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可聽到這個討厭的聲音一時無言,從酒店回到這裡二十幾分鐘的車程,因爲紀典修,不是很好的心情還沒有得到緩和,此刻更是糟糕了。
“你不清楚嗎,我不想跟你說任何話。”
艾可語氣一點都不重,說完繞過添添就準備進去小區。
“姐——惚”
添添張開雙臂攔住艾可的去路,身體微微移動擋住,一臉懇切地看着艾可。
艾可愣愣地,沒有一絲感情地盯着添添近在咫尺的小臉,很白皙,很美麗,其實她如果是個簡單不壞的女孩子,那麼一定很可愛,可是這幅純美外表下藏着的東西已經被廖芝徹底灌輸。不是壞透了,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艾可想了一下閉上眼,低下頭不跟添添對視,她討厭添添的樣子,只是問,“告訴我,舅舅在哪裡。溫”
“我……我不知道。”
添添搖頭。
艾可聽到這個回答擡起頭,諷刺地笑,將添添的攔住的手臂移開,“讓一讓,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不是一路的人。”
如果她說出舅舅在那裡,艾可也許會對她態度好一點。
“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在艾可已經走進小區時,添添突然哭泣着說。
艾可仰頭望着漆黑的天空深深地呼吸出一口氣,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鐘才轉過身慢慢走到添添面前,“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既然不想說出舅舅在哪裡那就不該來找我!”
添添只是低頭聽着,哭泣的肩膀顫抖……
艾可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對她的同情,“其實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因爲你,我和紀典修不能向以前一樣,是你……通過他讓我憋了一口氣,這比你迎面給我一巴掌還要讓我撐不住。所以你覺得我不該討厭你再也不想見你麼!”
艾可真是不懂了,她是真的沒有自知麼?
“紀典修他再也不准我叫他哥,再也不想見我了。求求姐,你幫幫我,我不想這樣。”添添擡起小臉,當真是哭的梨花帶雨。
艾可的眼睛盯在她的淚痕上,晶瑩的狀,看的艾可的眼睛裡也反射出了這種顏色……
她抿着脣搖搖頭,“我能幫你什麼?難道你還在執迷不悟?紀典修他有給過你任何男女之間愛情的信號嗎?如果有,這個男人早就是你的了,我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他,可是沒有……你在幻想什麼呢?現在他不理你了,你來求我?我和你……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你心裡沒數?”
“不是這樣的……”添添哭着搖頭,“我真的愛他,從小就喜歡,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有一天離開他身邊。可是離開了那能怎麼辦?從小時候的兄妹情,我很依賴他,我不知道離開他身邊要怎麼生活,我甚至不會生活了,除了媽媽,我跟爸爸都不親,那時候剛回國跟姐你都不親,所以我處處刁難你,那是因爲你的身邊朋友好多……而我呢,一個同學能說話的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沒有朋友……”
添添哭着看艾可的眼睛,“後來我才懂得,我只需要他一個人在我身邊就好了。他可以保護我,我可以聞着他的氣息學習微笑,我習慣什麼都和他一起,漸漸接受不了別人,不只是小的時候,這麼多年我長大,今年我已經24歲了,一直是這樣的想法,他在我心裡也許不比他在姐你的心裡分量輕……”
艾可聽着添添哭訴她和紀典修的情分,心情複雜,開始的青梅竹馬依戀,她在那個男人心中始終是個可有可無,但見了面還是喜歡的小妹妹。而在這個妹妹的心裡,早已將那個男人印在心裡霸佔着……現實很無奈,很傷感。
“我全部的憧憬全部的人生都依賴着童年那個他在繼續,離開他的這12年來,我每天早上醒來晚上睡下之前,都要看許多次他曾經和我的照片去回憶點滴,這12年來,我固執的以爲他沒有談戀愛,更沒有他跟任何人訂婚聯姻的消息,那是我很有機會,我一直以爲他是我的男人。我很快樂,即使身邊一個朋友沒有我也很快樂,可是,你們在一起,還有了孩子……”
添添越說,哭的越是絕望。
艾可眼裡含着淚光,她很想罵她傻,添添屬於那種跋扈過,但很快因爲廖芝的教誨,因爲紀典修不喜歡跋扈的女孩子,她可以瞬間收斂本性假裝溫柔,也確實,成功地變得不愛說話,性格扭曲的不真實了。悶聲悶語的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在捉摸什麼。
這能怪誰?
一手把她帶大讓她怎樣她就怎樣的廖芝?
還是那個在她心裡深埋着影子的紀典修呢?
都不是,怪她自己這幅性子,怪她的癡心錯付還不知。
“添添,你總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看事情,你想沒想過紀典修的想法,你想沒想過我?你不會設身處地爲別人想。你總是把你自己當成世界上最可憐最無辜的人。你就不停地動心思編造一個又一個謊言想要打垮誰。我也好,或者另一個出現在紀典修身邊的女人也好……你這一刻試着想象,你變成了我,被一個自己當時不討厭的舅舅家妹妹設計,陰差陽錯懷了別人的孩子,而且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艾可眼睛裡的淚水已經要溢出來了,她抿着脣忍住對添添說,“那時候我剛出獄一個星期吧,我爸爸意外去世了,我沒有親人了,你媽媽對我什麼樣子你知道。我不想投靠外婆她們,是因爲我不想讓她們爲我.操心,那時候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可是,你和你媽媽卻送了我一程,讓我在法國經歷了生活的磨難幾年都無法回到這裡。可笑死了,我居然還在那裡挨着凍打工牽掛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添添嘴巴動着,像是在說着一句句嗚咽的對不起……
艾可別過頭去,她突然很激動地對添添吼,“停止你的對不起!說對不起有用嗎!我的一切災難都來自於你媽媽!如果我再軟弱一點,我一定會死了,帶着我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去死……你們有沒有想過,把我騙到國外,我不會說外語的,我高中都沒有畢業!你指望我憑着那些發音不準的英語去闖嗎!我記得,我滿懷憧憬卻也擔心着你身體是不是要緊的心情離開中國的時候,身上只有二百多塊人民幣,添添……你想想如果是你,只要你想想你就會知道你和你媽媽多麼的可惡!”
艾可擡起左手擦了一下模糊的眼睛,“在我回國後看你我很高興,接憧而來的是你生活奢侈的媽媽警告我不要說出我們的關係,因爲你有個體面的未來結婚男友。我該是有多傻我相信她的話!到頭來你們反咬我一口,我永遠忘不了你和你媽媽在他的家人和他的面前是怎樣詆譭我的!”“對不起……”添添仍舊低低地不停道歉。
“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那根本挽回不了什麼!”
艾可厲聲打斷她,“你對我說對不起是在求我原諒你的意思麼?添添,你真的沒有長大麼?你以爲你是誰?做了那麼多錯事只要說一句對不起,全世界都該理所當然的原諒你是不是?只有你的眼淚值錢別人的都可以忽略不計對不對?不要把別人的遭遇都當成理所當然,那麼也輪到你體會一下這痛苦的理所當然!”
艾可不知道話是否說重了,更不知道添添能不能聽懂她這些話裡的意思,如果添添能聽懂,那麼證明她還不是徹底沒救了……
添添仰起臉,哭的眉頭皺着,是的,她從來沒有替姐設身處地的想過,不,曾經也想過,可是隻是一下下,媽媽就把她的擔心打斷,叫她這樣做那樣做。
“我也有我的無奈啊。我那麼喜歡他,他的眼睛卻只圍着你轉,如果他是一個很花心女朋友無數的男人,那樣也許我不會嫉妒,可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女孩,哪怕打扮的再妖豔的他都不屑。那種獨一無二的眸光我多希望是停留在我身上,我嫉妒,我羨慕的偷偷的哭。所以我掙扎了很多次,在竇阿姨很喜歡我的時候,我才答應去附和媽媽說的那個謊話,也許真的傷害到了你,可是……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到頭來他還是相信你啊!”添添擡起手指抹了一下淚水。
艾可不斷地深呼吸,“你不要說他完全相信我,他之所以沒有完全相信我也沒有完全相信你,那是因爲他愛我。就像現在,我可以生氣地離開他,徹徹底底,可是爲什麼我不敢說出分手?第一我們的關係不知不覺已經很成熟了,第二,我愛他。”
“換做是我,我不會那麼做。你和你媽媽,連做人基本的道德底線都不要了……”艾可話說到此,對她和她媽媽的埋怨,也算是徹徹底底的對添添倒了出來,至於她體會得到她的痛苦沒有,她不清楚。只是心裡好像倒出了許多垃圾一般。
添添無話可說了,理直氣壯的來,卻滿心愧疚的轉身……
艾可望着她纖細的背影,低低地開口,“添添,我希望你救救我的舅舅,不要怨我不替你求得紀典修的原諒,我和他現在因爲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該知道的……”
添添的背影微徵,什麼都沒有說……
艾可這一夜睡得不安穩,窩在被子裡,無數次拿着電話看,撥了不記得多少次勒東昊的那個號碼,還是在關機,那天獄警撥通的時候是接通了,只是很久沒有接聽,後來再打就是關機,也有好的可能,或許是沒人在那個手機旁邊,導致被人撥通的沒電了呢。
艾可看着手機的屏幕,在期待什麼人打來?
希望那個那個勒東昊手機的人看到來電顯示打過來,說東昊還在活着,怎樣都好。
也在期待添添能打來,告訴她舅舅在哪裡。
捏着手機直到手機沒有了電沉沉睡去,那個心裡最最期待的號碼也沒有出現過……
紀典修,你就那麼忙嗎……
翌日清晨:
添添醒來就發現牀頭有幾粒藥和一杯水,便籤上寫着廖芝的字跡:已經發燒了自己都不知道嗎,醒來把藥吃了,記得去醫院。
添添坐起來,摸了摸額頭,原來昨晚自己發燒了。
望着自己的房間,突然抿着脣蹙眉,艾可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也不短,卻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房間。
而她夜夜安睡的房間,甚至這個房子,卻是她爸爸的死亡賠償金換來的。
越是想越是頭疼。
添添吃了藥,沒有去醫院,洗漱換了衣服開車在大街上,茫然的不知該去什麼地方。
聯繫不上紀典修,紀典修再也不見她了,紀典修曾是她這麼多年心裡的最中心,失去了這個中心,不知道方向感在哪裡。
大學時,學紀典修也在學的語言,吃紀典修愛吃的一切食物,讀過紀典修喜歡的一切書籍。哪怕她都不喜歡,也強制自己喜歡那些不感興趣的。
突然很想去看看竇敏,她的親生母親,原來對她那麼好,也是有原因的,她是她的女兒。
跟竇敏聊了一會兒,雖然竇敏聽得懂卻無法迴應。
中間聽到保姆說紀典修也會偶爾來,經常打電話,交代過有事情可以打給他解決。
添添望着竇敏房間的座機,決定按下去那個號碼。
沒有紀典修的私人號碼,只有紀典修辦公室的座機號碼。
接通後,提示音是請在聽到滴聲後留言:
添添拿着話機許久未曾張口,她很猶豫,深呼吸着望着這空蕩蕩的房間,艾可昨夜的那些話縈繞在耳中,讓她徹夜難眠,如果不說出這些,她想自己會被折磨瘋。
一點一滴,對着話機說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剛回國後的艾可是什麼樣的,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姐姐,一直到昨夜。
全部都說完之後,她開始哭,卻在拼命地忍着,她說自己是做了多少壞事,怎樣昧着良心欺騙他和所有人,怎樣把姐徹底抹黑,怎樣逼迫過姐。
如何讓紀典修徹底失望。
她不知道這個電話留言紀典修是否會聽到,更或許會聽了前面的幾句就掛斷忽略掉後面那些真相,可是她已經說了,心裡便暢通了。
走出竇敏的別墅,開車在大街上,已經是正午了,太陽很大。
添添戴上太陽鏡,髮絲被風吹起,嘴脣抿着,很蒼白……
解脫!
這是一種釋放後的解脫!
像是一個作奸犯科後逃跑奔波了無數年,經不起心理負累終於投案自首後的解脫感覺。
艾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太陽光早已離開了她的房間。她驚醒,自己怎麼這麼能睡?
打開在被窩裡的手機,已經黑屏沒電了,忽然想起,昨晚拿着手機睜不開眼睛了,就那麼睡着了,直到沒電!
可是開了機,沒有短信也沒有未接來電。
艾可蹙眉揪緊了心口的衣服,是餓的麼,爲什麼這麼疼?
翻開牀頭的日曆,發現日子過得真快,她請假一個月,已經過去了是一天,今天是個星期一。
他是不是親自送了兒子上學?她希望是的,千萬不要總是叫司機送,艾寶喜歡他送。
上次去瑞士,去過勒東昊朋友的地址,但是沒有聯繫方式。
勒東昊要找到,哪怕已經不在了。總該讓人知道真相,不要總是雨天緬懷那座空墓。
找到東昊的事情迫在眉睫,可是該誰去找?誰有那個時間和精力?
艾可想去,權當走出去散散心,也許心裡的疙瘩會隨着時間被解開,這麼多天,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掐着她的喉嚨,呼吸不順暢。
可是想去瑞士,現在是否要對紀典修說呢?
杜馨桐給艾可打來電話時,艾可從外面剛回來,手裡拿着新買來的小行李箱。
“這麼無聊?星期一你應該很忙啊。”艾可進門關上門後說。
杜馨桐站在公司三樓的樓梯口處,“我就是想問問你,紀典修跟你怎麼樣了啊?唉,你那邊什麼聲音啊,那麼大動靜!”
艾可把行李箱推進屋子裡,“我剛剛去買了一個行李箱,撞在門上的聲音。”
“這麼說,那是和好啦?”杜馨桐激動。
“什麼……”艾可不懂她在說什麼。
杜馨桐笑啊,“你不是要出國嗎。我心裡急,早上去頂層被張秘書攔下來了,看到她手裡拿着機票,飛往法國的,聽說紀典修要出國度假。這是在藉機會哄你開心嗎?不過我偷瞥到他辦公室有個粉紅色的行李箱,不是你的麼?”
“……”
艾可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麼了,拿在手裡的手機根本拿不住了,手在顫抖,像得了帕金森的老人。
“那不是我。馨桐,謝謝你關心我,我……我先這樣了……”
艾可掛斷了電話。
她以爲他在忙,可是在忙什麼,出國度假嗎,粉色行李箱!陪他去的那個女人不是她啊……
在她記憶中,紀典修從不會出去度假,更沒有……她想不下去……
一邊打開行李箱往裡面裝着東西,一邊恨自己夜夜守着手機再看什麼再等什麼。
那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原來別人的心你永遠都是猜不透不懂得的。
果斷決絕地去訂了去瑞士的機票,坐在回來的公車上,拿着手機手指一直在動,卻找不到任何號碼可以撥通。不心痛?不,痛了,因爲愛他,所以心裡難捨,可是他把這份愛不斷的隨着時間在放縱着……
車上兩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在聊天,處境雖然跟她不同,那話卻刺進她耳裡。
“他不離?那由不得他,分居兩年就……”
“……”
下午五點:
蘇霆安的車停在董啓瑞的律師事務所門口,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律師樓下面,仔細看過去,竟是騰添添,她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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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月末結局,所以我想理清一些事情,有些討厭看到寫添添篇幅的親們這一章就忍忍哈,她的所有這章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她們的結局還在十來天后,添添這個人物很矛盾,壞的不徹底,無勇無謀的她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