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 我出門看到我已經衰老的不成樣子的狗躺在自己的窩裡,的直腿蹬直的,我顫抖着走過去摸了摸它的毛, 已經冰涼了。
我沒有哭, 只是嘆了口氣把它埋葬了, 在我家院子裡的那株葡萄樹下。
一天後, 我揹着自己的畫包來到了一間破舊的小學, 開始了我的高考。
考完第一場素描,我沒有任何感覺,只是木然的往回走, 卻碰到了急匆匆的葉楠。
我一把撈住她:“怎麼了跑那麼急?”
“你……你注意看題了沒有?”她跑得氣喘噓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到下面那一行小字沒有?主體物必須擺放在一起,不能動的!”
我腦袋嗡的一聲, 沒有言語。
事實是我把主體物分開放在了不同的構圖位置, 我苦笑了一下:“我杯具了。”
她氣得臉都紅了, 英傑過來跟我們說話,最近一段時間, 英傑也知曉了葉楠對他的態度,便不再有任何表示,對這一點葉楠甚是滿意。
“你們怎麼了?”英傑也笑嘻嘻的過來,顯然他對自己的發揮覺得還不錯。
“你把主體物分開了沒?”葉楠問他。
“啊?我不知道啊,我沒分, 懶得分。”他滿不在乎的說。
葉楠鬆了一口氣, 我卻無奈的搖搖頭。
“怎麼了?”英傑看了看我的表情, 有些擔心。
“呵呵, 我杯具了。”我還是苦笑。
他嘴巴張得大大的, 誇張的說:“啊?那你不就是跑題了麼?那怎麼辦啊?會不會過不了啊?那今年不就是廢了麼?”
我攤了攤手,沒有再說什麼, 心裡卻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不是小事,畢竟只有這一次機會,一旦真的失去了,就真的是要再來一年了。而我,只想着趕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有太多回憶的地方。
下午的考試,我仔細的閱讀了題目之後,規規矩矩的做完了畫,就一個人回了家,雖然我在大家面前並沒有表現出很沮喪的樣子,但我卻真的是很傷心,爲什麼又是這樣?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忍不住的打了自己一下。
“考的怎麼樣?”我媽趕緊從廚房跑出來。
我本來就已經很不爽的心情變得更加不爽了,擺擺手沒有理會她,想要會自己房間,在開門前覺得好像又有些不妥轉身來跟我媽說了一句。
“發揮還可以,但可能跑題了。”
說完我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願意回頭看見她失望的表情,我真的很害怕看到別人失望的看着我,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很沒有用,很失敗,即使我是真的失敗了。
那天我晚飯沒有吃,自己躲在房間裡躺着。
我沒有哭,也覺得實在是沒有什麼哭的必要,最近真的很不想再哭了,太沒有用了。
手機鈴聲響起,竟然閃爍着沫小楓的名字,我很詫異,因爲雖然我們這段時間已經非常熟了,幾乎每天都有短信的來往,但我們卻一直都刻意的保持着距離,一直只是文字的交流,卻從來沒有通過電話。
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就斷了,我不禁有些無語。按了條短信發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很快他就回復了。
【沒事兒,忽然間很想聽聽你的聲音是什麼樣的。】
我輕笑了一下,回覆了下一條。
【爲什麼又掛斷了?】
【呵呵,有點膽怯】
我看着屏幕上的幾個字,忽然發現我跟這個陌生人聊的話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比我最好的朋友蕭文婧和葉楠都還要多,而我只是一味的跟他說着我的故事,卻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任何關於他自己的事情,甚至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今天本姑娘也想聽聽你的故事了。】
我眨眨眼,發送了過去。
【我?我沒有什麼故事啊。不好意思讓姑娘你失望了。】
我皺皺鼻子,不肯罷休。
【沒有故事?不可能吧。那你還沒有告訴過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韓小莫。】我還在在後面署上了自己名字,畢竟要想別人對你坦誠,要事先對別人坦誠,這一點我還是懂得的。
他倒也是沒有掩飾些什麼,直接回復了。
【韓小莫小姐你好,我叫沫小楓。】
我看着他給我回復的內容,不禁笑了起來。
【什麼嘛,你網名就是自己的名字啊?有沒有搞錯啊?】
【呵呵,我也很無奈。我想對別人坦誠啊,就沒有起網名,直接用了真名。可惜大家都以爲我的還是網名,我有什麼辦法?】
我想了想也是,畢竟姓“沫”的人還是少之又少的,便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你給我說說你的情況吧,我現在忽然發現對你的瞭解太少了,而你對我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我覺得不太公平。】
【我啊,我在第一中學,跟你一個年級。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學生,整天在教室裡不學習也不到處跑,低調得很。再說,你的事情也是你自己跟我說的啊,我又沒有巴着你問你。】
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飛快的按下了一行字。
【是!我巴着你跟你說的,事實上我跟你說也是因爲你距離我的生活圈子很遠,跟你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發了這條之後我就有些後悔,覺得好像話說的有些重了。只見這位大神很淡定的恢復了一句我到現在都印象十分深刻的話。
【真的麼?那我很榮幸能在你的河邊吹吹風。】
我瞬間無語了,不再回復。
可能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我才能真的這樣放開自己吧。這些年我在身邊的人面前裝得太累了,總是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沒心沒肺的樣子,總是好像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真的有些累了。或許換個環境就能變化一些吧,我略帶自我安慰的想着,沒有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擔驚受怕了一個星期之後,成績終於出來了,跑題的素描成績是一百五十分滿分的得了九十九,因爲改卷子的說,按規定跑題的卷子不能超過一百分。
色彩成績還可以,一百三十六,我已經十分知足了,至少這個分數屬於中等水平了,兩門加起來一百八十本科線,我還過了四十分。至少可以去參加校考了,我心裡漸漸又有了一些對未來的憧憬和信心。
二零一零年的冬季,下了七場雪。
大年初一,正巧也是西方的情人節,天空也好像在同慶一樣,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我一個人穿着厚厚的雪地棉,慢悠悠的走着。
與往年已經很不一樣了,現在過年大家都不是在自己家裡憋着打牌聊天了,而是都紛紛的出來了,那些大型商場也在早上十點之後就開了門,所以大街上並不冷清,反而比往常更加熱鬧。
我帶着厚厚的手套,插在兜裡,看着街上擁擠的人羣,天空上漂浮的各種彩色的氣球,這裡就是我的城市,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是我的城市了,我略帶哀傷的慢吞吞的想着,走着,看着。
情侶一對一對的,互相牽着手,打鬧着,手裡還拿着一捧一捧的玫瑰花,那鮮豔的紅色刺得我眼睛有些酸酸的疼。我承認,我真的狠喜歡玫瑰,我喜歡她含苞待放的感覺,喜歡那迷人的芬芳,而我卻一次都沒有收到過這樣美麗的精靈。而越是沒有收到過,我就越渴望,希望自己愛的人也能送自己一束玫瑰,就算是一朵也好。
以至於我看到身邊的女孩兒們拿着玫瑰,心裡就涌出一陣陣的酸楚。而事實證明,人的本性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當很久以後,我收到人生中的第一朵玫瑰的時候,我發現,呃,其實也不過如此。
我在附近的超市裡,在大家狐疑的眼光中買了一塊沒有任何華麗包裝的巧克力,一邊吃着,一邊哼着“一個人的精彩”度過了我的第十八個單身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