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蝶仙欲飛身追趕烏鴉精,幻真勸阻道:他啓用變身術逃走,此刻恐怕早已返回老巢了,這荒涼之地,不是你我遊玩的去處,幸虧我尾隨而來,下一次你可不見得有此等運氣。蝶仙臉色通紅,知道自己貿然外出惹了禍,險些落入淫賊之手。幻真的教訓,句句在理,蝶仙聽起來十分刺耳,很感屈辱,她雙肩抖動,先是抑制着不讓淚水決堤,但是沒有忍住,大顆的淚珠還是不聽話地淌流下來。
幻真見蝶仙抽泣的樣子,立馬心軟了,安慰她說:我責怪你的話言重了,你可能難以接受,不過爲了你好,記得下次再出門,和我打聲招呼,不要單獨行動。蝶仙聽幻真之言,再也無法控制淚腺閘門,眼淚止不住地傾灑,幻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蝶仙梨花帶雨的情狀,幻真心裡涌起一縷柔情,隨即重又故作鎮靜,復歸原樣,蝶仙期待已久的溫柔目光,從幻真的眼中轉瞬消逝。
蝶仙細心留意到幻真的表情變化,噗嗤一聲破涕爲笑,雨過天晴,嬌花照月,絕色容顏分外動人。方纔蝶仙還沒有來得及祭出法術,烏鴉精便落得完敗,非她一人之功。幻真和蝶仙這對金童玉女形成合圍之勢,烏鴉精用尋常套路逃跑,可謂難於上青天,迫於恐懼感,烏鴉精頓失還手之力。烏鴉精見強行突破失靈,一計不成,又生二計,硬闖無效,何不用縮身術跑路,他急於脫身,只得動用最後的絕招。
幻真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快快回去吧。蝶仙微張櫻口,想說什麼,而欲言又止,幻真早就轉身離去。蝶仙心中輕輕一顫,也隨幻真飛上雲端,兩人結伴返歸白狼族。清風拂過臉頰,幻真說的話依然在耳畔迴旋縈繞,蝶仙倍感甘甜。暮色籠蓋四野,一彎殘月高掛九天,頭頂的宇際彷彿深邃的無底洞,與幻真相仿,蝶仙不知真實內容。幻真可以和小茉莉打情罵俏,與含煙深情相擁,獨獨不能和蝶仙有近距離接觸。
蝶仙注目觀望幻真的寬大衣衫,隨風飄舞,悠閒恬淡,頗有道尊風骨。幻真自跟從元始天尊那天起,即使遇有緊急事態,也不可表現出慌亂舉止。處亂不驚,是元始天尊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幻真受其薰染,漸漸養成悠然灑脫的習慣。元始天尊苦口婆心訓誡幻真,妄自亂心是修成仙身的大忌,將女人視作洪水猛獸,也在其列。幻真在師傅身邊清修多年,受益匪淺,每當幻真要出山,元始天尊均是嚴詞拒絕。
元始天尊的理由無他,只有一個:火候未到,正處在修煉的關鍵期。幻真千年修爲正果,也練就穩如磐石的心性,持重漠然。他們在黑漆漆夜空飛行,伸手不見五指,幻真則洞若觀火,對於成功的修仙者來講,夜晚與白晝區分不大,都可視如明鏡。蝶仙發覺幻真放緩了行進速度,忙問:你爲何不走了,可否出現異常?幻真把右手食指湊近嘴脣,輕吹一下,做出噤聲的提示。
蝶仙定睛察看,剛剛嚇跑一個烏鴉精,前面又忽現奇特的不明怪物。只見怪物長得甚是怪異,頭顱碩大,頭上長有尖角,軀身粗壯,正用突兀吐出的兩眼直愣愣瞪視着他們。怪物的鼻中噴吐白煙,乃寒冷空氣所致,不錯眼珠地細細打量他倆,似乎並無主動發難之意。雙方對視良久,蝶仙也沒有等到怪物奔襲而來,而是穩穩地擋住前路,龐大身體將狹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不讓他們通行。
幻真上前一步,怪物發出一聲長嘶,似滾雷震天,擡起鋒利的前爪,耀武揚威。幻真明顯帶有挑釁的舉動,惹惱了怪獸,已做好迎戰準備。幻真躍動身形,蝶仙尚未醒轉過來,幻真已將怪物置於胯下。怪獸搖頭擺尾,四蹄亂舞,繼而騰空而起,復又重重砸在地面,爲的是甩掉幻真。幻真身輕如燕,落於怪物正前方,巋然不動。蝶仙也緊隨幻真着地,怪物被激怒了,沉悶低吼,佈滿血絲的眼睛,放射懾人心魄的光芒。
(一三三)
幻真將那怪物戲耍一番,令其憤怒到極點,雖奮力掙脫幻真的牽制,已真氣受損,對幻真恨意陡升。怪獸久居於荒野雪原,接近萬年,從無對手,不料今天遭此奇恥大辱,怒不可遏。怪物圍繞幻真左右追擊,發動一輪又一輪攻勢,結果均撲空,無功而返。頃刻間,地動山搖,巨石翻滾,風沙席捲,怪獸攪動四周景物皆出現異象。幻真和怪物徒手格鬥,驚天撼地,那異獸連連失算,不斷吼叫,尖厲刺耳,恐怖之極。
蝶仙在雪地觀戰,以幻真的修爲,儘管怪物兇猛,卻奈何不了神武的幻真。那怪獸又撲向幻真,幻真藝高人膽大,根本不躲閃,蝶仙則驚出了一身冷汗。蝶仙此時大氣不敢出,緊捂小嘴,不讓聲音出口。蝶仙的心已提到咽喉哽嗓,不出聲,是不想打擾了幻真,使他分心。幻真的橫空挪移之術已臻化境,就當怪物行將擊中幻真之際,幻真迅疾輾轉身法,倏地跳至怪物身後,快如閃電。
怪獸連用狠招,招招落空,被幻真折騰得動作遲緩,忽覺腦後生風,明白遭到暗算。怪物也有近萬年的修行,知對方是難纏的角色,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怪獸反轉躍起,扛住幻真呼嘯而來的掌風,兩相交接,真氣四溢。但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氣浪將周遭的灌木生生折斷,轟然落地。幻真身法奇快,怪獸的攻擊勢大力沉,雙方各有優勢,誰想輕鬆取勝,絕非一樁易事。
蝶仙真切睹見高手對決,原來幻真採取避重就輕之策,戲弄怪物,是爲了消耗其內力,冒險硬攻反而欲速則不達。顯然怪物被幻真拖得進入疲憊狀態,吼聲急促,已無先前的十足底氣。蝶仙親眼觀看幻真的實戰演練,大受啓發,倘使換成自己,定然會一鼓作氣,直搗黃龍。而硬拼的風險增大,蝶仙在與怪獸的對戰之中,很可能爲此處慘重的代價,敗走麥城,從而抱憾飲恨,後悔不迭。
怪獸衝來,幻真靈巧閃開,怪獸也挪轉碩大臃腫的身軀,直奔幻真的面門撲將過來。幻真化作一團白光,消隱不見,蝶仙拍手叫好,幻真果然身手不凡。幻真非但沒有被怪物傷到,而是遊刃有餘,迅速站定於怪獸身旁,隨之劈出神掌,襲向怪獸。怪獸已被幻真玩弄於股掌之上,跟着他團團亂轉,頭暈眼花,方向不明。這一次怪獸可沒有前番那樣敏捷,幻真的手掌結結實實拍在他的身上。
怪獸悶哼了一聲,搖搖欲墜,身體三晃兩擺,最終倒下。蝶仙見幻真制服了怪物,持劍快速跑上前,氣聚丹田,想要結果怪獸的性命。幻真忙用身子擋住怪獸,大叫一聲:不要殺他。然而蝶仙劍已出手,很難收勢,只能改變行劍的走向。蝶仙的正魂劍似疾風一般從幻真身邊劃過,劍梢刺破幻真的手臂,鮮血淌溢。所幸蝶仙此次未曾在正魂劍上浸泡毒水,否則的話,幻真生命堪憂。
幻真猝不及防,挨蝶仙一劍,手捂傷口,如雕塑般一動不動。他身側的怪獸雖然倒地,意識尚清晰,完整看過剛剛突發之事的全過程,滿懷感激仰望救命恩人幻真。幻真打在怪獸身上的一掌,力度不算很大,卻效果極佳,此時怪獸無法起身。蝶仙誤傷同伴,心有愧疚,轉身查看幻真的傷勢,幻真淡淡說道:這事都怪我,沒有提前和你約定,這隻怪物由我單獨處理,你不得插手。
幻真平復一下心緒,又說:他是萬年的靈獸,殺之太過可惜,我忘記告訴你了,這怨不得你。蝶仙像是孩子一樣哇哇大哭:是我不好,讓你負傷,我來爲你包紮。此刻,蝶仙已經泣不成聲,她親睹幻真鮮紅的血液,正從他的指尖不住地流出,染紅了他的衣襟。幻真見蝶仙痛哭不止,不以爲意哄逗她說: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相逢之初,我也打傷了你,如今你報了一箭之仇,我們之間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