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已到了尾聲,案子上已不剩幾本卷宗了。
李無病看了看手錶,快到凌晨三點了。
“科長,這兩條情報記得有些不清楚了,我要回去找一找……”李無病指着卷宗說道。
“好!”林雙龍應了一聲。
他先去了機要室,裝模做樣的翻了幾本檔案,好像記不清到底記在哪裡的樣子,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李無病關好了門,拉開抽屜,拿出兩個本子,胡亂的翻了幾頁,裝做正在查找的樣子。
側耳聽了聽,確定外面沒有人,李無病才隨身拿起了桌子上的收音機。
“次……拉……”
等了足有五分鐘,頻道里一直是這種聲音。
李無病看了看錶,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
自從共同謀劃開始,楊定安從來都沒有失約過,不管進展如何,每天都會報一聲平安。
但今天是怎麼回事?
難道楊定安出了什麼意外?
李無病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關掉了收音機,拿着兩個本子,出了辦公室,進了情報科的電報收發室。
“上海的電報還沒來?”翻了翻收發記錄,沒有上海站的收發代號,李無病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還沒有!”發報員回了一句,“往常都是在兩點左右,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再等等吧……”李無病寬慰了一句,拿着檔案出了門。
剛剛到了過道,李無病的臉色便冷了下來。
按照慣例,上海站每天在兩點以後,都會向本部發報,通報消息。
但獨獨今天的情報沒發來?
上海站出事了……
不,準確的說,是楊定安出事了!
上海站的電臺,都是由楊定安負責的。
就像是一顆千斤巨石壓在胸口,壓的李無病喘不過氣來。
楊定安真要出事,說不定下一分鐘就會供出自己。
必須馬上離開!
李無病快步的走向樓梯口。
“噔噔噔……”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跑動聲。
是林雙龍的秘書。
李無病身形一滯,放慢了腳步,裝做很自然的樣子。
“李科長!”秘書打着招呼,但腳下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好像很看不慣秘書毛毛燥燥的樣子,李無病皺着眉頭斥道:“慌什麼?”
“處長讓林科長立刻回電……”秘書着急的回道。
馬春風不但說了立刻,還加了一句“十萬火急”,秘書哪裡敢怠慢。
“那你上去吧!”李無病回了一句。
整個特務處,只有李無病知道馬春風被軟禁在憲兵司令部。
已近半夜,馬春風爲什麼突然打電話到總部找林雙龍,還這麼急?
李無病的臉色有些發白。
秘書往上,李無病往下,等秘書拐過了彎,李無病開始狂奔。
……
掛斷電話的時候,林雙龍的手還在發顫。
李無病叛變了?
“就地控制李無病……”林雙龍衝到門口,給警衛低聲交待道。
“李科長?”秘書猛的一愣,“我剛剛看到他下了樓……”
“不好……”林雙龍當即就變了臉色,“給我追……”
李無病臉色煞白,身體微顫,心中的悔意就如潮水一般襲來。
但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李無病猛的吸了一口氣,轉動着車鑰匙。
“嗚”的一聲,汽車被啓動,抓着方向盤的雙手爆着青筋。
……
“李科長,你也知道規距,沒有林科長的手令,這門是萬萬不能開的……”
門口的警衛賠着笑說道。
馬春風出事之後,特務處便開始戒嚴,必須要有林雙龍的手令,警衛纔會放行。
“老子有緊急公務……”李無病一聲大吼,跳下了車來。
警衛還要解釋兩句,院子裡突然響起尖銳的哨聲。
這是緊急戒嚴的訊號。
本來就在戒嚴啊,還怎麼戒?
警衛有些納悶。
乘幾個警衛愣神的功夫,李無病冷不丁的開了槍。
“啪啪……”
當場就倒下了兩個,等李無病調轉槍口的時候,剩下的兩個已躲到了門後的工事中。
“放下槍……”剩下的兩個警衛大聲吼道。
看着遠處影影綽綽的人影,還有慌張的呼喝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李無病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逮捕,押監,受刑,招供,最後變成一具破爛不堪的屍體……
李無病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放下槍……放下槍……”警衛大聲吼道。
“李無病,不要犯傻……”林雙龍遠遠的喊道。
幾道燈光打在李無病身上,所有人都看到,李無病舉着手槍,正對着自己太陽穴。
“犯傻?”李無病的聲音有些嘶啞,身體更是控制不住的在發抖,“林科長,你能做主,放了我一馬?”
林雙龍猛的一噎。
就像是在看電影一般,李無病回憶起了過往從前。
從加入特務處的第一天開始,一直到今天……
如果沒有和方不爲爭鋒……
如果聽了高思中的勸告,忍氣吞聲,更或是服軟……
如果不是積怨成恨,更如果不是權慾薰心……
但是可惜,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告訴方不爲,日本人會爲我報仇……”李無病慘笑一聲。
林雙龍的臉色一變。
“砰”的一聲,李無病的頭上開了一個血洞。
……
“自殺?”馬春風臉色一變,突然一聲大吼,如同瘋了一般的將話筒摔在了地上。
其他幾位的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
李無病竟然自殺了?
“他讓林雙龍轉告方不爲,說日本人會爲他報仇……”馬春風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叛變了?”谷振龍猛的一驚。
馬春風沉吟不語。
誰也不敢保證,李無病臨死之前的這句話,到底是在故布迷障,還是真有此事。
……
上海。
楊定平受不住刑,將同夥全部交待了出來。
聽到這些隊員,竟然大部分都跟着他在使館案中執行過任務,方不爲有些黯然。
楊定安拿着手雷,往法國領事館裡狂扔的一幕,好像就在眼前。
但這樣的人物,爲了錢財,對自己人下起手來,也是一點都不心軟。
楊定平交待,沉江的那四個隊員,就是楊定安親自動的手,一是爲了栽贓給陳浩秋,二也是因爲,這四個在煙館中的份額最多。
多死一個,楊定安就能多得幾十萬的大洋。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