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失語



病房中異常的安靜,只有心跳、血壓的監控設備發出嘀嘀嘀的響聲。雷洛熙昏睡着,沒有一死生氣,一點兒沒有醒來的跡象。

雖然醫生判定雷小溪已經脫離危險,並且轉入了普通病房,可是他依舊了無生氣地躺着,像一個破碎的水晶。

這就是所謂的植物人,有心跳,有呼吸,可是就是無法醒過來!

左煌弦緩步走進病房,站在雷小溪的牀邊。他的雙手他兩手撐在牀沿,俯低上身,以十分靠近的姿勢看着那張清秀乾淨的臉孔,這張既有些像他,又有些像雷洛熙的臉龐。

“你還不願意醒來嗎?”左煌弦的聲音很低,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雷小溪的臉上。左煌弦擡手輕緩地撫摸他蒼白的臉頰。可是,雷小溪沒有半點反應。

雷小溪仍舊緊緊地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掩蓋了他一向清澈明媚的雙眸,柔順的細發覆住了額上刺眼又帶着藥味的紗布。

“小溪,爸爸叫你睜開眼睛,聽到沒有,雷小溪!”左煌弦的手指輕觸雷小溪的眼瞼。“張開眼睛啊!小溪!”左煌弦重復地說着,加大着聲音。

左煌弦不想看到雷小溪就這樣睡下去,好像生命在病牀上一點一點地流失一樣。雷小溪的臉龐和身體都在緩慢地消瘦,他真的已經很瘦了!左煌弦害怕,雷小溪很可能明天就會離他而去。他只有這麼一點兒大!他纔剛剛五歲!怎麼能這樣?上天怎麼能這樣忍心去對待一個無辜的孩子?

這種想法令左煌弦更加執意地要雷小溪醒來,儘管醫生說雷小溪此刻的狀況醒來的機會很小。

“你醒過來,好不好,小溪?”左煌弦低啞的輕語,聽起來好溫柔、好溫柔,好似可以融化任何東西。

“小溪,只要你醒過來,爸爸每天都會帶着你玩騎馬打仗!還有種花,你不是喜歡爸爸用魔法嗎?只要醒來,爸爸就把魔法咒語交給你好不好?”

“小溪!你不是想着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嗎?只要你願意醒過來……”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小溪!”

就像是對左煌弦的話有了反應一樣,雷小溪的睫毛似乎輕輕的顫動了一下。雖然是極細微的動作,但左煌弦並沒有漏看。

“你醒了!醫生!他剛剛動了!他醒了!”左煌弦興奮地叫嚷着,喊來了醫生。可是醫生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他沒有醒來的跡象。”

“你胡說,他剛剛明明動了!他動了!小溪……”左煌弦叫喊着。

醫生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嘆息着走出了門。而門外的左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痛苦,看着自己的孫子成爲了植物人,暗暗掉下了眼淚。

晌久,左老夫人對着身後的寧欣說道,“丫頭,陪我回病房,我有話要問你。”

寧欣遲疑着,跟上前去。

“說吧,寧欣,小溪是不是你故意推下去的?”左老夫人嚴厲地質問。

寧欣連忙辯解道:“婆婆,我哪裡敢這麼做啊!我真的只是失手沒有抓住孩子而已!蒼天明鑑啊!我真是冤枉!”

“可是,你說你……”左老夫人指着寧欣,不知道該怎麼罵她,“好,就算這件事情你不是故意的……你說,小溪的事情你爲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

“小溪的事情?”寧欣不解。

“就是小溪是左煌弦兒子的這件事情啊!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寧欣低下了頭。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嘛,你有了孩子爲什麼還這樣忌憚雷洛熙。原來,她也有了孩子!”左老夫人瞪着寧欣,“所以,所以你才急着到美國讓我出馬對不對?所以你知道小溪是我的親孫子也不告訴我,對不對?”

“婆婆,我錯了!”

“別叫我婆婆,我可負擔不起!”左老夫人正在氣頭上,根本不去看寧欣。

“可是,只有我對左煌弦是一心一意的啊!”寧欣跪在左老夫人的身前,“老夫人,您也看到雷洛熙的態度了。她對左煌弦能好嗎?還有,你也看到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了。那個人叫做凌霄,陪伴了雷洛熙好多年,而且還一直充當着小溪的爸爸。您說,您能接受這樣的兒媳婦嗎?”寧欣揉着眼睛,傷心地哭訴着。

左老夫人聽到這話有點兒道理,又回想起在走廊上的那一幕,回想起凌霄的樣子,不禁緩下了口氣,“你先起來吧。寧欣,不是我說你,這件事情的確是你錯了!那只是個小孩子,你也不讓着點兒!”

“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寧欣急忙表白,“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啊!我也是母親。我怎麼可能對一個孩子下狠手。況且,他還是左煌弦的孩子。”

左老夫人

看着寧欣,微微嘆息,“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休息一會兒。哎……你說這是什麼事啊!我心心念念有個孫子,沒想到剛剛知道有了一個孫子,這個孩子卻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叫我怎麼安心……怎麼不痛心啊!”

“老夫人……”

“哎……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那您好好休息,我出去了。”寧欣遲疑着走出了病房。關上房門之後,寧欣的表情完全變了。她的神色冷冽,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麼。

猶豫了幾分鐘後,寧欣來到了空曠無人的逃生通道里,拿出了手機。

“喂喂!是張楓嗎?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小姐,我在自己家,出了什麼事情嗎?婚禮上的事情我聽說了?您沒事吧?他們沒有找你的麻煩吧?我很擔心你,可是又不敢給你打電話。”張楓的口氣很是關心。

“我沒事。不過,你立馬幫我辦一件事情。”

“是什麼?”

“趕快幫我弄一份驗孕報告,證明我已經懷孕了!”

“寧欣小姐,你這是……”

“因爲這件事情,左老夫人已經知道了小溪的存在,難保她不再願意幫助我。這個時候,我必須給自己留下一個保障!正好那一晚左煌弦被我下藥,可以好好的利用!”

“哦,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儘快,要做得逼真一點,不要留下任何的馬腳,知道嗎?”

“嗯,寧欣小姐,你就放心吧。”

“好!”掛斷電話,寧欣露出了些許的笑容。跟我鬥!雷洛熙你真的是差遠了!

意識一點兒一點兒恢復到雷洛熙的身上。雷洛熙微微地喘息着,緩緩地適應着明亮的光線,眼睛不自主地眨動着。好不容易,她才感覺到雙眼的焦距慢慢地對上,眼前的事物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久的夢,腦子恍恍惚惚地,神經抽搐着疼痛。

當雷洛熙的視線停留在她附近的左煌弦身上時,雷洛熙先是完全地愣住,隨後臉上有着震驚,接着便是憤恨,她終於想起了她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雷小溪!她的孩子出事了!

“你終於醒了,這裡是醫院,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了。”左煌弦關切地看着雷洛熙,連忙按響鈴聲,讓醫生來查看。

醫生,護士應聲趕來,急急忙忙地檢查一番,給予了左煌弦比較滿意的答覆。自始至終雷洛熙都安靜地仍由醫生擺佈。她怔怔地看着一個方向,雙眼中沒有任何的神采。

左煌弦盯着這樣的雷洛熙,不由得心頭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蔓延而來。

她,太過安靜了。

哪怕是醫生告訴雷洛熙孩子仍舊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她依然沒有說話,依舊沒有半點反應。恍惚間,左煌弦竟要以爲,雷洛熙剛剛睜眼時眼底閃現的那些震驚是幻覺。

醫生,護士終於忙活完畢退出了病房。屋子裡又只剩下左煌弦和雷洛熙兩人。

雷洛熙安靜地半躺在病牀上,兩眼空洞地直視着前方。

此刻,左煌弦終於察覺她好像有些不對勁,不自覺地蹙起眉頭。左煌弦上前一步,低聲喚道:“雷洛熙……”

“……”

“雷洛熙,你聽到我說話嗎?”左煌弦的聲音急切了一點。

“……”

“雷洛熙!”左煌弦按住雷洛熙的雙肩,死死地看着她。可是雷洛熙的眼底猶如深潭一般,深不見底,全是空洞。

白色的房間裡,空氣凝結了。左煌弦和雷洛熙面對面,兩人的臉頰近得幾乎貼在了一起。左煌弦的眼中全是焦急,煩躁和莫名的不安。而雷洛熙則死一樣的沉靜,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左煌弦的臉色更冷峻了,身旁的雙手倏然收緊。

“雷洛熙!你到底在搞什麼?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雷洛熙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似喜似悲,遊離在外。

“你再說一次!雷洛熙,你說話啊!”左煌弦直視着雷洛熙,他身上焚燒的火焰幾乎將周圍的空氣全數吞噬。他抓着她的肩膀,手勁絲毫不放鬆。

兩人對看沉默無言,只有詭異的氣氛圍繞在四周。

左煌弦的臉色霎時暗沉,極冷的寒霜染上他的眼,他氣憤地一拳重擊在雷洛熙頭側柔軟的枕被上,整個病牀隨着瞬間的壓力下沉,彷彿差點散了牢固的鋼架。

伴隨着左煌弦沉重的一拳,報警器嗶嗶啪啪地響了起來。接到病房的呼叫鈴趕來的醫生和護士被左煌弦身上冷凜的寒氣和不明的狀況給定住腳步,一瞬間怔忡地停在門口,面面相覷。

左煌弦回頭看着醫生,挫敗地閉上眼睛,讓出位置,“她……無

論我怎麼叫她……她都不予迴應……”

醫生上前,又是一番細碎的檢查。最後,醫院裡最最權威的腦神經科專家也被陸續請來會診。

經過專家們的一致堅定,應該是小溪變成植物人這個消息讓雷洛熙由於受到巨大的打擊,患上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們所說的PTSD就是指突發性、威脅性或災難性生活事件導致個體延遲出現和長期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其臨牀表現以再度體驗創傷爲特徵,並伴有情緒的易激惹和迴避行爲。簡而言之:PTSD是一種創傷後心理失平衡狀態。而雷洛熙小姐現在的反應,應該就是一種對現實的規避,逃離。她……”醫生不斷地向左煌弦解釋着雷洛熙的病症,可是左煌弦就是聽不下去。

“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好?”

醫生有些爲難的看着左煌弦:“這個……治療這一類的疾病都沒有準確的時間計量。有可能經過心理治療,她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就能緩解,但也有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甚至更久……”

“開什麼玩笑,幾年?你們醫生是幹什麼吃的!”左煌弦煩躁地揮手,他完全沒有想到小溪出事之後,雷洛熙會像活死人一樣。

醫生們面面相覷,誠惶誠恐。他們都知道左煌弦的身份,這樣的大顧客真的不好伺候。

“我們會給雷洛熙小姐做近一步的檢查,在分析研究她的治療方案。”

左煌弦看着一幫唯唯諾諾的醫生,又看了看病牀上了無生氣的雷洛熙,煩躁地走出了房間。

走在醫院的林蔭道上,左煌弦從口袋中摩挲出一包香菸,緩緩地給自己點上。他猛地吸了好幾口,才穩定住自己的情緒。

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嗎?

因爲他做了違心的決定,因爲他打算娶了寧欣。所以,上天要收回他和雷洛熙的孩子,殘忍的讓小溪變成植物人。所以,上天才會讓雷洛熙變成這幅摸樣?!

左煌弦狠狠地扔掉手中的菸頭,又抽出一支新的來。幾番吞雲吐霧之後,左煌弦覺得胸口上壓着的石頭好像鬆了一些。

他在路邊的石凳上隨意的坐下,看着往來的行人和蓊蓊鬱鬱的綠樹,心底一片悵然。

自小到大,左煌弦都是個過分自信的孩子。他是天之驕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他是左家的少爺,是左翼集團的總裁,是人人羨慕的左煌弦。他要得從來沒有失去過。

只有雷洛熙,只有雷洛熙,是他最重的痛!

可是如今,雷洛熙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沒有情緒的,殘破的傀儡娃娃。他的愛要怎麼繼續?他和她往後到底要何去何從?

左煌弦懊惱地扶着額頭,感到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

韓磊找到左煌弦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他遠遠地就看到左煌弦一個人坐在石凳子上,地面全是菸蒂。

韓磊微微地蹙眉,走上前去,“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左煌弦沒有擡頭,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韓磊,他緩緩地開口,聲音已經沙啞:“雷洛熙怎麼樣了?”

“醫生給她打過針,吃過一點清粥之後,現在她已經睡下了。凌霄一直照顧着她。”韓磊解釋。

“她還是那個樣子?”

韓磊神色複雜地看着左煌弦,苦澀地點點頭,“嗯,還是……”

左煌弦愣了數秒,扔掉手中的香菸,慢慢地起身,“走吧,陪我去看看她。”

“左煌弦,你還好吧?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沒事。”

“雷洛熙的事……她會好起來的。小溪也會好起來的。”韓磊忍不住安慰。

“我剛剛在想,是不是上天在懲罰我?”左煌弦看着下沉的夕陽,悵然地開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煌弦深深地看了韓磊一眼:“她現在是這個樣子,小溪又是那樣昏睡着……不是懲罰是什麼?”

韓磊看着左煌弦,露出苦澀的笑容。

這兩人,實在是……無可奈何……

可惜,左煌弦萬萬沒有想到,終於清醒後的雷洛熙完全變了個人!雷洛熙安靜的依靠在病牀上,臉色異常蒼白。她身體消瘦,彷如一個一觸即碎的瓷娃娃。

凌霄透過微微敞開的門縫遙看着病房裡的雷洛熙,眼底全是苦澀。將近一個星期的治療並沒有什麼效果。雷洛熙還是那樣怔怔地看着前方,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不過慶幸的是雷洛熙很聽話,讓她吃飯她就吃飯,讓她身體檢查她就身體檢查。乖巧地像一隻扯線的木偶。

可是,只要有一個人走近她,情況馬上就變了。而這個人就是左煌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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