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都已經下好了,不管來的是大魚還是蝦米,兜一網就知道了。
從鼓樓到中央路,滿共還不到十里,再加是深夜,一路極爲暢通,方不爲接到情報還不到十分鐘,那輛小車就開進了中央路。
小車停在黃公館的前門,一個穿着風衣,戴着禮帽的男子下了車。
身材不高,體形微胖,雙眼炯炯有神。
方不爲只知道須磨彌吉郎這個人,但卻沒有見過,所以並不認識。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側的黃浚,卻不想黃浚也搖了搖頭。
“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黃浚解釋道。
方不爲冷哼了一聲,放下了窗簾。
路燈早滅了,怕對方起疑,方不爲也沒讓管家開大門口的柱燈,黃浚認不出也很正常。
男子下了車,還整理了一下風衣。
這麼熱的天還穿風衣,也不怕被捂出痱子?
方不爲狐疑了一下。
一旁的司機將一個公文包雙手遞給男子,然後又快走兩步,準備上來敲門。
“吱呀”一聲,鐵門上的小門被打開,黃晟帶着管家踏出大門,迎了上去。
後面還站着一個護衛打扮的男子,正是馮家山假扮的。
已經反覆交給黃晟交待過了,想來黃晟也不會出什麼妖蛾子。
再者,方不爲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黃晟能確定來的是須磨本人,把他騙進黃公館的大門既可。
至於黃晟會不會趁此機會逃跑?
開什麼玩笑?
黃公館四周藏着近百名特務,黃晟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黃晟倒是認得須磨。但天太黑,看不清長相,再加對方穿着風衣,他連具體的體形也看不出來。
看個子差不多,黃晟也以爲來的真是須磨,熱情的迎了上去,握住了對方的手。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家父……”
話只說了一半,黃晟直接愣在了當場。
馮家山心裡一緊,右手暗暗的握住了左手袖子裡的手槍。
方不爲也跟着眼皮一跳,不知道黃晟出了什麼狀況。
“你是誰?”
黃晟一聲驚呼,方不爲纔算是知道怎麼回事了。
特麼的,怕什麼來什麼!
方不爲暗暗的咬了咬牙。
來的不是須磨。
像是兜頭被澆了一盆涼水,黃浚渾身上下冰涼刺骨。
來的不是須磨,沒有達到方不爲的預期,那自己的獨孫還能不能活的下來?
黃晟此時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看黃晟就是被凍住了一樣,男子只以爲黃晟看到自己不是須磨,被驚到了。
“想必這位便是黃公子!”胖子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鄙人山下英壽,現爲朝日商行南京分行會長,此次到貴府拜訪,是受朋友所託,送點小禮物的……”
去你妹的禮物!
方不爲恨不得掏槍給這胖子來兩槍。
“少爺,少爺?”看黃晟像是被嚇傻了一樣,馮家山湊上來提醒了一聲。
“哦……”黃晟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定了定神,硬是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原來是山下會長,家父就在客廳,還請入府一敘……”
“不進去了,東西送到就可以了!”山下英壽呵呵一笑,把手裡的公文包遞給了黃晟,“請轉告令尊,具體的細節,日後再談……”
黃晟下意識的接過了公文包,本想回頭往二樓的窗口看一眼,馮家山飛快的伸出手指,在黃晟的背上捅了一下。
黃晟猛的反應過來:“都已經到門口了,不進去喝杯荼,實在說不過去……”
“不用客氣了!”山下英壽彎了彎腰,“告辭!”
說罷後,山下轉身走向了小車,司機幫他打開車門。
一分鐘後,小車揚長而去。
“爲什麼不抓人?”剛進了鐵門,黃晟絕忘的吼道“抓住山下英壽,就可以問出須磨在哪……”
白癡!
馮家山瞪了黃晟一眼。
難道能跑去日本總領事館抓人?
連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黃晟怎麼可能想不到?
黃晟這是病急亂投醫了!
“吼什麼吼,上去!”馮家山一推黃晟的肩膀。
方不爲早已鎮定下來了。
也怪自己太貪心。
須磨這種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上當?
這可是和土肥圓齊名的人物,日本戰敗後,須磨與土肥圓同列甲級戰犯之列。
不過在抗戰開始後,他一直以外交官的身份,在美國,西班牙等國從事情報間諜活動,在中國只待了一年,中國人對他不太熟悉罷了。
方不爲懷疑,須磨之所以沒有親自來,與之前打入黃府,被齊振江設置成佔線的那兩個電話也有關係。
黃浚解釋的理由太牽強了。
說什麼事情,電話能佔線一個小時以上?
但用其他的理由更說不過去。
電話壞了?
一個多小時後又修好了?
現在可不是白天,是深夜,這麼解釋更令人懷疑。
馮家山帶着黃晟上了二樓,看到方不爲雙目微閉,像是在思考什麼。
“都綁起來吧!”方不爲出聲道,“我帶着黃浚父子先走一步,你們到天亮後再撤!”
“是!”馮家山應了一聲,揮了揮手,幾個親信拿着繩子走了上來。
黃浚一臉的死灰,像是認命了一般。但黃晟卻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掙扎着。
“爲什麼不抓山下英壽,這絕對也是個日諜頭目!”
馮家山反手就是一個耳光,聲音脆響至極。
“是誰給你的勇氣,和長官大吼大叫的?”馮家山獰笑道,“死到臨頭,卻不自知?”
他已經忍黃晟很久了。
之前要用黃晟,所以他纔沒有發作。
黃晟被打蒙了,鼻血淋淋瀝瀝的往下滴,都不知道擦一下。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結局?
不過是和他父親一樣,只想將功贖罪,給家人拼一條活路。
方不爲冷笑了一聲,擺了擺手,讓馮家山住了手。
“用什麼藉口抓,你給我找一個出來?”
黃晟懵住了。
難道就因爲山下英壽把一個包送到了黃公館的原因?
沒有證據,這會抓了,帶到司令部之後也得放回去。
如此反而會提醒須磨,黃浚父子出事了。
萬一黃浚不老實,並沒有所有的同夥都供出來呢?
須磨知道黃浚出事後,難道不會給這些漏網之魚通風報信?
方不爲是不想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