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日本人要是想進來,讓他們進來好了,也不要給袁先生任何的暗示……哦,對了,在他們進來之前,記得把孩子身上的被子掀開……”
方不爲說着話的同時,打開窗戶,輕輕的翻上窗臺,一個縱躍,連絲聲音都沒有,便躍上了樓頂。
馬景星驚恐的張大了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她終於知道,這個男人如何悄無聲息的潛進來的。
聽着上樓的腳步聲,馬景生飛快的掀開了孩子身上的被子。
“噹噹”的響了兩聲後,袁殊推開門,帶着一個穿着軍服的日本人進了房間。
日本軍官提着一口箱子,還飄散着一股淡淡的西藥味。
馬景星心裡又是一驚:還真被那個人給說中了,日本人真派了醫生?
“孩子怎麼樣?”袁殊一臉凝重的問道。
“還在燒!”馬景星低着頭應了一聲,讓開了一步,讓袁殊和醫生看到了孩子。
她之所以低頭,是怕自己的臉上的表情不自然,被日本人看出端倪。
其實完全沒必要。
她被方不爲嚇的不輕,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更何況軍醫是真的軍醫,雖然也確實得到過巖井英一的授意,讓他來了仔細觀察,但他又不是微表情專家,哪能分辯的出,馬景星的臉色不好,是因爲擔心,還是驚嚇過度?
袁殊下意識的把手伸到孩子的腦門上,觸手溫燙。
這一路上他都是想,萬一日本醫生髮現孩子沒發燒,還怎麼圓?
沒想到孩子真發燒了?
他猛鬆了一口氣,趕快讓開了位置:“鬆野君,麻煩了……”
軍醫坐在牀頭,先量體溫,又看喉舌。
後世的醫學如此發達,對感冒這種病都沒研究透徹,更何況這個年代,還是個沒學到家的二把刀?
軍醫也只查出,孩子確實發燒了。
無非就是開兩片西藥,打一針而已。
一陣折騰,反倒把熟睡的孩子給鬧哭了。
打完針,又給日本軍醫和兩個憲兵安排了住處,袁殊纔回到二樓的房間。
剛進門,他先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還以爲,是王胖子……”
“來了”兩個字還沒出口,袁殊猛的瞪大了眼睛。
房間裡突然多了一個男人,正坐在桌子邊,好整以瑕的看着他。
再看馬景星,已經拉好了帷帳,正在哄孩子睡覺。
這個男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袁殊下意識的摸向了口袋,那裡裝着一把勃朗寧手槍。
方不爲舉起手,往下壓了壓,意思是讓袁殊不要緊張:“自己人!”
袁殊的心裡一跳:哪個自己人?
軍統,地下黨,還是那個“自己人”?
“就是你想的那樣!”方不爲重重的點了點頭。
即便方不爲現在不也承認,隨後馬春風也會告訴袁殊,索性也讓袁殊代馬春風驗應一下:確實有這麼一號人,而且已經厲害到能上天的程度了……
袁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無比神秘,無比詭異的“自己人”,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家裡,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感覺跟做夢一樣?
“7214M90……”爲免誤會,方不爲先報上了代表袁殊最高機密級別的識別暗嗎。
“林教員已暴露,電臺已被日方獲,你於十三日傳遞出去的那份情報,已被日方破譯……”方不爲開門見山的說道。
至此,袁殊已無半點的懷疑。
如果這個男人是日本人,等待自己的只會是手烤和刑具……不,自己連巖井公館都走不出來。
說明事態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但也不容樂觀,不然如此神秘的“自己人”,不會冒險和自己見面。
“日本人查到哪一步了?”袁殊澀聲問道。
“嘉定的胡老闆,已於半個小時前,被押回了憲兵司令部,不過,集納報社的何建英,我已於下午通知他轉移了……我來找你,就是想想問,還有什麼環節需要處理!”方不爲回道。
那個胡老闆,方不爲是真的無能爲力。
當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巖井英一已經派須賀彥次郎動手了。
如果同赤木親之,或是原田熊吉帶人抓捕的,方不爲都有機會。
甚至是他已決定,實在不行,只能先一步下手……
但偏偏是須賀彥次郎?
須賀彥次郎身上沒竊聽器,方不爲連他走哪條路都不知道。
袁殊定定的看着方不爲,他現在終於有些理解馬春風和胡月明的心情了。
看自己人剛剛的行爲,寧願用孩子病了的藉口,把自己騙回來,也不願用電話,就表明他極度謹慎,絕對不會用自己家的電話和外部聯絡的!
那他是怎麼知道胡老闆已被押到了憲兵司令部的消息的?
半個小時前,自己還在江上,自己人也肯定在自己家裡等着自己……
方不爲自然知道袁殊在想什麼,他沒時間解釋,也不會解釋。
“不要浪費時間了,趕快想一想,還有哪些環節需要補救?”方不爲催促道。
消失的時間短一些無所謂,兩個保鏢至多認爲,自己跑到樓上快活去了。
時間一長不見自己,何鏢肯定會着急,要是滿樓都找不到自己,不驚動日本人才怪。
袁殊的臉色一黯:“只要何建英不暴露,日本人就不會有指證我的證據,但是……”
他擡起頭,看着方不爲露出一絲苦笑:“日本人最終還是會懷疑到我的頭上的……”
“這個你不用管,我來想辦法!”方不爲堅定的擺了擺手,“你只需要告訴我,還有哪些環節,需要清理……文件,稿紙,密碼本,或者是,那個報刊亭的老闆……”
“這些環節都沒有問題!”
袁殊搖了搖頭:“身在敵營,我怎麼可能不謹慎……那個老闆也沒問題,包括巖井,都經常會在那裡買報紙……”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