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是有什麼情況嗎?”一旁的夥計看着黃立輝的臉色不對,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趕緊出聲問道。
這個夥計是黃立輝的助手,上海站特工丁家樂。
“有些奇怪!”
黃立輝慢慢地放下了話筒,目光中充滿了疑惑,把剛纔的通話內容向丁家樂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道:“這幾句話都是沒頭沒腦的,對方知道我,但內容卻是莫名其妙。”
丁家樂趕緊問道:“組長,你聽對方的聲音熟悉嗎?是不是我們的人?”
黃立輝搖了搖頭:“不是,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我絕對沒有聽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丁家樂卻是好像想起了什麼,他突然眼睛一亮,開口問道:“對方說的是九龍倉庫?”
黃立輝點頭說道:“對,怎麼了?”
“在公共租界裡,就有一個九龍倉庫,組長,我來市區比較晚,在剛進入上海租界的時候,是先跟着楊隊長做事的,我們曾經執行過一次任務,在公共租界的九龍倉庫運回來了一批軍火,對方口中所說的,‘讓你儘快去九龍倉庫取洋火’,洋火是不是可以理解爲軍火?這是不是在說這件事情?”
和黃立輝這些骨幹不同,丁家樂是從重慶總部調入上海站的,在他進入上海之時,黃立輝已經在市區開設了這個百貨商鋪,他是後來才被調入市區配合黃立輝的工作。
而黃立輝因爲身處市區,也只是知道上海站的軍火是由上海情報科支援的,但具體行動他並不清楚。
此時他聽到丁家樂的一番話,頓時驚詫莫名,有些遲疑的說道:“奇怪!如果你說的對,對方是指的這件事情,那麼他應該是上海情報科的成員,他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突然他眉頭一皺,自言自語的說道:“去九龍倉庫?難道是讓我去租界?讓我離開市區?”
丁家樂也是雙手擊掌,恍然大悟,急聲問道:“對,就是這個意思,他是想讓你儘快離開市區,難道我們暴露了?對方在給我們示警?對,對,對方這是怕電話已經被監控,如果用明語通知我們,監視的特工就會馬上動手抓捕,所以現在用暗語對我們示警,組長,我們……”
“慌什麼?”黃立輝一聲輕喝,目光嚴厲的看着丁家樂,“對方身份不明,言語不詳,警示的暗語又不是提前約好的暗語,這一切只是我們的猜測!
這個聯絡點佈置的不易,不能因爲一個含糊其辭的電話就這樣放棄了,再說我們這幾個月來,根本沒有執行什麼重要任務,還處於蟄伏期間,敵人怎麼可能找到我們,就這樣臨陣脫逃,站長那邊怎麼交代?
而且,就算是真的暴露了,電話既然被監控,只怕我們也已經被監視了,要走也沒有那麼容易,讓我再想一想。”
黃立輝的心中也是搖擺不定,他也是長期戰鬥在一線的老特工,警惕性並不差,只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一時無法進行準確的判斷。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在近處的一個監視點裡,一直在負責監聽的特工,也記錄下來了這個電話,他放下耳機,馬上向一直守在旁邊的畢文祥彙報道:“科長,剛剛打進來一個的電話。”
說完,將手中的電話記錄遞了過來,畢文祥接過記錄一看,並沒有指示,隨手又交還給監聽員。
這一次參與行動的都是老軍統特工,情報經驗是有的,監聽員看畢文祥沒有說話,忍不住出聲提醒到:“科長,這個電話有些蹊蹺,一般都是打出去的居多,打進來的電話很少,而且這一次通話時間太短,只說了短短几句話,許志行根本沒有做出迴應,就掛斷了。”
畢文祥眉頭一皺,沒有理睬,說道:“我知道了,繼續監聽!”
他之所以一直守在這裡,就是在等這個電話,延遲反應的時間,控制住局勢。
“是!”監聽員不敢再多言,趕緊點頭答應,再一次拿起耳機,繼續進行監聽。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黑暗中也有人在緊緊關注着百貨商鋪的情況。
一個聲音低聲問道:“隊長,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他們還沒有撤離的跡象,是不是還沒有領會電話的意圖?”
另一個聲音響起:“我就怕他們猶豫不決,就是領會了,還心存僥倖,不能等了,現在執行預備方案,直接提醒他們,讓他們儘快撤離。”
“是!”
很快,一個粗布短褂打扮的身影來到百貨商鋪的門口,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正在店鋪裡的黃立輝和丁家樂正是坐立不寧,緊張猶豫之時,看着有人進來,都是神情一緊。
來人是一個身形精壯的男子,看着黃立輝直接開口說道:“掌櫃,一包哈德門,一盒洋火!”
“好嘞!”黃立輝一聽是買貨的,心神稍微放鬆了一些,轉身去拿香菸和洋火。
男子接過香菸和洋火,從兜裡掏出一張鈔票,並沒有直接遞給黃立輝,而是隨手放在了櫃檯上,然後轉身就出了店鋪。
“哎,找您錢…”
黃立輝拿起鈔票,正要把人喊回來,聲音卻很快啞然而止,因爲他發現,就在鈔票下面夾着一張紙條。
他不由得心頭劇震,果然是有情況了,趕緊拿起一看,頓時嚇得臉色一白。
“黃立輝,你的身份已暴露,系封國濤認出並出賣,儘速撤離,萬不可心存僥倖,周圍和電話已經被七十六號特務監控,店門不要關,見字立毀,切切,情報科!”
看到這張字條,此時黃立輝的心中再也沒有半點懷疑了,對方不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真實姓名,甚至爲了取信自己,還告訴自己暴露的原因。
封國濤,正是自己在北平時期的同事,兩個人相識多年,就在兩年前突然被調離北平不知去向,沒有想到今天這個名字竟然出現在這裡。
不用說,看來當初封國濤是被調到了上海,在之前上海站覆滅之時,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給抓捕了,投敵之後不知什麼時候盯上了自己,可笑自己竟然還毫無察覺。
之前的電話當然就是上海情報科的示警電話,他們得知情報後,來不及聯繫上海站,只能以電話示警的方式提醒自己。
上海情報科是軍統局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部門,所屬成員身份都是絕密,如今卻因爲自己的遲疑,不得不讓情報科成員,在四周特務們的監視下,冒着巨大的危險與自己直接聯繫,一旦失手,後果不堪設想,黃立輝不由得爲自己的失誤而感到懊悔不已。
想到這裡,他就不再有半點耽擱,字條攥在手裡成團,一口吞了下去,然後轉頭對丁家樂說道:“我們確實暴露了,現在馬上撤離!”
丁家樂當然也把一切看在眼裡,知道對方再次示警,絕不能有片刻猶豫了,聽到黃立輝的命令,趕緊轉身快步上了樓梯。
黃立輝打開櫃檯的抽屜,將裡面的鈔票收斂起來,再從抽屜下面抽出一把配槍,插在腰間,然後也快步上了閣樓。
這個時候丁家樂已經搬來了一個梯子,登上去把閣樓的天窗打開,轉頭向黃立輝點頭示意,翻身爬出了天窗,來到了房屋頂上。
上海人多地小,建築一向比較擁擠,房頂都是高低連成一片,這是他們之前就設定好的緊急撤離路線。
黃立輝隨後而上,兩個人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便藉着夜色穿行在屋檐之間,迅速離去。
而在大華舞廳裡面,一支舞曲跳完,胡云鶴和沈曼麗攜手離開舞池,回到自己座位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不時低聲調笑着。
不多時,胡云鶴站起身來,邁步向舞廳的一側走去,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兩個保鏢也趕緊起身,一起緊跟過來。
現在上海治安不好,胡云鶴到底是特工總部的高級特工,白天還好說,可是到了夜晚,出入之時,身邊自然少不了保鏢跟隨,這還是在東部市區,如果是在其他地區,他身邊的保鏢還要多。
胡云鶴來到洗手間,推門而進,兩個保鏢留在門口等候,可就在這個時候,從旁邊踉踉蹌蹌的過來兩個男子,兩個人彼此抓住對方的脖領,嘴裡罵罵咧咧的爭吵着,最後一個人竟然揮拳打在對方的臉上,對面的男子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隨即重新撲了上來,兩個人就在洗手間的門口撕打在一起,搞的兩個保鏢都是躲閃在一旁。
不過這兩名保鏢也沒有攔着他們撕打,反而是饒有興致的看着熱鬧,不多時有看場的安保人員趕了過來,大家七手八腳,好不容易的將這兩個人拉開,場面很是混亂。
等到安保把兩個人都拽着扔出舞廳大門,看熱鬧的人羣這才各自散去,兩名保鏢這才接着在門口守候,可是他們又等了好半天,還不見胡云鶴出來。
兩個保鏢忍不住相視一眼,轉身推開洗手間的門,進入裡面查看,可是此時的洗手間裡,已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