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帝都已經十分炎熱,彷彿暮春一過就是仲夏,加上不到雨季,北方異常乾燥,只要是晴天,天空必然萬里無雲,室外不僅紫外線強烈,連迎面吹來的風都是一陣陣熱浪,感覺吹十分鐘就會被烤熟。這樣的天氣,除了趕去教學樓上課,同學們都不願意外出,只想呆在寢室或者圖書館裡,吹着空調,學習或者享受。值得一提的是,圖書館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夏天開着空調就冷得像冬天;冬天開着暖氣就熱得像夏天,這儼然成了師大的一件奇聞異事,師大人總是津津樂道。
一個週五的夜晚,我依舊坐上牀上,對着電腦碼字。傅成昊回到寢室,對我說:“董哥,又在寫小說哇,休息會兒吧。”我見他站在門口,揹着書包,眼睛盯着手裡的手機,估計是在刷新聞或者玩遊戲。我把正在打的一句話打完,手往頭上一放,身子往後一倒,“好,休息一下。”傅成昊往裡走了幾步,把書包扔在牀上,在桌子面前坐下,仍舊看着手機。我問他:“你在幹嘛?”
“玩遊戲,陰陽師。”他埋着頭說。
“陰陽師?最近這遊戲很火吧,我知道好些人都在玩。”
“對啊,羅覺也在玩,董哥要不要加入我們?”他擡頭看我一眼。
“算了,我不喜歡手遊,我就玩玩聯盟就好。”
我也拿出了手機,一連接網絡,屏幕上就彈出了好幾條微信消息,都來自我們寢室的羣聊。我點開了微信,纔看到消息是袁江燁發出來的,他問有沒有人在寢室,他把一個重要的文件夾忘在牀頭櫃上了,需要人給他送過去,他現在在學生會辦公室,爲了方便我們找到文件夾,他還發了一張文件夾的照片。我對傅成昊說:“燁帝在召喚我們呢,喊我們給他送東西過去。”
“什麼東西?”他放下了手機。
“一個文件夾,說在他牀頭櫃上。”
傅成昊走到了袁江燁的牀邊,很快就拿出了那個文件夾,他說:“這個吧。”
我踩着梯子下牀,一邊說道:“應該是,我給他送過去。”
“我跟你一起去,順便買點零食。”
“行,我們去視察燁帝工作。”
“哈哈哈,不知道會不會打攪燁帝和部門小姐姐談情說愛。”
我也跟着他笑了,我說:“非禮勿視哈,以防萬一,我們要敲門。”
我便和傅成昊出了寢室,鎖上了門,走廊裡他又問我:“誒,董哥,週末有什麼安排嗎?去哪玩?”
“還沒想好,你呢?又跟車隊出去騎車嗎?”我問。
“不,車協這周沒有騎行安排,我是自由身。”
“真的自由嗎?不是還有沈芝瑤嗎?”
他笑道:“她高中同學說要來北京,就拋棄了我。”
我也笑道:“這不是朋友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誰說不是呢。”
我們出了宿舍樓,左轉進入了晨曦路,夏天的夜晚非常舒服,尤其是起風的時候,給人一種春天又來了的錯覺,要不是因爲愛上了讀書,愛上了寫小說,我肯定會經常出來享受這樣美好的夜晚。隔壁西操場上燈火通明,有很多人在鍛鍊身體,也發出了很多歡笑聲,鍛鍊是件好事,但我偏偏不喜歡鍛鍊,除非快要體測了,我纔會臨時抱一下佛腳。額,不行,我不能一整天對着書或電腦,不僅眼睛遭不住,身體也遭不住。好,就這麼定了,以後每個晚上我都要出來吹吹風,感受感受這人間夏夜,不用很久,半個小時就足夠放鬆身心了。
走了一陣,我們到達了體育館,學生會大多數部門的辦公室都在體育館一樓,包括袁江燁所在的新聞部。這學期一開始,袁江燁辭掉了外院文藝部部長的職務,院會的師兄師姐試圖留下他,但他仍然堅定地離開了,他決定專心在校會新聞部工作,爭取大三就當上校會新聞部部長,大四當上校會主席,他真是個有理想的人吶。講道理,辭掉文藝部的工作對袁江燁來說肯定是好事,以前他在兩個部門之間奔波,文藝部還當着部長,什麼事都靠他,他累得跟狗一樣,不僅週一到週五很晚纔回寢室,連週末有時候都要加班,我們都很心疼他。
我和傅成昊從西北門進了體育館,因爲是週五,又是晚上,很多部門已經下了班,相應的辦公室也都關了門。整個走廊裡,我們看得見的,就只有兩間辦公室還開着燈,一間是新聞部,另一間是主席團辦公室,門上的標牌是這麼寫的。我們來到了新聞部辦公室,傅成昊示意我不要露面,先貼着牆,聽聽辦公室裡的對話,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覺得這樣有機會聽到袁江燁和女同學談情說愛,我照着他的意思做了,你說我們多幼稚啊。我們聽了幾分鐘,但只聽到關於工作的事,並沒有什麼情啊愛啊的字眼,傅成昊撇撇嘴表示失望,我倒被他逗笑了。
辦公室裡忽然傳來一聲:“誰在外面?”我聽出了這是袁江燁的聲音,便一手把傅成昊推了進去,還說道:“是傅成昊,給你送東西來了。”說完我也進了門。房間裡除了袁江燁,還有兩個陌生的女生,自然也是新聞部的人,她們給了我和傅成昊一雙微笑,我們也迴應了一雙微笑,但並沒有對話交流。傅成昊將文件夾雙手奉上,十分恭敬地對袁江燁說:“燁帝,您的奏章,微臣給您送來了。”那兩個女生都被逗笑了。
袁江燁也順水推舟,接下文件夾說:“愛卿辛苦了,待會兒回宮一定好好獎賞你。”
我笑道:“哈哈,你們倒是挺放得開,也不怕女同事笑話。”
“這有什麼放不開的,都是自己人。”袁江燁打開了文件夾,取出了裡面的東西,裝訂成冊的,他分給了那兩個女生。
傅成昊取笑道:“都是自己人了嗎?什麼時候的事喲?”
袁江燁笑着罵道:“滾出去,這沒你的事了。”
我拉着傅成昊出門,“那好了,奴才們就不打攪陛下辦公了,早些回宮啊。”
袁江燁忙說:“別啊,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弄完了,一起回去。”
傅成昊說:“那臣等在外面等您,畢竟陛下金口已開,我們要滾出去。”
“行,滾吧,滾一個我看看。”
“要滾也是你先滾,你這昏君。”
我們三個大笑不止,那兩個女生也跟着我們笑。
爲了不打擾袁江燁工作,我和傅成昊離開了辦公室,但我們沒有走遠,因爲袁江燁說要等他一起回去,於是我們就在辦公室外的走廊裡閒逛,看看立着的展板和牆上的佈告。傅成昊一點也不正經,竟然問我:“董哥,裡面兩個哪個對你的口味?”我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我看到傅成昊的壞笑,我才明白,我開玩笑說:“她們都是燁帝的菜,哪有我的份。”他又說:“這有什麼,燁帝后宮佳麗三千,讓他分你一個,他肯定願意。”我笑道:“你這可有點過分噢,君子不奪人之好。”
袁江燁忽然從辦公室出來,他應該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說:“又敗壞勞資名譽。”
我趕緊迎過去,我說:“我沒有哈,都是傅成昊在瞎說。”
傅成昊也迎過來,“是是是,微臣罪不可赦。”
袁江燁雙手插進褲兜,擡高頭說:“本來想給你們來點週末福利,看你們這表現,哼。”說完他便高傲地往外走。
我和傅成昊自覺跟上。傅成昊問:“陛下,什麼福利?”
走到體育館門口,袁江燁右手從褲兜裡掏出兩張票,“歡樂谷門票,想要不?”
傅成昊一把就搶過來了,拿在手裡細看,“還真是週末場,哪來的?”
“那兩個部門同事的,她們臨時有事,去不了,就把票送我了。”
我說:“哇,燁帝,女同事對你可有點好啊,你要抓住機會,來場辦公室戀情。”
“抓什麼機會啊,我有女朋友的。”
傅成昊說:“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你等着,我把你這句話錄下來,週一上課給沈芝瑤聽聽。”
傅成昊立即認慫,“我錯了我錯了,燁帝。”他繼續說:“不過這才兩張票,我們寢室怎麼分呢?”
“問問他們唄,誰想去就給誰,要是都想去,我們就給董哥一張,另一張抽籤,其他人自己買票。”
我一下子就被感動了,他們一直都很照顧我,尤其是在花錢的時候。我說:“我不去也沒事,我不太喜歡歡樂谷。”其實我心裡還是想去看看的。
傅成昊問我:“董哥去過歡樂谷嗎?”
“沒有。”
“那一定得去看看啊,很好玩的。”袁江燁也對我說。
“再說吧,要去大家就一起去,這樣纔有意思。”
袁江燁說:“嗯,回去再說。我肚子餓了,去吃點夜宵吧。”
“我正有此意。”傅成昊說。
我們三人穿過了體育館西邊的路,經過了學子超市的正面,來到了位於學子超市和學五食堂之間的小吃街。每天晚上這條巷子都很熱鬧,都會迎來很多很多的人,操場上鍛鍊過的;澡堂裡洗完澡的;圖書館裡自習過的;教室裡上完選修課的;像傅成昊和我這樣閒得沒事幹的;像袁江燁這樣結束學生會工作或者社團活動的;我們這一類人都喜歡來這裡吃夜宵,這已經成了師大人的傳統,當然其他大學肯定也有相似的情況。而且大二這一年,小吃窗口和店鋪還增加了幾個,使得這條巷子變得比以往更加熱鬧。
袁江燁和傅成昊想吃雞排,便停留在賣雞排的窗口,但買雞排的人實在太多,二人只好在外圍等待,偶爾聊聊天,偶爾刷刷手機。過了十分鐘,他們總算排上了號,但只是排上了號,又過了十分鐘,他們纔拿到了熱乎乎的雞排,他們一口一塊地吃着,盡情享受這等來的美味。我大一的時候也很喜歡吃雞排,但大二開始不久,我就喜歡上新來的一種小吃——掉渣餅,據說掉渣餅是貴州苗族的特產,我也不清楚是真的假的,本來說去問問歐陽木,但我總是忘記這回事,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吃。單獨一個掉渣餅需要六塊錢,免費夾生菜,還可以夾煎蛋、烤腸或者雞柳,但是得另外加錢。在賣掉渣餅的窗口外邊,我也排了很久的隊,纔等到一個加雞柳的餅子,我一邊吃餅,一邊走去和袁江燁他們會合。
袁江燁把裝雞排的袋子遞給我,“董哥,來一塊。”
我擺了擺手,嘴裡還包着掉渣餅,說:“我不吃了,去年吃傷了。”
“這還能吃傷嗎?”傅成昊也嚼着雞排說。
我笑道:“能啊,你可不知道去年我多愛吃雞排。”
“行吧,不強求,那都我們吃。”傅成昊說。
“好東西怎麼能獨享呢。”袁江燁說:“再買一份吧,給羅覺他們吃。”說完他又到窗口點了一份。
我說:“燁帝真是周到啊。”
傅成昊說:“燁帝有錢嘛,接濟下我們這些窮兄弟是應該的。”
袁江燁又說:“我們寢室除了董哥可以說‘接濟’,你也敢說?”
“我敢說啊,我家那點小資本,哪裡比得上燁帝家一千個島。”傅成昊不依不饒。
我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驚歎道:“燁帝家有一千個島啊?我只知道他富,想不到這麼富。”
袁江燁說:“聽他鬼話,我要是有一千個島還用來讀書嗎?缺錢了賣個島不就好了。”
我和傅成昊都大笑起來。我又問:“到底什麼意思啊?”
袁江燁解釋道:“我家住千島湖附近,傅成昊就說那一千個島都是我家的。”
我大笑道:“原來如此。”
“我也沒有亂說啊,總有一天都是燁帝的。”傅成昊繼續調侃。
“下輩子差不多。”袁江燁拿上新買的一份雞排,徑直走了。
我和傅成昊跟上了袁江燁,走過了學五食堂和新樂羣食堂,這一路上,我們不停地調侃袁江燁,說他是“千島湖的主人”、“千島湖的太子”,他拿我們沒辦法,只能吃一口雞排、給一個白眼。在即將轉進學五樓的十字路口上,我們竟然遇到了羅覺和張曉星,雖然今天大家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我和羅覺、張曉星還一起上過課,但我們五個依然很開心,就像是分開了好幾年的老朋友突然重逢了,這就是偶遇的魅力吧。
一交談才知道,羅覺和張曉星也是出來吃宵夜的,我的天,今晚是怎麼了?居然都出來吃宵夜,我們都感嘆這是室友間的默契。袁江燁把準備好的雞排遞給了羅覺,羅覺一點也不客氣,說了句“謝燁帝”,然後就送了兩大塊進嘴裡,他又把雞排遞給了張曉星,張曉星斯文多了,拿起一塊慢慢地吃。裝雞排的袋子一直在羅覺手裡,他吃的可快了,一整袋雞排一轉眼就沒了,張曉星總共只吃了三塊,其他的都被羅覺消滅了,估計他根本沒有吃晚飯。
吃了一袋雞排,羅覺依然不滿足,原來他和張曉星出門是爲了吃關東煮的,吃不到他可不會回去。張曉星立即給我們介紹,關東煮是日本關東地區的一種小吃,靠近小西門的一家便利店就有賣,味道非常不錯,他還建議我們也去嚐嚐。羅覺邀請了我,還說他請客,帶我品嚐,小西門很近,離這個十字路口就十來步路,袁江燁和傅成昊也想嚐嚐新口味,我們五個就一起過去了。
我們走進了那一家便利店,羅覺和張曉星熟練地向店主點餐,羅覺還幫我點了一份,張曉星本來也想給袁江燁和傅成昊各點一份,但他倆都拒絕了,他們吃了一袋雞排,已經吃不下一份關東煮了,袁江燁說:“我要保持身材,晚上就不吃太多了,待會嘗一口就好。”傅成昊說:“我也是,晚上吃太多不利於消化。”我看到了櫃檯上貼的關東煮的價格表,基本套餐五塊,還可以添加其他食物,比如芋圓、火腿、雞翅之類。之後,我目睹了店主做關東煮的整個過程,感覺和火鍋有點相似,就是用水煮東西,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最後,關東煮好了,羅覺把第一碗端給了我,我吃了一口,說不出來味道有什麼奇特,因爲我天生就不是美食家;袁江燁和傅成昊嚐了一口我碗裡的,他們倒是喜歡上這東西了,還說明天來好好吃一份。
過了幾分鐘,羅覺和張曉星也各自端到了一份關東煮,我們五人一邊吃,一邊走出便利店。你說巧不巧,我們居然又和熊世黎相遇了,他正從隔壁的便利店出來,一手提着一大瓶礦泉水,一手提着一袋零食。真的,今天肯定是個好日子,寢室六個人齊了,一個不少,這可是真是緣分啊。袁江燁見室友們都在,正好就詢問大家明天的安排,願不願意一起去歡樂谷玩一天?他可難得有個空閒的週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