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典修一直沒有趕來醫院,下午他有會議,晚上有應酬,中間紀典修給艾可打來過一個電話,艾可匆匆的接了,知道他很忙她就說沒事掛斷了,一個人應該也可以應付。
張柔的同學們,艾可先讓回去了,她們還要上課,沒必要都在這兒陪着。
她告訴張柔其中一個室友晚上來的時候把張柔的日常用品拿來醫院,因爲好像暫時出不了醫院這個地方。
那位同學有點疑問,不過艾可沒有接着說,她也沒問。
張柔還在吸氧,艾可走近了一點坐在牀邊,不多時張柔的結果出來了,艾可悄悄地出了病房,跟來叫她的護士去了醫生的辦公室瀘。
“醫生,她還好嗎,不管怎麼樣她有沒有機率康復起來呢?”艾可坐在醫生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
張柔沒有家屬,暫時艾可覺得還不要通知她弟弟吧,等手術了,或者是什麼緊急的時刻,在告訴那個即將考試的男孩子,那畢竟是張柔唯一的親人,如果需要骨髓移植,醫生會通知張柔的弟弟來配型。
醫生皺了皺眉頭,“白血病約佔腫瘤總髮病率的3%左右,是兒童和青年中最常見的一種惡性腫瘤。根據統計,亞洲發病率算是較低,死亡率爲2.8-4.5/10萬人口。喵”
艾可聽得雲裡霧裡,頭都大了,“醫生,你簡單點說,我有點分析不清楚……”其實她是想讓醫生不要這麼繞脣舌,家屬都要急死了,還不痛快點說結果!
醫生扶了扶眼鏡,“病人張柔這個女孩子,根據她的白血病細胞系列歸屬,應該歸屬爲急性粒細胞白血病……”
艾可都記不清楚也記不完全醫生說的那些話,她只記住了‘急性’‘骨髓移植’‘直系親屬’還有一些淺顯的她能懂得的關鍵詞。
回到病房時張柔還沒有醒來,想必是運動的時候真的累到了,醫生說沒事,醒來就沒事,她的治療其實算是耽誤了……
張柔在病牀上虛弱的很,臉色白的不像話,臉上和額頭上有細小的汗珠,更加顯得蒼白的小臉透明瞭,她很瘦,看着胳膊手腕和艾可差不多的,艾可坐在那,又盼着她快點醒過來又害怕她醒過來,醒過來她要怎麼說?
紀典修在飯局中間抽空給艾可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記得吃晚飯。
艾可掛斷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天黑了,的確還沒吃飯,也不記得了,張柔的同學帶着張柔的日用品來了,這時候艾可纔出了醫院在附近吃了點飯。
“今晚我來守着她吧。”張柔的同學看了看時間都晚上十點了,艾可吃完晚飯從外面回來一會兒了已經。
艾可想了想,說道,“今晚我在這兒,明天星期五,明天晚上你再來吧。主要是得辦理她住院的手續,很多挺麻煩的。”
艾可把那個女孩支走了,她不能走,張柔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醒過來了一定會出院或者知道自己怎麼了,誰能給她個答案,一定不是她的同學啊。
半夜,紀典修來了,艾可和他出去在走廊說話。
艾可撒嬌地摟着紀典修的脖頸,用非常惆悵的語氣說了張柔的事情,“已經確診了是急性白血病。等她醒過來,接下來的24到48小時她要面對的就是誘導化療準備。”
艾可想起醫生說的話,很容易引起腎衰竭,尿酸性腎病,發熱以及感染,艾可懂這個嚴重性,心裡也就更怕。
紀典修抱着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冰涼的嘴脣在她臉上啄了啄,“該面對的她都要面對,積極配合治療才主要,對了,東昊還沒有聯繫上麼?”
艾可搖了搖頭,“東昊是不是騙人的?他的樣子可不像是把張柔當成女朋友,以東昊的性格,如果女朋友這樣了,絕對不會消失這麼久沒個人影,所以東昊撒謊呢。我還是瞭解他的。”
紀典修艱難地笑了笑,誰都知道勒東昊在撒謊,以此來掩飾他的一顆什麼心呢?
他勒東昊愛着艾可人盡皆知,或許他想跟艾可和紀典修之間劃清界限吧,所以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硬說自己對張柔有了情。可是長眼睛都能看出來怎麼回事,這情這愛蒼白的不值得一提,若是此刻躺在病牀上的是艾可,他勒東昊失蹤?呵!估計比誰衝向病牀都得快!
“不過勒東昊到底去哪兒了?”紀典修皺眉,似乎在自言自語。
艾可嘆氣,紀典修挺拔的身體倚着醫院走廊的牆壁而站,艾可倚着紀典修的胸膛而站,午夜的醫院走廊寂靜極了,紀典修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他的小妻子依舊靠在他懷裡,他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脖頸問了一句,“我要不要找找他?”
“嗯?”艾可挑了一下眉頭。
“這小子行蹤從來沒這樣過,你說他經常去第三監獄,我覺得他的失蹤有點不尋常,已經十幾天了,誰也不聯繫,別人也聯繫不上他,不正常!我擔心。”說到底,紀典修把勒東昊當哥們,不憑別的,就憑這次他勒東昊說他愛上了張柔,雖然這玩笑有點滑稽,可這句話真讓紀典修把他當好哥們了,起碼他勒東昊這麼做是成全了艾可和他。
“也好,那你就找找吧,這事兒還真就你能辦。”艾可癟了癟嘴,欣欣和楊月她們也都着急勒東昊去哪兒了呢
紀典修在這兒陪艾可到天快亮,高級病房裡還有一個牀,和衣在上面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紀典修醒來的一般都是很早.艾可醒來時,紀典修已經買好了早餐給她。
“你不吃點嗎?”艾可打開早餐的營養粥問他,撅了撅嘴巴,好香,紀典修他自己都沒發覺,生活中小細節,他越來越細心會關心老婆了。
平時週末都捨不得艾寶太纏着艾可,什麼都分擔一點!
週末時紀典修工作有時很認真,但艾寶一個小孩子,沒輕沒重總是擾亂紀典修工作上的東西,他不會發脾氣,艾可最滿意他這一點,其實她挺怕紀典修會因爲什麼事情跟孩子發脾氣的,還好不會。“不了,我回去洗澡換衣服直接去公司,有任何事情別自己應付,記得給我打電話。”紀典修拎起西裝外套,俯身在她額頭吻了吻,大步走了出去。
艾可心裡真怕,不好應付,但紀典修這一句話,讓她什麼都不怕了,好像發生什麼他都可以擔着扛着。
醫生來病房裡來來回回好幾次,急匆匆的,艾可就來回轉來轉去的等着張柔快點醒。
早上九點多,紀典修開會前打給艾可電話後,張柔醒了。
艾可是出去接的電話,回來時就看到張柔拿開了氧氣,正在準備下來病牀。
“你……你先躺着,我去叫醫生。”艾可有點慌,先把手機放進了兜裡,過去攙扶張柔。
張柔虛弱無力地看着扶起她的艾可,“你是?”
“紀……”
“病人醒了是嗎?安排檢查!”
艾可話還沒說出口,醫生有力的話一下子把她打斷了,接着進來的是護士。
張柔的主治醫生手裡拿着一支筆,比劃着對艾可說道,“請通知紀先生錢款問題,檢查過後如果順利就要進行必要的治療程序!”
“好的,我馬上通知他,什麼都不要耽誤。”艾可點頭。
醫藥費和病房所有的一切都是紀典修出的錢,張柔沒有朋友,弟弟大學的六萬塊都是紀典修拿的,可想而知張柔是個相當沒錢的學生。而且白血病,並非一般人能負擔的起。
早上醫生的兩句話說的艾可心裡有些涼‘不出意外幾十萬下來就能行,但有的人幾十萬花進去康復出院了,但多半幾十萬花進去命也保不住。’
張柔揉了揉不舒服的心口位置,頭從男醫生身邊伸過去睜大眼睛對艾可說,“你是紀典修他的秘書對嗎?”
“啊?”艾可驚訝。怎麼一下子變成了秘書,忽然想起來,上次張柔去公司,見過艾可,艾可穿的衣服就像是秘書的。
張柔虛弱地笑,額頭上還有一點薄汗,“他給過我一張她秘書的名片,讓我有事聯繫他的秘書,他忙沒有來看我,讓你來的對不對?謝謝你……”
“好了,準備去檢查!檢查過後儘快進食。”醫生催促。
“不……不用謝……”艾可自言自語着,張柔已經走了。
就這樣,張柔被忽視和醫生帶了出去,剛醒來的她很虛弱,忘記了問自己的病情,忘記了很多事情,只記得她生病了暈倒了,是不是紀典修太忙了,但是還記得派秘書來看她,這真的很讓她開心。
張柔認真地接受檢查,醫生和護士全程除了指導她怎樣做,其他的話什麼都沒有說,那些該由家屬來說。
張柔笑着接受一項一項的檢查,她以爲這樣的小病痛是因爲有紀典修的關心,所以有些被醫生誇大了,還要做檢查,直接醒來了補充一些葡萄糖什麼的就該出院了吧?
出來時張柔還對醫生輕輕的笑,“我其實不用住院那麼久,出院以後我自己會注意身體健康。”
她的笑容,讓身後抱着病歷本的兩個護士低下頭微微嘆息了幾聲,此時地張柔表情有些不對,她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每一個再用同情和異樣眼光看着她自己的人,怎麼了?爲什麼好像她是這些人視線中最可憐的那一個人?
張柔跟着主治醫生回到病房,艾可起身看向醫生,醫生示意艾可和他出去說。
艾可讓張柔躺牀上休息一下等她回來。
關上門,和醫生往走廊盡頭走,艾可問,“醫生,怎麼樣了?”
“化學治療的目的是清除白血病細胞克隆並重建骨髓正常造血功能。所以你們家屬朋友要儘快讓她知道並且配合。”醫生交代完,轉身走了。
艾可手指冰涼,手心也冒着冷汗,要現在進去說嗎?
病房裡,張柔脫掉了病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笑着對艾可說道,“對不起,麻煩你了。我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就出院。”
張柔說話的時候,一直是低着頭!把手背上的輸液貼撕扯了下去!
“別動。”艾可過去拉住她的手,出血了……
血液順着張柔手背上的針眼流出來,淌過手指縫隙,也滴在了艾可的受傷,艾可看着這血液,有點頭暈。
“你先躺着,還不能出院。”艾可讓她上.牀去。
“怎麼還流血?是我撕扯的太用力了嗎?”張柔擡起頭看艾可,眼睛裡淚光瑩瑩,那種祈求的眼神似乎在告訴艾可,你不可以說我不愛聽的話哦,很無力的請求,“我可以出院?還是我住錯了房間?還有誰叫張柔?”
艾可還沒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張柔一個快速的轉身,在張柔用力伸手指着病牀牀頭那個標籤的時候,手背上的血濺在艾可白色的小七分袖衣服上,艾可怔住了,轉過頭去看向牀頭那個小標籤,這傢俬人醫院牀頭的標籤……
竟然標寫着患者是什麼病症,艾可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小小的標籤。
“張柔……”艾可顫抖地開口。
張柔蹲坐在病房的地上,手上還在流血,雙手插進她的長髮裡,着頭不肯擡起來,肩膀顫抖着,一定是哭了。
艾可走過去,蹲在她面前,不知道該怎麼勸她纔是最適合的,只是向對待妹妹似的伸手輕輕圈住她抱着她,“別哭,這個病……治癒率非常的高啊,現在醫學很發達,還有……錢的問題你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就好了……”
“治療……”
張柔哭的滿臉上都是淚水,搖了搖頭,嘴脣上都是淚水,她一點點站起來,不敢置信這個結果地往後退了幾步,“我怎麼就……我就是暈倒了啊,我是累的,跑的太快了才暈倒……”
張柔大步跑出病房!
一個往這邊走的護士被撞了一下,手裡的本和筆掉在了地上,張柔被撞的身體向牆壁倒去,她扶住起來,往樓下跑了去!
“張柔!”艾可追出去,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艾可一邊追出去一遍接起來,“喂,誰!”
“我是紀典修,怎麼了?”
艾可皺眉,“張柔跑下樓了,我得去追回來!”
“先這樣。等會兒給你打。”艾可掛斷了電話,張柔跑的不快,她還是能追上的。
張柔沒有坐電梯,直接從樓梯往下跑的,艾可擡頭一看,天哪,張柔住的病房可是二十四層啊!這女孩真是……雖然不是上樓是下樓,可這也太高了。一不小心張柔摔了怎麼辦?醫生說,張柔的身體磕碰後都會見到淤青。
艾可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張柔推開一層樓梯通道的門艾可就跟着下去一層,一邊喊着張柔一邊追着。
拿出手機接起,“你急事嗎?”
“她從哪兒跑的?我在醫院門口,就要進去!”紀典修拿着手機站在醫院一樓門口,左右看着,銳利地眼眸四處搜尋,也沒見到張柔。
“她從樓梯跑下去的!不是電梯!她太行了,24樓啊!”艾可擡頭,“我在十八樓!你從一樓幫我攔住她吧!”
艾可掛斷電話一直追,可是張柔平底鞋比艾可高跟鞋快,艾可還是上班穿的高跟鞋,昨晚也沒有時間回家換一下。
張柔一直跑一直跑,發現自己是跑到了樓道里已經沒心思想別的了,就想着快點到一層出去這個醫院,艾可在上面一直往下追,高跟鞋踩過樓梯的聲音噹噹響,紀典修從一樓上來進去樓道,已經聽到了有聲音往下來,紀典修沒有上去,深深皺眉等着張柔跑下來!
張柔跑下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一樓這裡站着一個人,一下子就撲進了一個懷抱裡。
“慢點!”紀典修呵斥她。
張柔聽到這個聲音像是頭要炸開了一樣,擡頭,果真是紀典修,她望着紀典修嘴脣不住地發抖,許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是不是要死了。”
紀典修蹙眉,聽到艾可說張柔跑了下來,那麼多半是知道她自己得了什麼病了,這會兒這樣問他,百分百確定是知道了。
“誰說的會死?這種病可以通過治療完全康復起來。”紀典修淡淡地說,有些底氣不足,畢竟說這話也是活生生安慰人,醫生都沒有完全的把握說患者此刻狀況是會生還是會死!但還有機會!
“可是我怕……我怕治療了……我還是就那麼死了……”張柔情緒有些失控,不停地哭着,摸樣極其狼狽,雙手不停地動來動去,她用流着血的手捂着嘴巴,眼淚那麼多,“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才二十歲……我還有好多年啊……我多想我剛剛是看錯了啊……”
“不要哭!”紀典修不會哄人,尤其是陌生人!說出來的三個字明明可以用安慰柔和的語氣,此時聽着卻那麼生硬命令性!
張柔嚇得閉上眼睛,睫毛上的淚珠都停住了一樣,身體因爲剛哭過現在又忍着不敢哭一抽一抽的,她靠近紀典修,走過來的幾個小步子,身體像是在風中搖搖欲墜那般脆弱,一頭柔順美麗的黑色長髮襯托的她小臉楚楚可憐。
紀典修不知道她會不會走着走着倒下去,但一想不至於。
在她站不住的時候紀典修還是上前了一步,張柔順勢雙手摟住紀典修的腰部,頭依偎在紀典修的胸膛裡,閉上眼睛默默流着眼淚。
紀典修一怔,張柔突然在他懷裡,他的雙手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就那樣僵硬的姿勢,他怕自己的雙手碰到懷裡的女孩子。
艾可下來的時候,額上疼出了汗珠,小心着小心着還是在八樓的時候扭傷了腳,鞋跟也斷了,拎着鞋子扶着樓梯扶手走下來到一樓……
紀典修擡頭,輕輕走到樓梯轉角的艾可木訥地看了過來,艾可皺眉,腳上心上都痛楚地看着被張柔摟住不放的紀典修,她想,張柔心裡是對這個幫助她的男人有着很多好感的,也許剛好超出了感激之情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