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之戰

(一六八)

玄天扶起衛兵,尚有氣息,但卻極其微弱,顯然是中毒的症狀。幻真說:親兵遭到暗算,說明盜賊早有預謀,而且就在附近。我們不妨請出土地,可知端倪。幻真念動咒訣,土地即刻現身,怯怯問道:上仙找小老兒,可有什麼要緊事?蝶仙見識過許多土地,愛裝糊塗,是他們的共性。試想,一個道法低微的地仙,懼怕威勢浩大的天界衆神,又不敢惹怒本地的霸道精怪,忍氣吞聲。

土地唯有練成誰也不得罪的性情,方能安身立命,這是他們不得已而爲。小茉莉心急火燎責問:土地,速速道來,此處可否有妖魔鬼怪,專事偷盜寶物的那種?見是白狼族王后在問話,土地強打起精神,吞吞吐吐言道:妖怪?我聽說迷幻森林有個神獸,天庭差遣他鎮守一方,不能算作妖怪之類。小茉莉不耐煩怒喝:你不要在這裡打埋伏,我們都見過神獸,是我白狼族貴客的至交,決不會觸犯朋友。

小茉莉越說越有氣:莫非你是那盜賊的同夥,聯手謀害我們的貴賓不成?土地被嚇得面如土色,連連告饒:切不可冤枉好人,我自出世以來就安分守己,從沒有那樣巧取豪奪的念想,你可不能輕言誣賴於我。小茉莉趁熱打鐵,問道:你如實道來,此處是否有成精的妖怪?土地點頭回答:若說妖怪,倒是有一個,距離不遠有修行千年的百足蟲,人稱蜈蚣精,住在洞府,輕易不出行,而其居所,也無人敢去。

小茉莉道:你早點說,便可以脫開干係,何必這般掩飾,也扯上嫌疑。土地面露難色:小老兒實有苦衷,那蜈蚣精兇猛無比,我擔心自己一時失言,招致禍端。蝶仙說:有勞地仙,爲我們引路,蜈蚣精雖兇惡,今日已是死到臨頭。土地頭前給他們帶路,很快便來至蜈蚣精居住的洞穴,還未進洞,蝶仙已察覺自己的元丹在裡面,散發光芒。小茉莉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喧鬧之聲驚擾了蜈蚣精,欲逃離山洞。

四位仙法高超的神人守住洞口,豈容蜈蚣精脫逃。蜈蚣精受困,環顧四名仙人,看誰的法力最弱,以求發現突破口。蝶仙首先發威:大膽狂徒,竟敢盜我元丹,還不快快歸還,我便饒你一命。小茉莉也隨聲附和:交出來,饒你不死,否則將你斬成肉泥,形神俱無,灰飛煙滅,到那時,你悔之晚矣。蜈蚣精偷來元丹,尚未享用,如若物歸原主,豈肯甘心。元丹是上佳補品,可大大縮短修煉時間。

今朝蜈蚣精不願上交,他抱有僥倖,倘能逃得出去,吞下這枚元丹,可節省多少苦修時光。蜈蚣精在山中修行,渴望成仙,元丹的道力非凡,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仙品。一朝到手,蜈蚣精又怎麼會甘心情願奉還?蜈蚣精看出小茉莉的防守有破綻,竭力衝殺,想從小茉莉守護的方向逃之夭夭。蝶仙大喝道:你如此執迷不悟,休怪我手下無情。幻真上前攔阻蝶仙,說道:不可莽撞,元丹在他手裡。

蝶仙感覺幻真說到問題的癥結所在,若是元丹遭到損壞,她的千年功業盡失。小茉莉展眼一望,蜈蚣精正朝她把守的這方撲來,她習慣性地抽出金鞭,玄天聞聽幻真的話,大叫道:小心,千萬不能毀了元丹。玄天話一出口,小茉莉聽個正着,然而她手舉長鞭,再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手起鞭落,卻沒有打中蜈蚣精,而是結結實實抽在蝶仙的身上,殷紅的血,從蝶仙的玉腕涌流出來。

原來正當蜈蚣精不顧一切,朝小茉莉撞去時,蝶仙高高跳起,躍到小茉莉和蜈蚣精的中間,小茉莉的鞭子狠狠落在蝶仙的手臂上。蝶仙吃痛,**一聲,隨即她的皓腕明顯帶有血印。蜈蚣精趁機逃竄,幻真與玄天緊追不捨,已呈前後夾擊之勢。小茉莉眼疾手快,奪取蜈蚣精懷中的元丹,交與蝶仙。蝶仙迅速收回元丹,忍住劇痛,跑向前,對三人喊道:放他一條生路。蜈蚣精未料蝶仙心胸如此豁達,再三道謝,耷拉腦袋溜回洞府。

(一六九)

小茉莉擊傷蝶仙,又搶回元丹,功過相抵,她對蝶仙仍是滿含抱歉。蝶仙則頗不在意,說道:縱觀六界,珍禽異獸,古靈精怪,何其難得,殺之未免可惜。想那蜈蚣精,採天地靈氣,取日月精華,修成這般道行也很不容易。小茉莉無語,蝶仙傷勢不重,只擦破一點皮膚,小茉莉爲她做緊急包紮。卻說蜈蚣精悻悻然躲進山洞,閉門思過,深受蝶仙施救所感化,再無非分之想,從此斷了虛妄邪念。

小茉莉一直不理解,問蝶仙:爲何要救蜈蚣精,他欲加害於你,你卻以德報怨。蝶仙回答:創世之初,仙魔共存相處,相安無事,而後各自爲一己之利,燃起戰火,才導致彼此觸怒,浩劫橫生。神仙遠在天庭,人類和妖界各居一處,阻斷路徑,互不往來,敵視態度也不見緩和。多少無知的生靈,在無盡無止的爭鬥之中,枉送性命,實在不值得。我之所以救他一命,是不想濫殺衆生,蜈蚣精有罪,但並非罪大惡極。

小茉莉道:我記得蜈蚣精臨辭別前說過一句話,大恩不言謝,來日再報。我也要感謝你,自你到來之後,白狼族子民信心十足,士氣如虹,玄天非常滿意。想當初,白狼族受盡欺凌,不僅要防備妖魔,還常遭山賊的騷擾。蝶仙笑言:姐姐這話就扯遠了,你我情同姊妹,本該相互關照。鋤妖助民,保家衛鄉,義不容辭,另一則,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對於那些死性不改的頑固妖怪,理應斬除。

小茉莉說:聽聞你和混世魔王存有宿怨,對付這種魔頭,你絕不可心慈手軟。蝶仙答道:我原不想與混世魔王爲敵,如果他一意孤行,執迷不悟,我定會殺惡除盡,毫不留情。小茉莉忽問:非是我貶低你,先前你的法力跟我不相上下,何以驟然間突飛猛進,還煉化出了元丹?蝶仙說:這都要歸功於你。小茉莉疑惑地問:歸功於我,此話怎講?若說紅尾狐教你入門之道,後來你又師從幻真,他們對你有再造之恩。

小茉莉情緒低沉道:我有自知之明,自己武功平平,即使你想偷藝,怕我也沒有那般本事。蝶仙笑曰:姐姐此言差矣,你說的恩師,傳授我法術,確乎不假,實際上,你和玄天也是我的師傅。小茉莉更爲迷茫,追問道:我們明顯技不如人,哪裡有資格教你招法?蝶仙說:玄天祖傳的七狼吞天,給我以極大的啓發,有如虎添翼之效用。姐姐對我的助益也很大,仙宮中的樂音,令我茅塞頓開,領悟修真終極之道。

小茉莉恍然想起:我尚未檢驗你的所學成果,你便有如此大的提升。可見你靈性超凡,你我不可同日而語。蝶仙道:姐姐莫要過於自謙,你在天界任職,當然靈根深厚。小茉莉說:你不必吹噓我,我聆聽一番你的琴藝,就知你修爲大增的因由。蝶仙並不推辭,輕舒玉指,徐攏慢捻,一首樂曲飄然盪出。蝶仙彈撥的琴聲雅緻動聽,使人宛若置身於瓊林仙境,小茉莉不禁爲之傾倒,暗暗歎服。

樂聲中,奇花繁盛,卉草遍野,霞光似錦,清泉淌流,光影交疊,似夢如幻。鳥語花香,正是小茉莉飛昇天庭之前的境況,景色之瑰麗,比之她遊歷的九天瑤宮有過之而無不及。小茉莉沉醉在蝶仙演奏的奇妙神境,彷彿又重新從仙宮裡走上一遭。小茉莉陶醉其中,流連忘返,忽聽得曲調陡轉,隨着呼嘯來襲的風聲,怒海狂潮翻涌,雷雨交加,珠落玉盤,撼人心魄,巨大震動於琴房內迴旋,繞樑不去。

小茉莉擡眼觀望,蝶仙張弛有序,調息吐納均在聲色不動中施爲。小茉莉從幻夢中猛醒,真切得見,蝶仙技藝已趕超她這個老師。曲至尾聲,蝶仙氣定神閒,收放自如,遊刃有餘,綿綿細細的音樂盤桓繚繞,演繹一曲曠古莫聞的絕世仙音。蝶仙已然離席起身,小茉莉仍能感受到那滴答不停的淅淅瀝瀝雨聲。蝶仙問:我可有進步?小茉莉綻露欣喜的笑容,讚美道:你已經達到無可挑剔之境地,難怪會有化元丹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