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舒答應出兵相助,原來是早有安排的。司徒蕊現在明白了,劉舒給她表面上的輕慢冷遇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在爲出兵做準備了。他還心結未解的時候就在暗中幫她了,現在面對他的溫言細語,她還能說什麼呢?
司徒蕊看着劉舒,無限感激:“陛下的深情厚意,我無以回報。若是暫時留在這裡能讓陛下心安,我自當遵命。”
劉舒不想仔細分辨她此刻到底是個什麼心緒,糊塗一點也許更好。只要她答應留下來,以後總會有機會進一步相談。他已經向她表明了他的心思,他知道現在應該給她一些緩衝的餘地。
“好,那朕先回宮去了。”劉舒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你好生歇息,朕得空再過來看你。”
“陛下,”司徒蕊送劉舒往外走,顯得猶豫:“陛下是天子之尊,到這裡來恐怕不妥。我也怕我身份暴露,惹來閒言碎語。”
劉舒安慰道:“你放心,朕已經命令下去,沒有人敢多嘴亂說。朕自己也會小心,輕車簡從,不讓你爲難。”
到前廳門口,司徒蕊停下,稍顯羞澀:“我不送陛下出去了,免得有人看見。他們都知道我並非閨中少女。”
“朕明白。”劉舒看見她臉上的一抹紅暈,心潮暗涌,然而卻穩重地管住了自己的手腳和身體,沒有向她靠近,不能掩飾的只有聲音裡的情意:“朕也不是無知少年,朕能懂你。你不想問問朕何時發兵嗎?”
“想問,但是怕陛下討厭我步步緊追。”司徒蕊有些訕訕的。
劉舒並不介意,笑着說:“朕回去再跟炫兒覈實一下詳情,另外也要給他一點時間向七小姐解釋解釋隱瞞身份的事。炫兒要隨軍出征,七小姐當然是隨你留在這裡,所以他們一對小情人還要告個別,對吧?”
“是啊,那就不能太倉促了。”司徒蕊很不好意思:“還是陛下想得周到。”
她忍不住探尋地看着他,到底還是想知道幾時才能發兵。
“你放心,三日之內,定會發兵。遲了,興朝恐怕真的沒有機會保住南境了。左先覺,很有手段。”劉舒顯然對戰況和對手的實力很瞭解。
司徒蕊欽佩不已:“看來陛下都準備好了。”
劉舒很內斂:“今日不多說了,你歇着吧。”
他已經完全不是當年那個粘粘乎乎往她身上貼的劉舒了,他懂得了把握分寸,保持距離,留有餘地。
當晚司徒蕊便把牟公子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司徒菲。
司徒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二姐生病那天,他那麼快就把太醫和尚書大人都找來了!而且那兩人都對他恭恭敬敬!我怎麼這麼笨?一點都沒想到要好好問一問他?”
“不是你笨,是你沒有戒心。”司徒蕊既要安慰妹妹,又要爲劉炫說好話:“太子殿下不是不想對你說真話,而是他父皇不許他太早暴露身份。七妹你不要責怪殿下,他對你是真心的。三日之內就要發兵,殿下要隨軍出征呢,你不要使小性子,讓他分心。”
“他要隨軍出征?!”司徒菲頓時擔心了:“那會有危險的!陛下怎麼捨得讓殿下親自出徵?”
司徒蕊想了想,答道:“陛下想必是要讓殿下在軍中歷練一番,以便將來接手江山社稷。有出息的皇子纔有這樣的機會,陛下肯定是對殿下寄予厚望。所以你,要鼓勵和支持殿下,不要讓他帶着不安出發。殿下來告別的時候,好好聽他解釋,別爲難他,記住了?”
“我盡力而爲吧。”司徒菲在二姐面前,還是很乖的。
可是第二天一早在驛館後院見了牟公子,不,太子劉炫,司徒菲就沒那麼乖了。一見面,劉炫看她不悅的臉色,就趕緊認錯:“菲,都是我不好,沒有早點跟你說實話。”
司徒菲噘着嘴:“我不要殿下認錯,我要殿下解釋。還有,以後我每次見到殿下,是不是都要行跪叩大禮?”
劉炫急忙拉住她的手:“不要跪!我們私下裡見面,還和以前一樣。你先答應我不生氣,我再解釋。”
“我怎麼敢生氣,你是太子殿下啊。”司徒菲的語氣到底是有些不快的,並且迴避了劉炫的目光。
“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並不是有意只對你一個人隱瞞身份,我是微服出宮,以免引人注目。”劉炫開始解釋。
“那後來呢?後來就是有意隱瞞了?”司徒菲追問。
“後來……我聽簡先生說,二姐和你到這裡來是爲了搬救兵的。”劉炫頗顯不安:“這件事關係重大,我當然要去問父皇。結果父皇囑咐我,一定不能太早讓你知道我是太子,不然哪能確定,你到底是對我有情,還是看在大光國兵馬的份上,才肯接受我?所以我就……沒敢說實話。我想要你真的對我動心,把我和搬救兵的事分開。”
司徒菲嘟囔一句:“就這些?”
“還有一點,”劉炫補充道:“我也怕你知道了我是太子就拘禮,一舉一動都彆彆扭扭,謹小慎微。我的私心裡,想要你無拘無束,跟我親密無間。”
“就像這樣……”劉炫不失時機地環住司徒菲,輕輕去親她的臉頰,然後耳語道:“我想要你喜歡我這個人,喜歡跟我在一起。”
“可是,我覺得委屈。”司徒菲心裡還有不平:“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我卻到現在才知道你是誰。”
劉炫老實得很,柔聲道:“那你罰我吧。”
“我捨不得。”司徒菲帶了點哭腔:“二姐說你……過兩天就要出征了……”
“別哭啊,我不會有危險的。”劉炫安慰道:“我只是副將,有大將軍坐鎮,還有那麼多侍衛,你不用擔心。大光國的兵馬多年沒有打仗了,這次也算是個練兵的良機,父皇和大將軍準備得很周全,我們有把握打勝仗。”
“我就是擔心,很擔心……”司徒菲不知不覺地靠在了劉炫胸前,緊抱住他:“我看見過兵荒馬亂的場面,也夢見過,太可怕了!”
“危險……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劉炫實實在在地說:“可是我身爲太子,對江山社稷負有責任。而且,我不是還要到你父親面前去求親嗎?打了勝仗,就是最好的聘禮,對不對?”
“噢,原來你打算順便去求親啊?”司徒菲這才放鬆了一點,擡頭看着劉炫。
劉炫道:“千里迢迢,跑一趟當然應該把該辦的事都辦了。若是等我母后的三年孝期滿了,求親的事卻還沒有辦好,那豈不是要誤了你我的青春?”
“嗯,你說得有理……”司徒菲的語氣輕柔下來。
“菲,不要生氣了,也不要難過了。”劉炫深情款款地囑咐道:“我就要走了,你好好等着我回來。”
司徒菲此時已經完全忘了她本來是想責怪他的。
“殿下,你……”看着劉炫眼裡的愛意,司徒菲強忍眼淚:“要保重!”
“菲,不能說點讓我高興的嗎?”劉炫期待地提示。
“嗯,殿下……”司徒菲鉤住了劉炫的脖子:“我喜歡你,好喜歡你!等你平安回來,我要儘快嫁給你!我要殿下天天想我……把我放在心尖尖上……”
雖然不知不覺就成了撒嬌,但在喜歡她的人面前,怎麼樣都是好。
劉炫服服帖帖地保證:“我會天天想你,把你放在心尖尖上!我會平安回來,儘快娶你!”
雖然都穿了練功的衣褲,兩人卻遲遲沒有拉開練功的架勢,就在芭蕉樹邊上戀戀不捨地竊竊私語,吻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早朝的時辰快到,劉炫才離開了。這一對小情人的分別,基本上是耐人回味的甜蜜基調,劉炫把他的信心和把握傳給了司徒菲,讓她確信兩人很快就會重聚,很快就能完婚。
而劉炫的信心和把握,來自他父皇劉舒的運籌帷幄和精心準備。劉舒可不是單純爲了幫司徒蕊才決定出兵的。他派人多方打探了軍情民情之後,就對左先覺的品性與國策有了解了。左先覺發跡於與司徒家四小姐的婚姻,短短几年間就登基稱帝了,簡直是亙古未有的奇聞。劉舒最不敢相信的,就是關於左先覺是如何取得兵權的那一部分奏報,一個三品兵部侍郎,三年的時間就從無到有把兵權一步步攬到了手裡,最後竟然把軍旅出身的柯振龍趕回了南境老家,甚至連那個最後的角落都要守不住了。
劉舒也瞭解到柯振龍並不是在戰場上受傷致死的,而是中了左先覺的刻毒攻心術才大傷元氣的。同爲天子,劉舒可以想象柯振龍對於失去江山社稷有多少不甘和遺恨!
最後劉舒的出兵決定,主要還是基於對大光國自身長遠利益的考量。以左先覺那樣的腹黑心機和兇殘權謀,一旦把興朝徹底剷平了,要不了幾年時間就會對周邊國家產生威脅。現在扶興朝一把,以後興朝就是左先覺的一個掣肘,一個後顧之憂。劉舒要趁現在先朝還在初期之時,就把將來的格局畫出來給左先覺看看——大光國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你要對興朝做什麼,最好先跟朕商量商量,因爲興朝也是朕的鄰居,而且是個交情很鐵的好鄰居。
當然,出兵就會有出兵的代價,除了銀錢的代價,還有生命傷亡的代價。所以劉舒才秘而不宣地準備了好一陣子,其間不跟司徒蕊見面,免得私人感情左右了他的判斷。
現在,劉舒準備就緒,而興朝也不能再等,發兵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