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司徒蕊爲沒有子嗣着急的時候,她的三妹司徒菀在北境東洲卻非常享受沒有孩子的二人世界。司徒菀跟簡天書成親將近兩年了,一直恩愛情濃,兩個人一點也不在意司徒菀至今尚未有孕,甚至暗暗慶幸,肚子沒有動靜纔好呢,反正他們都不想被孩子絆住。
司徒菀和簡天書時不時地出門到外面小住幾天,爲了旅途方便,司徒菀也學會了騎馬,而且出門必穿男裝。他們總是很灑脫,行囊輕輕,不帶僕從。所有的歡樂,都在他們心靈的相通和對彼此身體的迷戀上。
簡天書出門必帶一把簫,每晚都要吹奏一會兒。司徒菀從他的簫聲中聽信號,如果是未曾聽過的新曲調,司徒菀就隨手幫他記下來,這就是即興創作了。每隔一段時間,司徒菀就把這些零零散散的曲子編輯整合一下,做成完整像樣的曲譜,然後再拿出來給簡天書校覈定稿。簡天書比較懶散,有娘子這樣給他集零爲整,他的靈感就都成了作品,而且他一點也不覺得累,像玩兒一樣。至於作詞的部分,經常是他們兩個人合力而成。司徒菀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簡天書的創作中去了。
司徒菀也自己寫書,都由自家的天書印坊出版。她寫的大多是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不但在夫人小姐圈中頗受歡迎,而且也備受士子書生們的青睞,畢竟寒窗苦讀的路很漫長,需要消遣的話,當然是書中那些紅粉佳人最讓人受用了。
司徒菀本身就是很有才情的,又得益於她高貴的出身和北境王爺的照拂,所以不到兩年的功夫,她的才名就已經跟簡天書一樣響亮了。北境二十個州里,凡是情竇已開又認得幾個字的,誰不知道簡天書司徒菀夫婦的大名啊。
司徒菀覺得自己很幸運,嫁給簡天書這樣父母雙亡自己單住的丈夫,她一進門就當家做主,無論怎樣行事都沒有公婆干涉。像她這樣又寫書又在外面經營印坊,如果是在顯貴複雜的大家庭裡,公婆絕對是不會容忍的。
袁景是簡天書司徒菀夫婦共同的朋友,經常見面。自從上次幫簡天書撐場子到京城去迎親,袁景已經將近兩年沒見到司徒蕙了。那次京城之行他把事情挑明之後,司徒蕙給他的回信就少了,而且言辭之間都很矜持。袁景心裡的安慰,就是上次分別之際,司徒蕙說過叫他放心。
袁景扳着指頭算日子,去年四月裡,他滿了十七歲,司徒蕙滿了十四歲,他就求司徒菀幫他寫了一封信去探問司徒蕙的意向,是不是可以議婚了?結果司徒菀轉告他說,五妹問了父親,父親還覺得爲時尚早。當時袁景很着急地抱怨說:“我叫你問蕙蕙的意思,不是你父親的意思!”
司徒菀解釋說:“五妹肯定是聽父親的,如果父親說爲時尚早,五妹一定不會說現在就行。”
於是袁景又等了一年。從他認定司徒蕙以來,他已經等了四年了。
現在,袁景滿了十八,司徒蕙滿了十五,袁景覺得再也等不了了,他要趕緊行動。
袁景藉着父王袁吉的壽辰,請父王親手寫下書信,邀請司徒慎之,夫人和五小姐去東洲參加壽宴。
司徒慎之仔細讀完信之後,跟高卿卿商量。高卿卿說:“我就不去了。北境王爺的意思還不明白嗎?他是想趁這個機會,把世子和五丫頭的婚事敲定下來。你帶五丫頭去吧。我看那位世子一表人才,他等了好幾年了,我們五丫頭也有心,何必拖拖拉拉地讓人家難受呢。”
“也好。”司徒慎之思忖着說:“你不去也無妨,只要蕙兒最後點個頭說願意,我就跟王爺把婚事定下來。婚期就選在明年春天吧。”
幾天以後,司徒慎之帶着司徒蕙到了東洲。在王府門前,司徒蕙從馬車裡剛一探身出來,袁景就激動得呼吸加重了。袁吉半提醒半寬慰地說:“景兒,人都來了,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你沉住氣啊!”
“我知道。”袁景勉強鎮定下來。
可是司徒蕙一下車,才往他這邊看第一眼,袁景就站不住了,不由自主就走過去了,顧不上問候司徒慎之,直接說了句:“蕙蕙,你可來了!”
司徒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個人就互相看着,一下子都緋紅了臉。
袁吉連忙上來解圍:“太師,五小姐,一路辛苦了!請進請進!”
“司徒慎之攜女兒司徒蕙見過北境王爺和世子。”司徒慎之高聲說着,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司徒蕙反應過來,跟着父親跪下叩首。
袁吉上前扶起司徒慎之,客氣地說:“太師請起!”
見司徒慎之起身,袁景趕緊去扶司徒蕙的胳膊:“蕙蕙,免禮。”
司徒蕙順勢站起來,袁景的手卻沒有離開她的胳膊。
司徒蕙已經是大姑娘了,她現在的個頭,跟袁景正般配。她微微一擡頭,看進袁景的眼睛,袁景的心在那一瞬間一陣狂跳,抓着司徒蕙胳膊的手都顫抖了。
司徒蕙紅着臉說:“景公子,久違了。”
“啊,兩年了。”袁景的聲音裡是壓抑着的狂喜。
袁吉見兒子的手還在人家姑娘的胳膊上,生怕司徒慎之注意到,趕緊打岔說:“太師,我們進去,進去!”
袁吉殷勤地領着着司徒慎之進了大門,故意走得快快的,好把兩個年輕人留在後面。
袁景送司徒蕙到客房去,半路上吩咐自家的一個僕婦:“你把司徒小姐的丫頭先帶到客房去,幫她們安頓好。”
“是,世子爺。”僕婦答應着,把司徒蕙的兩個丫頭都帶走了。
沒有旁人了,袁景鬆了一口氣。司徒蕙知道袁景打發走丫頭就是想跟自己獨處,她雖然期待這樣的時刻,事到臨頭卻非常緊張,連腳都挪不動了,就低着頭站在那裡。
“蕙蕙,我好想你。”袁景顫聲說出來,輕輕地拉住司徒蕙的一隻手。
司徒蕙羞得更不敢擡頭了,好容易才用另一隻手把要跳出來的心給按住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袁景見她這麼緊張害羞,差點都站不住一樣,乾脆把她一攬入懷,壯着膽子說:“我想你!很想你!你不要怕,我們就快成親了!”
司徒蕙剛纔確實是差點就站不住了,激動,緊張,害羞,腦袋裡面空空的,沒了主意。現在已經被袁景牢牢抱住了,她覺得有了依靠,身子一軟,一大半的重量都靠袁景撐着了。
日思夜想的那個小美人,不,現在是大美人了,她的身體現在就在自己懷裡,袁景感到了她胸前的柔軟,即刻渾身熱潮奔涌,急切地傾訴:“蕙蕙,我喜歡你,好幾年了!快點嫁給我,我等不了了!”
袁景的腦袋開始昏亂,要把司徒蕙往邊上的竹林里拉。
司徒蕙這時候才恢復了意識,本能地想要留在原地,掙扎着說:“景公子,不要!”
袁景的腦袋裡愣了一下,但是身體藉着慣性還在往竹林那邊挪。
司徒蕙用力掙脫袁景,然後欠身道歉說:“對不起景公子,我失禮了。”
袁景剛纔並沒有使蠻力,不然她是掙不脫的。一聽司徒蕙向自己道歉,袁景面紅耳赤,羞愧難當,慌亂地說:“是我失禮了,蕙蕙,你不要生氣!我沒有辦法,我忍不住!求你不要生我的氣!”
司徒蕙再不看袁景了,低着頭說:“我不生氣。勞煩景公子帶我去客房吧。”
她想用這種疏離的客氣讓她自己平復下來,不再失態。
袁景的心涼了半截。她的過分客氣,使袁景很失望。兩年沒有見面,他的心思她全都知道,可是她卻說出這種刻意拉開距離的客氣話,他有些受不了。在他的記憶裡,以前她都不是這樣的,她不會這麼刻意,她會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巧妙地轉移話題。
“好,五小姐請。”袁景的情緒低落下來,失望使他的腦袋遲鈍了,來不及多想,也說出刻意拉開距離的客氣話。
這時候司徒蕙明顯地感覺到了從“蕙蕙”到“五小姐”的一萬步倒退,她本想說一句緩衝的話,讓他感到親切,可是矜持讓她開不了口。她看看袁景,希望用目光給他傳點信號過去,可是袁景看向了別處,神色十分勉強。
司徒蕙的心一下子涼了,再也不想說話。她是爲他來的,可是他好像連普通的地主之誼都做不到了。
一路走下去,兩個人都沒有話了。等走到客房門口的時候,司徒蕙已經不只是心涼,而且是傷心了。她希望袁景說一句讓她覺得親切溫暖的話,那她就馬上原諒他,不計較他剛纔讓她傷心了。
可惜袁景沒有看出她此刻的心思,繼續了那種刻意拉開距離的客氣:“五小姐,客房簡陋,你將就住下吧。有什麼需要,吩咐丫頭僕婦,不要客氣。”
司徒蕙幾乎要哭出來了,覺得自己這一趟到東洲來,簡直是愚蠢,丟人。人家都這樣冷淡疏離了,自己難道還要強拉住他嗎!
“多謝世子!”她勉強擠出一句話來,慌忙閃身進門去了。
這一聲“世子”,讓袁景徹底呆住了,心冷透了。難道他等了四年的,竟然是一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