛,要不是喝完一杯酒就開始黏到你懷裡撒嬌,我還當是個小酒鬼呢。”
“是他來討酒喝的?”謝鐸銳皺眉,在簡尤肯定點頭之後默默捏了捏謝如安肉嘟嘟的手臂,謝如安動了動鼻子,把被捏的手臂縮了起來,整隻腦袋都鑽進了謝鐸銳的懷裡。
簡尤看得好玩,學着謝鐸銳的動作輕輕捏了捏謝如安的臉,謝如安頓時把臉皺成了包子,哼哼唧唧了半天,謝鐸銳拍了他好一會才消停下去。
“就你和嘉澍說話的時候,小安自個溜到了我旁邊看着我的酒,我瞧着挺好玩兒就給他喝了半杯,真就小半杯,沒想到就醉了。”簡尤也是哭笑不得,“我見過酒量小的,沒見過三口啤酒就給喝醉了的。”
謝鐸銳聽得也好笑,“他還小,估計以前沒喝過酒,以後別給他喝那些東西。”
“小安雖然小,但是也是個男孩子,”簡尤道:“你也別總是抱着他,你以爲跟養個洋娃娃似得嗎?”
謝鐸銳抱着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等他再長大些吧,現在他好像還是沒什麼安全感,以後估計我想抱他都不樂意給我抱了。”
簡尤點頭,“吃飯的時候我聽嘉澍提到過什麼時候讓你帶着小安一起去玩兒,他沒怎麼見過孩子。”
“他天天都窩在家裡,成天陽光都沒見到幾次,家裡除了父母保姆也沒有其他人,”謝鐸銳有些猶豫,“就是距離有些遠,不像是去翟行家裡那麼方便,沒有我陪着小安肯定也不會去,我也不放心,以後有機會吧。”
“也是,你們家小孩兒雖然很聽話,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簡尤道:“嘉澍又是個病秧子,氣不得急不得,要是一不小心闖了什麼禍,那可不得了。”
從沒有醫生敢說程嘉澍能這麼拖一輩子,次次進醫院搶救,醫生都會讓程家人做好心理準備,但雖然如此,程嘉澍卻依舊是程家獨子,程家把程嘉澍當成是命根子,程嘉澍的母親更是寵兒子寵到了極致,誰要是讓程嘉澍出了什麼意外,程嘉澍的母親能和他拼命。
謝鐸銳點頭,而且除了這個原因之外,謝鐸銳總覺得謝如安好像有些抗拒程嘉澍,這個孩子和自己相處了那麼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但是謝如安會和喜歡他的薛東聊天說話,程嘉澍也很喜歡他,他卻很少看程嘉澍,每次和程嘉澍說話的時候眼神都不會落到程嘉澍的臉上。
有可能是因爲程嘉澍身體不好,所以面色向來難看,白中泛着青,又一直在咳嗽,讓這小孩有些害怕吧。
說起來聽話懂事,本質上也還是個四歲的小孩子,謝鐸銳失笑,蹭了蹭他的臉頰,發現他可能是因爲喝醉了酒的原因,所以臉頰通紅,有些發燙。
簡尤無聊,在旁邊看謝鐸銳時不時地摸摸謝如安,突然覺得不對,皺眉道:“小安怎麼臉這麼紅?不太正常啊,是太熱了?”
“怎麼會,現在天氣怎麼會熱?”謝鐸銳原本不覺得有什麼,聽簡尤這麼說才發覺不對,發現謝如安連呼吸都是滾燙的,連忙拍了拍謝如安的臉,叫道:“小安,小安?”
謝如安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覺得頭暈腦脹,心裡噁心的要命,身上也癢酥酥的,眼前出現了好幾個不斷旋轉的謝鐸銳。
“小安?”謝鐸銳有些慌了,“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謝如安覺得喉嚨有些腫脹,咽口水都困難,眼淚從眼角冒了出來,縮進謝鐸銳的懷裡抱緊他,抽泣道:“哥哥,好難受……”
簡尤眼尖地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紅點,扒開他衣服看了看,“糟了,他好像過敏了。”
謝鐸銳看着謝如安脖子間的一大片紅點,臉色驟變,衝着司機吼道:“轉向!去最近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