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十里洋場。
號稱冒險家的樂園。
每天,都有大量的外來人口涌入。
其中,就有不少人是懷着發財夢到來的。夢想在這裡一飛沖天。
他們往往帶着槍。
或者是拳腳出色。
他們懷着一個樸素的信念——打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天下。
真正的打。
狠狠的打。
用武力征服所有的敵人。
於是……
“他們不是本地人。”
“哪裡來的?”
“應該是華北一帶。”
“原來是過江的猛龍啊……”
張庸若有所思。
他沒有詢問細節。反正問了也沒用。
馮吉良也算是專業人士。既然得到這樣的結論,他只需要聽就可以了。
華北來的。
可能是土匪。也可能是潰兵。
在華北的很多地區,民風彪悍,民間持槍的數量非常多。
這也是後來八路軍進入華北,可以迅速發展壯大的根本原因。有非常良好的兵源。還有部分武器彈藥。
只可惜,民間的武器彈藥,都是輕武器。沒有重武器。所以,面對日寇,依然很艱難。
特別是,彈藥補充困難。之前的儲備消耗完,就無以爲繼了。
於是,在短暫的高潮過後,又轉入低潮。
“謝謝!”
張庸點點頭。故意不提前。
就是讓你看看這些美元。刺激刺激你。讓你晚上睡不着。
確實,馮吉良悄悄的嚥了咽口水。
這都是美元啊!
眼睜睜的看着張庸隨便糟蹋。
那麼多的美元,就隨便散落在地上,居然沒有仔細收拾好。
真是暴殄天物啊……
太對不起美元了……
“收起來。”
終於聽到張庸命令。
這纔有人將美元全部收拾起來。點數。
總共是四千多。
七個匪徒,總共帶了四千多美元。
很奇怪。他們的身上,除了美元,再也沒有其他。連大洋都沒有。
這就非常奇怪了。
一羣來自華北的過江匪徒,去哪裡搞來的美元?
如果是普通的搶劫,不可能只有美元。肯定也有其他的貨幣。比如說法幣,或者大洋什麼的。
能夠擁有幾千美元的,絕對是一等一的富戶了。
這樣的大戶人家,法幣和大洋,纔是主流。怎麼可能沒有呢?
感覺哪裡不對……
疑惑間,忽然,一個紅點出現在地圖邊緣。
剛開始的時候,張庸沒有太在意。後來發現不對。這個紅點,居然是從海面上進入地圖的。
海上?
難道又有船到來?
仔細研判地圖。發現的確是一艘船。
應該不是客輪。因爲船上的白點並不多。除了紅點,只有十幾個白點。
那些白點都沒有武器標誌。唯獨紅點有。
查看。發現是一把瓦爾特PPK手槍。帶兩個彈匣。這種手槍,最近似乎都成了日諜標配了?
看來,又有獵物來了。
這個吳淞口碼頭,真是風水寶地啊!
什麼都不用做,就坐在這裡守株待兔,就不斷有肥羊上鉤。
之前還覺得租界出入口那邊的肥羊比較多。現在看來,吳淞口碼頭纔是真正的聚寶盆。太聚財了。
沒有發現黃點。
說明沒有紅黨。
但是……
故意磚頭對馮吉良說道:“你們要抓的紅黨什麼時候來?”
“應該是今晚。”馮吉良含糊不清的回答。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張庸細節。
擔心張庸搗亂。
“現在有船來了。你們仔細看清楚。”
“現在?”
“對。馬上靠岸。”
“我看看。”
馮吉良舉起望遠鏡。
黑暗中,隱隱約約看到確實有船靠岸。
從外形的輪廓來看,顯然不是客輪。也不像是一般的貨輪。倒像是運砂船。
所謂的運砂船,其實是一種近海運輸船隻。以前主要是用來運輸沙子、石頭之類的。吃水線很低。拉貨很多。成本很低。但是,抗風浪能力很弱。所以,不能出海太遠。基本上,只能沿着海岸線航行。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發現確實是運砂船。
不過,運砂船上面運輸的,不一定就是沙子、石頭,也有可能是其他大宗貨物。
張庸對於運砂船本身沒有興趣。他只盯着那個紅點。
意外發現,那個紅點,居然是一個船員。正在準備纜繩。準備靠岸。
日諜?
船員?
看來,這個日諜隱藏的很不錯啊!
船隻緩緩的靠岸,那個日諜敏捷的跳上碼頭,拉着纜繩,熟練的將纜繩捆好。
這個傢伙非常的囂張。下船了,居然還帶着武器。
就那麼自信不會被人發現嗎?
張庸轉頭看着馮吉良,低聲說道:“他是不是紅黨?”
“不是。”馮吉良搖頭,“紅黨的船隻還沒有到達。”
“那我抓人了。”
“抓什麼人?抓哪個?”
“日諜。”
“什麼?”
馮吉良滿腹疑惑。
什麼?
有日諜?在哪裡?
他怎麼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睜大眼睛。仔細看。依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就一艘運砂船。十幾個相當幹苦力的船員。沒有任何異常啊!哪一個是日諜?
不會是張庸故意製造噱頭?隨便胡謅吧?
日諜又沒貼標籤。
“沒發現?”
“沒。”
“你去幫我將那個繫纜繩的人叫過來。”
“做什麼?”
“問問他,他可能知道日諜是誰。”
“好。”
馮吉良真的去了。
感覺非常的荒誕。
張庸居然不知道日諜是哪個?要找人詢問?
真是開玩笑。
對方怎麼可能知道日諜是誰?
一會兒倒是要看看張庸如何圓場。可千萬不要被打臉了。
他大搖大擺的來到目標面前,朝對方招手,“你,過來一下。我們有話問你。”
那個日諜神情疲憊的看着他。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的手裡還抓着粗糙的纜繩。渾身彷彿沒力氣。
片刻之後,他才用嘶啞的聲音回答,“好的。長官。我這就過去。”
馮吉良絲毫沒有懷疑。
在運砂船上面幹苦力的人,都是這樣的。
累得要命。
生活最底層。毫無出路。
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在船上做了好多年。沒出息。
懶得說第二遍。轉身就走。
正好看到張庸做一個奇特的手勢。沒看懂。
然而,他背後的日諜,卻是驀然間加速,一把衝上去,將馮吉良抓住。
“伱做什麼……”
馮吉良大吃一驚。意識到自己被襲擊了。
同時,他腦海瞬間靈光一閃。全明白了。
操蛋啊!
這個繫纜繩的王八蛋,就是日諜!
它暴露了!
張庸說的日諜就是它!
日諜發現情況不對,於是鋌而走險,要挾持自己作爲人質!
瑪德……
草率了。
他馮吉良居然上當了。
那麼大一個日諜就在自己眼前,他居然沒有發現。
此時此刻的他,居然不怨恨張庸。
真的。毫無怨言。
因爲張庸已經提醒他,日諜就在船上。
然而,他楞是沒有發現。於是,張庸就叫他過去。讓他和日諜面對面的近距離接觸。
結果,近距離的接觸以後,他還是沒有發現日諜。導致自己被襲擊。
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被襲擊也是活該。但是,他絕對不會束手就擒,更加不可能做人質。
他馮吉良雖然抓日諜不行。但是,他絕對不可能被日諜控制。
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成爲人質!
不假思索的。他迅速轉身反抗。
他要和日諜同歸於盡。
同時大喊:“開槍!開槍!開槍……”
日諜瘋狂的試圖控制馮吉良。但是,馮吉良只想和對方同歸於盡。
他寧願被日諜打死。也不願意被抓。
忽然,槍聲響起。
“嘭!”
“嘭!”
很響。很雜亂。
彷彿槍聲就在馮吉良的耳邊炸開。
他頓時感覺自己的耳朵嗡嗡嗡的響。腦海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是中槍了嗎?
是要死了嗎?
瑪德……
該死的日諜!
我特麼的做鬼也不放過你……
跟着眼前一黑。
然後感覺身邊紊亂一片。
彷彿有很多人衝上來……
恍恍惚惚……
迷迷糊糊……
好一會兒,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
然而就發現張庸已經來到他面前。
咦?
自己沒死?
能看到張庸,肯定沒死啊!
張庸怎麼可能死?
這個傢伙,就是打不死的小強。怎麼都死不了。
那麼多的日諜想要幹掉張庸,結果他都活得好好的。所以,可以肯定,自己也沒死。不用驗證……
果然,馮吉良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恢復控制。
的確沒死。
好像也沒有受傷?
回頭。 發現日諜已經被控制。
日諜的身上有血。可能是被中槍了。哦,肩頭中槍。
子彈非常兇殘。將日諜的肩頭掀開了一大塊肉。血流如注。將他的半個身體都染紅了。
沒有人幫日諜止血。故意讓鮮血流淌。
肩膀不是要害。流點血,死不了。如果可以,朝上面撒點鹽巴更好。
不能是細鹽。必須是那種粗糙的鹽巴……
“八嘎!”
“張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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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諜發出低沉的吼叫。
他的嘴巴被破布塞住。然後被張庸拔掉了。
“你果然認識我。”張庸微笑。
“八嘎!”日諜只能用最簡單的詞語,表達最出離的憤怒。
“認識我的,都不是一般的日諜。”
“八嘎!”
“你叫什麼名字?”
“想要我招供?你做夢!哈哈!八嘎!”
“這麼囂張?”
“我告訴你。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你問誰都沒有用。因爲我根本不和其他人聯繫。”
“所以,你做了什麼,其他日諜也不知道?”
“沒錯!”
“這樣啊……”
張庸若有所思。
很好。這就非常利於栽贓嫁禍了。
沒有人知道你做了什麼。所以,我說你做了什麼,你就做了什麼。
拍拍日諜的臉。
很好。可以向英國人交差了。
問題是……
按個什麼名字好?
“宮本一丁……”
“宮本一丁……”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木然片刻,反應過來。是日諜的聲音。哦。是心靈感應又發生作用了。
嘴角微笑。
出前一丁……
不對,是宮本一丁!
眼前這個傢伙,原來就是宮本一丁啊!
哈哈!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在金陵沒有抓住你。沒想到,你自己居然跑到吳淞口碼頭來。
“知道我爲什麼在這裡等你嗎?”
“不知道!”
“在金陵沒有抓到你,我就判斷,你可能會跑到上海來。”
“你說什麼?”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在這裡上岸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我告訴你吧。你叫宮本一丁。我等你很久了。”
“你……”
日諜的臉色終於是變了。
在他說話猶豫的瞬間,馮吉良就斷定,對方就是宮本一丁。
發生在交通銀行地下金庫的事情,他當然也聽說了。也知道留下親筆信的,是一個叫做宮本一丁的日諜!
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還敢留下親筆信,可以說是非常的囂張。
之後,始終沒有宮本一丁的消息。還以爲對方已經藏匿起來。
沒想到,就在這裡,張庸逮住他了。
逮住誰?
逮住了宮本一丁!
一時間,馮吉良也不知道內心什麼感覺。
這些日諜,也不知道應該說它們聰明還是愚蠢。它們居然主動的撞到張庸的懷裡來。
張庸在吳淞口碼頭。它們就在吳淞口碼頭上岸。
要不要這麼配合……
“你搞錯了。”
“所以,你否認自己是宮本一丁?”
“我不是……”
“你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了?”
“八嘎!”
“我會將你帶出去遊街,說你不敢承認自己是宮本家的人,你丟宮本家的臉……”
“八嘎!我就是宮本一丁!你這個惡魔!”
“這就對了。”
張庸微微一笑。
自我感覺良好。
但是旁邊的所有人,都覺得他的笑容陰森森的。
哪怕是馮吉良也是如此。他也覺得張庸的笑容,就好像是地獄的魔王,在歡迎每個進來的小綿羊。
“你做了一件大事。”
“沒錯。”
宮本一丁傲然回答。
雖然落網。但是,它覺得,自己還可以傲慢一下。
畢竟,它的確是做了一件大事。
它不但是要向所有人的華夏人挑戰,還要挑戰自己的同行。
在連續慘敗的同行面前,它覺得,只有它,才能力挽狂瀾。
“這件事,影響深遠,影響到很多人。”
“沒錯!”
“其實,我是很佩服你的。你居然敢炮擊英國人的軍艦!厲害!我都不敢……”
“什麼炮擊?”
宮本一丁忽然感覺不對。
剛纔的傲慢立刻消失了。
他不是笨蛋。
立刻明白張庸是要栽贓嫁禍。
“你污衊!”
“我們有你的親筆信。你在親筆信裡面公開宣稱你要做這樣的事。並且真的做了。”
“我沒有。我根本沒寫。”
“我們已經找到了親筆信。和你留在交通銀行地下金庫的親筆信是一樣的。”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好吧,我們自己對照着僞造一封。然後說是你寫的。”
“納尼?”
宮本一丁愣住了。
不是,你們想做什麼?你們想要做什麼?
“八嘎……”
“馮主任。”
“啊?”
馮吉良感覺有點神遊天外。
有些事情,他是聽明白了。但是有些事情,似乎又沒明白。
張庸是要幹啥?
“幫我搞一份口供。中文的。讓他簽字畫押。然後再找人翻譯成日文,再簽字畫押。”
“這……”
“一千美元。”
“好吧!”
馮吉良答應了。
一千美元啊!
不是小數目!
黨務調查處平時真的沒有機會直接繳獲美元。
他們的目標都是窮哈哈的紅黨。能繳獲什麼?
同歸於盡的手榴彈倒是不少。
何況,這個日諜,剛纔還襲擊他。他不弄死對方纔怪。
“什麼內容?”
“就是承認自己使用迫擊炮襲擊了英國軍艦……”
“八嘎!我沒有!”
日諜變得非常的暴躁。拼命的掙扎。
張庸和馮吉良的對話,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進行。完全沒用將他當回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尊嚴!
他是大日本帝國的勇士……
“閉嘴。”
“八嘎!”
“不然用一條臭魚塞住你的嘴。”
“八……”
日諜硬生生的閉嘴。
什麼?
臭魚?
啊啊啊,那個受不了!
他當然知道腐爛的海魚是什麼味道。如果塞嘴裡……
他寧願死了。
可是,他不能死。
如果死了,他就無法辯駁了。
死人是沒有發言權的。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只有活着纔有機會。
馮吉良思考片刻,立刻開始行動。
十幾分鍾以後,一份中文口供就出爐了。吹了吹。遞給張庸。
“不錯。”
張庸看完。非常滿意。
在搞口供方面,黨務調查處的確比較專業。
復興社特務處都是一羣糙人。好像曹孟奇這樣,埋伏、抓人、戰鬥,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魏勇那些老兵,全部都是糙漢。和日諜戰鬥,那是沒有絲毫問題。
但是,如果是要他們去搞什麼口供,就有點難。
尤其是這種憑空生成的口供。
坦白說,特務處真的沒有幾個文化人。很多人外勤認識的字加起來,都沒一百個。
性格孤僻的李伯齊反而是最另類的。甚至可能是整個復興社特務處學歷最高的。他以前做過老師。這是不得了的資歷呢。戴老闆也就是黃埔六期。單純論文化水平,未必有李伯齊高。
而黨務調查處那邊,卻是一票的高學歷。大學生一堆。很多還是留學歸來的。馮吉良也是文化人。
張庸將口供吹了吹,等筆墨乾的差不多,纔拿到日諜面前。
“來,你看看,這是你的供詞。”
“八嘎!你不能這樣……”
宮本一丁又急又怒。
想要掐死張庸。但是沒用。他連手指頭都被捆住了。
“背誦全文。並默寫全文。”
“八嘎!”
“別生氣。不會真的讓你背誦。也不會要你默寫。我們又不是小學老師。我們有人可以模仿你的字跡,做出一份完美的供詞。保證可以拿到國聯上面去出示。”
“納尼?”
日諜頓時驚呆了。
什麼?
你還要拿到國聯上去?
八嘎!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