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晨九時十五分,日海軍軍艦重炮向我閘北炮轟。
同時,日本陸海軍沿上海北四川路、軍工路一線發動全面進攻。
被後世稱爲“淞滬會戰”的大戰拉開帷幕!
這一天,這一刻,唐銘水就在最前線!
從這場悲壯的血戰第一分鐘開始,他就融入了其中。
他親眼看到了日軍對閘北的炮擊,親眼看到了那些悍然侵犯我中華領土侵略者的刺刀!
當炮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軍統身份。
他是一個國民革命軍的少校軍官!
他是一個軍人!
如果不是因爲理智戰勝了感情,他幾乎要端起武器和士兵們一起上戰場了!
八字橋。
這座橋地處上海市虹口和閘北交界處的柳營路、同心路、水電路的交叉口。
八字橋堍通同心路和柳營路,橋呈“八”字形,故名八字橋。
這是溝通虹口和閘北的要隘,距離日本海軍陸戰隊本部、上海火車北站和日本人墓地都非常之近。
在 1933 年改建爲鋼筋水泥結構,長 8.3 米,寬 9.5 米,單孔,樑底標高 4.25 米,可通航 7.2 噸船隻,橋上可通行載重汽車。
在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變”的時候,日本海軍上海特別陸戰隊一部從四川北路西側突然進攻八字橋區的中國守軍,十九路軍156旅即刻還擊。
一·二八淞滬抗戰激戰一個半月,日軍多次打算通過八字橋迂迴攻擊上海北站,八字橋陣地三失三得,但最終直到停戰,日軍都沒能完全控制八字橋。
國軍在八字橋附近還擊斃了日軍步兵第7聯隊長林大八,林大八死後被追贈少將軍銜,他是九·一八事變後第一位死在中國軍隊手中的日軍將領。
這裡,也是日本上海特別陸戰隊的恥辱。
而現在,他們依舊選擇了從這裡發動進攻!
而駐紮在這裡的,是國軍精銳部隊第八十七師!
下午4點,在八字橋進行前進搜索的日本上海特別陸戰隊第3大隊踩中了中國軍隊事先埋設的地雷,日軍隨即向柳營路上的87師陣地開火。
最前線的易謹營長下令反擊!
淞滬會戰正式爆發!
此時的上海,除了精銳的第八十七師、八十八師外,中國軍隊還配屬有兩個150毫米榴彈炮團,以及坦克和空軍作戰力量。
而唐銘水指揮的軍統特工,主要任務就是爲炮兵指引方向,測評炮擊戰果!
當中國炮兵開始還擊的時候,那些撤回來的,潛伏下來的軍統特工們,驟然再度變得活躍起來。
唐銘水一直都在前線。
他舉着望遠鏡不斷的觀察着前方的敵情,不斷的收取着一份份彙總來的情報。
炮聲始終沒有停止過。
在淞滬抗戰爆發後,第一名犧牲的,不是軍人,而是一名軍統特工。
“傅根生,男,二十八歲,民國二十四年加入力行社……軍統上海站前線炮擊指示員……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上午十時零八分,在前線觀測時暴露,遭到日軍槍擊,陣亡……”
唐銘水知道,這是第一個犧牲的同志,但絕不可能是最後一個。
在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同志犧牲。
他強迫自己必須記住這個名字:
傅根生!
因爲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他的名字會逐漸被人遺忘。
甚至在卷宗都都無法找到。
就如同即將犧牲的無數的同志一樣,淹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可是自己不能忘記。
“蔣博海,男,二十三歲,民國二十六年加入軍統……八月十三日中午十二時許,測評炮擊戰果,與敵遭遇。彈盡、人亡!”
彈盡、人亡!
就這麼簡單的幾個字。
但沒人知道這個叫蔣博海的年輕人,在那遭遇到了什麼。
才只有二十三歲啊。
“唐組長,電話,炮兵第十團團部電話。”
唐銘水趕緊過去接過了電話:“我是唐銘水。”
“唐銘水,板馬日的!”電話那頭傳來了濃重的武漢方言罵人話:“你搞不清白是吧?炮兵目標爲什麼沒有了?日本人墓地的炮擊目標呢?我告訴你,你莫跟老子翻,到時候掉的大的是你!”
(別惹我,到時候出醜吃虧的是你!)
“放心,二十分鐘後恢復炮擊指示!”
唐銘水掛斷了電話:“鮑殷亮!”
“到!”
“誰在負責日本人墓地方向?”
“方田寧指揮的小隊。”
“他人呢?爲什麼沒有給炮兵指示目標?”
“暫時失去聯繫了。”
“失去聯繫?”唐銘水冷笑一聲:“你立刻趕到那裡,接替指揮。如果發現方田寧畏戰,殺!”
“是,我立刻上去!”
唐銘水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二十分鐘後,新的炮擊指示準時送到了炮兵第十團。
而隨之到來的,還有方田寧的消息。
在距離日本人墓地不到三裡地的地方,鮑殷亮發現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從身上的遺物分辨,可以很肯定這是方田寧和他的小隊成員。
他們距離炮擊點太近了,是被自己人的炮彈誤炸炸死的。
唐銘水依舊錶現的很平靜:“小孫,幫我盯着點,我到後面去休息一下。”
“水哥,這裡交給我放心吧。”
唐銘水來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掏出了煙。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好容易才把煙點着了。
這對於一貫以冷靜著稱的唐銘水來說,根本難得一見。
他抽了幾口,忽然把煙重重的往地上一扔,然後拉着嗓子破口就罵:
“我草你祖宗!軍統的就不是人啊!老子們在前線拼死拼活,被你們看不起,被你們罵,還他媽的要挨自己人的炸!方田寧的兒子才一個月啊!我草你大爺的!我草你全家!等到戰爭結束了,老子要還活着,我從你祖宗十八代查起!你求神拜佛別落到老子手裡!”
他罵的撕心裂肺。
什麼難聽的他罵什麼。
幾分鐘後,他心裡的怨氣怒氣稍稍排出了一些。
弟兄們死了啊。
可活着的人還得繼續工作,是嗎?
髒活累活,總是要有人去做的,對嗎?
唐銘水整理了一下自己,重新邁着平靜的步伐回到了前線。
戰爭,還在繼續。
自己的工作,纔剛剛開始。
(在整個抗日戰爭中,軍統在冊人員和學員,犧牲者高達一萬八千人以上,至於軍統附屬人員犧牲者更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