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日後,沐婉芙的身子眼見着也差不多的全好了。已經一連幾日未給太后省安了,所以也不敢再怠慢了禮 數。四更天時分,讓寶娟服侍着自己起來梳妝,又命了友福備好肩輿好前往慈寧宮省安。
翠嵐捧了件桃粉色緞繡團花事事如意紋棉袍在一旁侯着,生怕沐婉芙剛好的風寒吹着涼風后又反覆,便又取 了件同色地的琵琶襟繡蟹爪菊滾兔毛口坎肩。寶娟替她梳了個百花髻,取了對蝶棲粉晶珠石牡丹簪,又拿了 些絹紗制的珠花釵一一的爲她簪戴上。
沐婉芙自己從妝鈿盒內取了對紅珊瑚制的耳墜,示意寶娟今天就戴這對。寶娟這邊梳妝妥當後,翠嵐又服侍 她換上了衣裳,外間的春兒與萍兒端了漱洗的熱水進了暖閣。待裝扮妥當後,沐婉芙用了些早膳便乘着肩輿 ,穿着斗篷往慈寧宮去了。
寒風呼呼地吹着,沐婉芙忍不住咳嗽了聲,翠嵐忙將手裡備的暖爐遞到了沐婉芙的手邊,道:“小姐,您拿 着,可千萬別再着涼了纔是啊。
“快走吧,別誤了省安的時辰纔是。”沐婉芙對翠嵐擺了擺手,淡淡吩咐着他們。
翠嵐便不再多言,扶着肩輿加快了步子趕往慈寧宮。待肩輿在慈寧宮外停下時,遠遠的蓉妃的肩輿又迎面走 了過來。沐婉芙不禁在心底暗歎冤家路窄,面上也不好發作,扶着翠嵐的手走下肩輿向蓉妃行禮道:“臣妾 福泰宮沐氏給蓉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姐姐聽聞妹妹已經病了好些日子,現在這身子可好些了?”蓉妃眼裡含着虛僞的笑意,嘴上卻故作親暱地 問道。
既然都是虛情假意的做戲,沐婉芙臉上亦掛着得體的笑意,謙恭地答話道:“多謝娘娘關心,臣妾的病體已 全無大礙。”
“那就好!千萬別把那晦氣帶進了慈寧宮裡,倒時候可別怪人家不待見你。”蓉妃走近了沐婉芙的身邊提醒 道,隨即帶着寶姝從她們身邊經過,由魏明領着往正殿去了。
沐婉芙倒也不惱,緊隨其後一同進了正殿。待走到殿前,兩人齊福身行禮道:“臣妾給老佛爺請安,老佛爺 吉祥。”
“都起來吧!”太后慈和地叫了她們起來,看樣子太后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皇后依舊與往常一樣,對於太 後的起居飲食事事要求親力親爲,就連尋常的茶水也要親自呈上才放心。
其他各宮的妃嬪都陸陸續續地到了慈寧宮,照例請安後,太后便由皇后、佟貴妃與珍妃、淳妃等人陪着說話 ,沐婉芙坐下後環顧了殿內,只見佟香雪今日身着素色的暗花緞袍,高髻上也只簪戴了些再尋常不過的簪子 ,不管怎麼看都是挑不出毛病的。
陪着太后說了好半天的話,衆人皆跪了安退出了慈寧宮。因佟香雪坐在最下手的位子,所以也出來的最早, 由鵲兒扶着往御花園方向去了。
與其一同走出殿內的幾位嬪妃便故意在其身後喚道:“婉儀姐姐,您這麼着急往哪裡去呀?”來人正是大選 時與佟香雪一同冊封的靜貴人,正與其餘幾位答應、常在,災樂禍地瞅着佟香雪。
靜貴人旁邊一名身着豔綠色棉袍,姿色平平的宮嬪從旁提醒道:“靜姐姐真是貴人多忘事,現在麗姐姐已不 是什麼婉儀了,與姐姐一樣都是正六品的貴人。”那名宮嬪故意拉長了貴人兩個字的尾音,而後嬌笑地看着 下不來臺的佟香雪。
從慈寧宮出來沒見着佟香雪,沐婉芙以爲她先回了景陽宮,本想邀了她去自己宮裡品品茶說說話,於是也帶 着翠嵐往御花園轉轉去了。還未到御花園,遠遠便聽見了冷嘲熱諷的聲音。待走近了,沐婉芙纔看清領頭的 正是與自己一同冊封的靜貴人。
佟香雪自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打出生起就被雙親含在嘴裡、捧在手心兒裡的,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 委屈。眼眶裡早已含着盈盈淚珠,又恐在她們面前丟了臉面成爲衆人日後的笑柄,只淡淡道了句:“這位妹 妹的記性真好。”說罷臉色已經十分的難堪。
“這種事情妹妹怎敢不上心記着,若是記錯位份行錯了禮,可不就是貶低了咱自己嘛!”那着綠衣的宮嬪正 是與靜貴人同住的順常在,只見她仍意猶未盡地說着。
佟香雪不認得她,但沐婉芙對這名順常在倒是有些映像。於是扶着翠嵐的手上走到她們身邊,上前笑着說: “從順妹妹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這麼招人喜歡,姐姐在這園子裡逛了好些回,今日才發現御花園裡的景色是 如此的美麗,也不枉幾位妹妹一直誇個不停呢。”
“嬪妾們給禧嬪娘娘請安,娘娘吉祥。”靜貴人帶着順常在與其它幾位常在、答應一齊向沐婉芙行禮道。
沐婉芙倒也不急着叫她們起來,故意對那順常在笑道:“順妹妹,你可得瞧出清楚咯,別行錯了禮貶低了你 自己纔是呀!”
那順常在聽後極力地辯解着:“嬪妾不敢,禧嬪娘娘在此嬪妾怎敢造次,還望娘娘明鑑!”說罷連連的磕着 頭。她知曉這禧嬪是寧壽宮靖懿太妃的心頭肉,怎麼着也不敢得罪她不是。
“都起來吧!別倒時候又對旁人說本宮以大欺小,欺負了妹妹們呢。”沐婉芙也不再刁難她們,緩緩地叫了 她們起來。
“謝娘娘!”幾人謝了恩便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剛剛還神氣得不行的順常在此時如同穿了小鞋的小媳婦,大 氣兒也不敢多出一聲。
沐婉芙取了帕子替佟香雪拭了拭順着臉頰滑下的淚珠,握着她的手又對那幾人道:“既然這園子裡的景色這 麼迷人,那姐姐也不打擾各位妹妹賞花了,姐姐現走一步。”說完扶着佟香雪一同往福泰宮去了。
“嬪妾們恭送禧嬪娘娘!”靜貴人等人恭恭敬敬地行着禮。
待回到福泰宮,沐婉芙遣走了其餘宮人,留了寶娟與翠嵐在殿內伺候着。佟香雪又嚶嚶地啜泣了起來,對於 她的性格沐婉芙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雖然不知道她在景陽宮受了多少委屈,但多少也能夠體味她現在心裡 的羞惱與不快,於是從旁勸道:“姐姐何必與她們計較那麼多,她們不過是逞一時的嘴上痛快;等日後姐姐 得了勢,咱們有的是機會慢慢收拾她們。”說着取了帕子輕輕地拭去了佟香雪眼角的淚珠。
“可一想起景陽宮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我這心裡怎麼着也咽不下這口氣去。別說是她們看輕了我,就連那 宮裡的奴才們都敢怠慢我。與其是這樣的收梢,倒還不如讓我在景陽宮禁足一輩子算了。”佟香雪仍舊不依 不饒地說着,淚珠又一次簌簌地落在素色的緞袍上。
寶娟呈了茶給佟香雪,也從旁勸道:“奴婢說句貴人主子不愛聽的話,要是讓那些成心看您笑話兒的人瞧見 了豈不是會更得意。依奴婢看呀,靜貴人她們今日那不算得意,待日後誰先得了萬歲爺的雨露那才叫真本事 。咱們姑且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便是。”
“寶娟說的不錯!以姐姐的才貌要想贏得皇上的青睞,並不是難事兒。更何況那靜貴人還未得恩寵,姐姐雖 與她同爲貴人不假,可她們也不要忘了,咱們的母親先前都是太妃身邊的人。這宮裡的女人除了太后與皇后 ,若要論起尊貴:非榮親王的額娘靖懿太妃莫屬!她們再不懂事兒,怎麼着也得忌憚太妃三分不是。”沐婉 芙親暱地笑了笑,隨即緊緊握着佟香雪的手篤定道:“只要咱們自己安守本份、謹言慎行,想要在這宮中得 一片淨土還是可以的。”
佟香雪似懂非懂的聽着,也不再掉眼淚兒了,接過寶娟遞過來的茶盞點了點頭。
沐婉芙見佟香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陪着她說了好些開心的事兒。午膳前,沐婉芙吩咐了膳房做了些地道 的淮揚菜,留了佟香雪在自己的宮裡用了午膳,而後才命友福用肩輿親自送了佟香雪回景陽宮。
午膳過後,沐婉芙送走了佟香雪才覺着身子乏的不行。自打佟香雪恢復了自由身,沐婉芙這心裡壓着的大石 頭總算落了地,膳食進得不錯、每晚也睡得安穩踏實了許多。
端了茶盞進來的翠嵐見狀笑嘻嘻地道:“小姐,奴婢覺着您比前些日子開心了許多,就連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些。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依奴婢看啦,準兒是皇上要翻小姐的綠頭牌呢。”
沐婉芙一聽,臉立馬燥紅了起來,嗔道:“你這饒舌的蹄子,下回再敢這樣,本宮就把你送到樂壽堂待着去 。”說罷輕戳了下翠嵐的額頭。
翠嵐顧自吐了吐舌頭,藉着勁兒又道:“只要小姐捨得便好!別說是把奴婢送到樂壽堂裡待着,就算您現在 讓奴婢去死,奴婢也是十二分的心甘情願。”
“言語愈發的不着邊際了,這樣的話也能隨便亂說。”沐婉芙見她說了不吉利的話便訓了幾句,又道:“跟 寶娟說一聲,等友福回來後取些銀兩好好的賞了他,讓他不必進殿謝恩了。”沐婉芙扶着髮髻淡淡地吩咐身 邊的翠嵐。
“是!”翠嵐老老實實地答了是,便也不敢再多嘴,於是扶着沐婉芙進了暖閣內午歇。
午歇起後,沐婉芙正端着一盞杏仁茶啜了口,便見殿外的友福走了進來,稟道:“啓稟主子,景陽宮的掌事 宮女雙紅求見。”
“傳她進來。”沐婉芙忙放下蓋碗,吩咐了友福。心下暗忖:難道是景陽宮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待友福領着雙紅進殿後,雙紅立馬跪下了泣聲道:“求禧嬪娘娘快去救救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我家主子 她出事兒啦!!”
“雙紅你慢慢說,你家主子到底怎麼了?”沐婉芙聽後異常的沉着冷靜,細細地盤問事情的經過。
雙紅微微點了點頭,又道:“主子午歇起後,說想去御花園轉轉,奴婢便陪着主子一塊兒去了。不想轉彎的 時候,正巧兒與永壽宮瑛婕妤身邊的綠蟬姑娘撞上了,那綠蟬姑娘自己不留神打翻了呈給婕妤娘娘的補品, 卻偏不講理硬說是我家主子給打翻的,還強行命永壽宮的內監們帶走了我家主子去婕妤娘娘那兒興師問罪。 ”
“這些該死的東西!”沐婉芙氣急地站了起來罵道,又對雙紅道:“在前面帶路!本宮倒要看看,她一個不 知死活的東西能鬧出什麼動靜來。”又吩咐了翠嵐與友福在宮裡打點一切,自己則帶着寶娟與雙紅急急地往 永壽宮趕去了。
永和宮
淳妃正悠閒地磕着瓜子,翻着手裡的書頁。只見寶蟬急急地走進了殿內,稟道:“娘娘,永壽宮那邊又鬧騰 了起來。”
“她們鬧她們的,咱們看咱們的,你跟着後面兒瞎操哪門子的心哪。她們成不了什麼氣候,不信啊你就看着 吧!”淳妃頭也未擡,不緊不慢地說着。
寶蟬見自己主子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又道:“可這回不一樣!永壽宮的那位抓了景陽宮的麗貴人,這會兒 子正要興師問罪呢;這不,福泰宮的禧嬪娘娘正帶着人往永壽宮趕呢。”
“哦,有這事兒!”淳妃聽後眼睛一亮,放下了手裡的書卷眸中閃過異樣的光彩,又吩咐寶蟬:“派兩個人 去永壽宮那邊盯着,等差不多的時候咱們再過去,本宮倒很想知道,一個不知死活的賤人能鬧出什麼名堂來 。”
寶蟬立即會意地點了點頭,便退出了殿內忙活去了。
淳妃看着寶蟬退出去的身影,自言自語道:沐婉芙,恐怕這次你想不買本宮的賬都不行呢!
緊趕慢趕,半個時辰後,沐婉芙才帶着寶娟雙紅等人趕到了永壽宮的宮門外。只聽瑛婕妤的聲音清晰地傳了 出來:“麗姐姐,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同被皇上冊封的妃嬪。才一眨眼的功夫,姐姐怎的就從從四品的婉儀降 爲正六品的貴人呢!妹妹還聽聞,定省過後從慈寧宮出來,就連那最卑微的常在答應都敢對姐姐不敬,也難 怪妹妹這宮裡的奴才們會有眼不識泰山。妹妹在這裡先向姐姐陪個不是,還望姐姐不要怪罪這些個不懂事的 奴才纔是。”說完輕蔑地笑了笑。
“妹妹說的倒輕巧!你宮裡的奴才在半路上打翻了東西,還不由分說的將姐姐強行帶回永壽宮來興師問罪。 敢問妹妹,若是下回我也讓宮裡的奴才這樣放肆一回,不知道妹妹會作何敢想?”佟香雪笑着看定瑛婕妤, 一字一句地質問她。
那瑛婕妤身後的綠蟬大聲斥道:“放肆,我家小姐現在是皇上親封的正四品婕妤!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 被降了位份的貴人,還敢在我們永壽宮內大放厥詞。”
還未等內監通傳,沐婉芙便徑直衝進了永壽宮內,狠狠地瞪着狐假虎威的綠蟬。瑛婕妤雖說是正四品的婕妤 ,但乍一看到來勢洶洶的沐婉芙還是不免有些驚訝,又故作親暱地對沐婉芙道:“今兒是什麼日子呀!怎麼 禧嬪姐姐也這麼得空,竟也想起到妹妹這永壽宮來逛逛了,不會是幫別人說話來了吧!”
沐婉芙並不理會瑛婕妤的嘴臉,不緊不慢地問着身邊的寶娟:“這宮裡的奴才要是當面衝撞了主子,該如何 處置啊?”沐婉芙不懷好意地看了眼瑛婕妤身後的綠蟬,故意問。
“這得視情節輕重來處理。如若只是在背地裡嚼主子的舌根,宮裡的掌事姑姑可以代主子行罰;若是當着主 子的面說了或是做了不敬之事,輕則杖責罰之、重則交由慎刑司發配到辛者庫做苦役。”寶娟立於沐婉芙的 身側恭敬地答道。
瑛婕妤不悅地掃了眼寶娟,又對沐婉芙道:“若要論起長幼,妹妹得叫您一句禧嬪姐姐。可眼下倒底是在妹 妹的宮裡,若是真要教訓這些不懂事的奴才們也不勞煩姐姐您動手哪;萬一傷着姐姐哪一根手指頭,妹妹可 是沒法兒向太妃交待的呀!”
“瑛妹妹,你這話姐姐可不愛聽了。如今妹妹有孕在身,可這宮裡的奴才們眼瞅着都不大可心,若是叫妹妹 親自動手,姐姐唯恐動怒會傷了妹妹的胎氣。反正姐姐還是一個人,今兒不如就替妹妹受回累。叫這些個奴 才們好好的長點記性:我要她記住什麼是主子該做的,什麼是奴才該受的!”沐婉芙依然面帶微笑地一步步 走近瑛婕妤,隨即揮手賞了那綠嬋一耳光。
那綠嬋應聲摔倒在地,一旁的瑛婕妤氣的已經快冒煙了。沐婉芙見狀,笑着提醒她道:“妹妹,你可得沉住 氣咯!別叫這樣晦氣的事情傷了胎氣纔是呀!”而後又看向寶娟,吩咐道:“給本宮狠狠的掌嘴,一直打到 她明白什麼是奴才該守的本份。”
“是!”寶娟答應的乾脆有力,讓福泰宮跟着來的兩名內監牢牢地抓住綠嬋,狠狠地抽打着綠嬋的臉頰。
雖說宮裡懲戒宮人不許打臉,但也視情節輕重對待。對於冒犯了主子的奴才來說,別說是掌嘴,亂棍打死都 算是輕的。纔打了不到二十下,綠嬋的臉頰已腫的老高,活活得像只被開水燙過的豬頭。那綠嬋也嚐到了厲 害,於是;連忙求饒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禧嬪娘娘饒了奴婢這一回,求娘娘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
寶娟見她跪下了求饒,也停了手,便退到一則候命。
“你是該死!不過怎麼說,本宮也得顧忌你家主子的面子不是。你一個下賤的奴才是死不足惜,可你家主子 現下可是宮裡頭一個寶貝兒的人不是,等你家主子心裡舒坦了,再跟本宮求饒吧!”沐婉芙笑意頗深地看向 氣得七竅生煙的瑛婕妤,不緊不慢地說着。
只見瑛婕妤隨手抓過一樣東西重重地摔了出去,恨道:“禧嬪,你別得寸進尺過了頭!綠嬋好歹也是我永壽 宮的人,你教訓她也得看看她的主子是誰不是。本宮好歹也是正四品的主位,就憑你也敢跟我鬥,也不掂量 看看自己配嗎?”
自從上次御花園事件過後,沐婉芙與瑛婕妤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今日更是索性撕破了臉面,誰都不必再 藏着掖着了。
“禧嬪是不配,那就勞您瑛婕妤仔細地瞧瞧本宮,就本宮這從二品的妃位,夠不夠資格替你教訓教訓這些個 奴才們。”宮門前響起了一個霸道又不失柔和的聲音,着醬紫色織錦緞繡九子送福棉袍的淳妃扶着寶蟬的手 款步走進了永壽宮的院內,如意香髻上簪戴着嵌珠珊瑚蝙蝠花簪,兩鬢各插了些琺琅彩花卉紋細釵。兩鬢垂 下的流蘇輕輕地晃動着,耳間的銀質福字耳墜略增添了些喜氣。臉上雖含着笑意,卻又透出股兒霸道的英氣 ,把張牙舞爪的瑛婕妤硬生生得給鎮住了。
沐婉芙見淳妃及時趕到了,心裡又感激又擔心,忙福身行禮道:“臣妾給淳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佟香雪也連忙福身行禮道:“臣妾給淳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永壽宮內的宮女太監連忙跪下,齊道:“奴婢(奴才)們給淳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瑛婕妤一見着淳妃就莫名其妙的地緊張與恐懼,一時間竟也忘記了行禮,待反應過來了淳妃早已走到了她的 跟前兒,溫婉地道:“瑛妹妹,站了這麼久你不覺着累嗎?不如讓姐姐陪着你到殿內歇息一會兒,等妹妹氣 兒順了咱們再來想法子處置這個奴才。”
見淳妃離自己這麼近,瑛婕妤也慌了神,忙說:“臣妾不敢,臣妾在娘娘面前決不敢造次。”
淳妃見她慌張的樣子不由冷笑了起來,又看向地下跪着的一班奴才與面頰腫得老高的綠嬋,緩緩開口說:“ 既然妹妹不想歇着,那姐姐就幫妹妹處置了這個不懂規矩的奴才吧!”淳妃話音剛落,身後的寶蟬便帶着兩 名內監將那綠蟬拖到了淳妃的跟前兒。淳妃正玩弄着自己小指上的嵌米珠雲紋福字護甲,“讓她去樂壽堂的 後院待着吧!哪兒的風水好,也養人;這丫頭去那兒待着準比現在還俊俏呢。”說罷緩緩地勾起了綠蟬的下 巴,臉上依舊是得體溫和的笑意,而後用護甲尾部的尖角部分狠狠地抓了下去。
“啊!”綠嬋捂着左臉頰痛苦哀號地在地下打着滾,殷紅的血順着她的手指流了下來,滴在地下一滴一滴紅 豔豔的,遠遠望去如同妖豔的紅梅。
瑛婕妤頓時嚇傻了,淳妃忙吩咐了她身後的翠果道:“快扶你家主子進去歇着吧,別有個什麼閃失,你們一 個個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翠果諾諾地應了是,便扶着瑛婕妤往正殿去了。那瑛婕妤走到沐婉芙身邊時,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而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殿內。淳妃又命人將那綠嬋拖了下去,才帶着沐婉芙與佟香雪往自己的永和宮去了 。
那綠嬋再狗仗人勢,倒底也是條人命。沐婉芙早已聽聞淳妃心狠手辣,今日當着永壽宮瑛婕妤與一羣宮人的 面,親手毀了綠嬋的容貌竟還能處之泰然的吩咐宮人扶瑛婕妤回去歇息。看來淳妃今日的人情,沐婉芙未必 能還的起啊。
待回到永和宮,淳妃命人奉了上等的雀舌與點心招呼了沐婉芙與佟香雪。許是在永壽宮內還未緩過勁兒來, 佟香雪端起茶盞的手都是抖的。
淳妃見佟香雪手裡的茶盞一直晃動着,於是關心地問道:“麗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勞娘娘掛心了。”佟香雪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抖動着,於是小心翼翼地答了話。
沐婉芙放下手中的茶盞,拉着佟香雪一起跪在淳妃的腳下感激地道:“臣妾在這先謝過娘娘今日的出手相助 ,若不是娘娘及時趕到,怕是這會兒子我們姐妹定要受那瑛婕妤的羞辱與奚落。臣妾在此與麗姐姐一同謝過 娘娘今日的大恩大德,日後就是結草銜環也難以報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淳妃啜了口茶,才起身扶了沐婉芙與佟香雪一把道:“俗話說大恩不言謝,兩位妹妹再這麼客氣可就別怪姐 姐生氣哪!”說完又示意她們起身坐下繼續吃茶。
沐婉芙與佟香雪皆謝了恩,兩人又陪着淳妃說了會兒話,沐婉芙才與佟香雪一起辭了淳妃各自回了宮。
淳妃命了寶蟬親自送了她們二人出殿,待到宮外,沐婉芙讓寶娟拿了錠元寶塞給了寶蟬,才讓她止步、不必 再相送。
送走了沐婉芙等人,寶蟬便回了殿內覆命,寶蟬從小宮女的手中接過了茶盞呈給了淳妃喜道:“主子今日幫 了禧嬪娘娘這麼大一個忙,想那禧嬪娘娘也是明眼力的人。奴婢在此,先向娘娘道喜了。”
淳妃將接過的茶盞順勢放下,搖了搖頭,“你只看到了面上的東西。今日永壽宮這齣戲,就算本宮不出手, 自然也會有珍妃、恩貴嬪、或是其他的妃嬪出面幫禧嬪一把。其實我們的目的都一樣,不過是想爭取一個新 人來分奪皇上的寵愛罷了。”淳妃將小指上的護甲卸了下來,細細地端詳着護甲上殘留的血跡,又說:“禧 嬪現如今在宮裡是個搶手貨,她們都很清楚她長得像誰。若是把她拉入了自己的陣營,就等於拴住了皇上的 心。不過,本宮先看上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讓她們給順走。誰要是敢從本宮的碗裡搶肉吃,本宮就要 先讓她放點血出來。讓那些個聞着腥味兒的人先來爭搶,咱們靜觀其變、坐收漁人之利便可。”
“主子果然高明,奴婢心服口服。”一旁的寶蟬恭維地道。
沐婉芙回到福泰宮時,正愁眉不展的坐在炕上出神。翠嵐捧了剛沏的鐵觀音輕輕地走了進來,然後輕手輕腳 的將茶盞放在茶几上便退到了一旁侯命。
“這些日子,府裡有沒有傳話進來?側福晉可好?”只聽了腳步聲,沐婉芙便已知道進來的是翠嵐,於是端 起了茶盞輕吹了吹茶沫問。
“府裡這幾日都未曾派人進宮傳話。”翠嵐輕聲答着話,又安慰起沐婉芙道:“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側福 晉現在一定是安泰的,依奴婢看小姐大可以寬心。”
沐婉芙還是叫翠嵐不經意說出的幾句話給逗樂了,便道:“這舌根愈發的麻俐了!”說罷退下了腕上的一隻 玉鐲子給她,笑着說:“拿去吧!日後仔細了自己手裡的差事,不要就這嘴上的功夫見長。”
“奴婢記下了,謝謝小姐的賞賜。”翠嵐歡喜地將鐲子收了起來,乖巧地答着話。
懲戒宮人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再者瑛婕妤也忌憚着永和宮裡的淳妃,所以也就沒敢聲張出去。六宮之 中對於這樣的消息向來也是不上心的,綠嬋的事件也就這樣過去了。
照例用了夜膳,寶娟帶着春兒上了些水果給沐婉芙消食。只聽寶娟含笑地回稟道:“主子,景陽宮剛剛差人 來報,說皇上今兒歇在了麗貴人那裡。”
“麗姐姐總算熬到了頭。”沐婉芙亦歡喜地說着,又吩咐寶娟:“將我那對兒和田玉製的多寶釵用個精緻的 盒子裝了,再帶些貴人喜歡的雲霧與毛尖,明兒趕早送去景陽宮。”
“是!”寶娟垂首應了聲是,便與翠嵐一同服侍沐婉芙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