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的話讓沈翔一愣,說實話,他對於縮微膠片的一些情況雖然知道一些,但具體的瞭解並不多,現在聽到處座吩咐,不禁猶豫了一下。
寧志恆自然也有自己的考慮,其實就在他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經有所判斷,據他所知,G型發動機和航空魚雷的技術資料,可以說是長篇累牘,各種圖紙數據內容繁多,真要是使用紙張來記錄,並進行遠洋運輸,絕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認爲德國方面一定採用了目前國際情報界最常用的縮微技術,把所有的資料都拍攝到小小的膠片裡,這纔是最穩妥和安全的方法。
這種縮微技術,其實也不是什麼新科技,在上個世紀就已經開始使用,一八五三年,英國就已經可以把整張《泰晤士報》的縮拍成六分之一釐米直徑的一張膠片上。
一八七零年的普法戰爭中,法國人開始把這項技術投入到軍事用途上,將數以十萬份的機密文件和指令縮拍成體積微小的膠捲,進行運輸傳遞。
八十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縮微技術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在存儲量和穩定性方面都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
這項技術目前已經普及到很多領域,尤其是在儲存資料方面,縮微技術的優勢完全顯現出來,不僅可以將浩如煙海的資料縮小到一張郵票大小的膠片中、而且縮微膠片還具有穩定性好,不宜損壞,存儲安全性強、尤其是對原件有很強的保真性。
現在西方技術先進的國家,也都在使用這項技術,像一些大型的銀行和圖書館,還有報社之類的單位都用它貯存資料,就是現在,英國人怕德國的轟炸損壞大英博物館裡珍貴的藏書,就用這項技術把整個博物館的書籍都拍攝下來,而軍方情報部門自然也看到了其中的好處,所以普遍用於情報諜戰之中。
但是這種技術也有一定的侷限性,縮微膠片不僅需要具有高分辨率、高解像率的技術設備拍攝,甚至就連閱讀,也需要特製的儀器,比如專用的幻燈機、投影設備等等,就連拷貝設備也是極爲少見的。
可是中國因爲科學技術相對落後,對縮微技術一直沒有什麼接觸。
據說在淞滬大戰的前一年,美國曾資助過北平圖書館一套縮微設備,可是在戰後又被日本軍方奪走了。
據寧志恆所知,也就是在軍統局總部,才新近從美國購入了一套縮微技術拍攝設備和閱讀設備,以及專用的拷貝設備,至於其他保密部門,好像根本就沒有配備。
就算是在上海,寧志恆也沒有聽說有這樣的高級設備,估計就算是有,也肯定在日本情報部門的手裡。
而香港是英國佔領的國際性港口城市,是有可能具備這樣的設備的。
寧志恆知道,自己即便是能夠奪取圖紙的縮微膠片,也需要找到這樣配套縮微設備,尤其是拷貝機,來拷貝一份膠捲,以便分別上交給軍統局和地下黨組織,所以他纔要沈翔去調查一下,看一看在香港能否找到這樣的專業設備。
寧志恆接着吩咐道:“你要着重去銀行,圖書館,報社,甚至影片公司這樣的單位去查找,儘快給我消息,如果沒有,就花大價錢去美國專門採購一套,這樣的設備我們以後也用得着。”
“是,我馬上調查,儘快向您彙報!”沈翔趕緊點頭領命。
夜晚時分,香港碼頭附近地區,兩個青年男子正從一座唐樓裡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男子走在前面,身材略微高一些,體型偏瘦,面容普通,穿着一身西裝,卻是敞開衣襟,顯得不倫不類,此時他嘴裡狠狠地啐一口,出聲罵道:“爛鬼東這個傢伙真不東西,一點破賬天天追在屁股後面要,又不是不給他,吊着個鬼臉給誰看?呸…”
身後跟着另外一個男子,身形矮一些,不過肩寬背厚,顯得頗爲壯碩,五官也顯得端正一些,他斜眼看了看自己這位同伴,勸說道:“飛仔,這些天咱們的手氣背,就不要再去爛鬼東的賭檔了,我聽他今天的話好像是要來真的,搞不好他會對付你,你小心一點。”
飛仔把嘴一撇,不以爲然的說道:“阿仁,你也不要愁,咱們也不是沒有堂口,他爛鬼東多少也要給炳哥一些面子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走,時間還早,我們去找個地方宵夜,喝兩口再回去!”
兩個人結伴而行,打算找個地方吃幾杯酒,可是走了沒有多遠,前方閃出兩道身影,其中一個漢子開口說道:“飛仔,阿仁,炳哥要見你們!”
兩個人相視一眼,這是自己堂口老大派人來找自己,不敢怠慢,趕緊點頭答應,跟着來人一路前行,不多時,他們來到了一處大院。
這裡是“和盛堂”老大炳哥的住所,和盛堂是香港本地幫派的一支,主要成員都是碼頭工人和附近的市井之徒,實力相對不弱,飛仔和阿仁都是和盛堂的成員。
幾個人來到廳堂,炳哥早就等在這裡,看着兩個人進來,眉頭一皺,直接開口問道:“飛仔,你們這幾天的日子倒是逍遙,那批貨什麼時候交給我?”
飛仔急忙解釋道:“老大,貨都壓在底倉裡,現在船被英國人扣着,所有人都被趕了下來,我們根本回不去,等過段時間,風聲過去,我們才能回去取貨。”
原來飛仔和阿仁兩個人也都是諾丁號客輪上的船員,諾丁號客輪雖然是法國船運公司的客輪,但長年跑亞洲航線,乘客有很多亞洲人,因爲語言和各種原因,所以也招收了一部分亞洲裔船員,在諾丁號客輪上的船員裡,大部分是法國人,還有一部分是僱傭的新加坡人和香港人。
飛仔和阿仁就是其中的小臺船員,是負責接待客人的服務生,而船員是一個高風險高收入的行業,除了有豐厚的薪水,主要還是因爲職業的原因,可以在工作中攜帶走私物品從中牟利,這種情況已經是常態,無論是歐洲船員還是亞洲船員都是一樣,他們的大部分收入都是來源於此。
飛仔和阿仁也不例外,他們每次來往於各地,都會攜帶一些走私價值比較高的貨物,這一次回到香港也是如此,他們從歐洲帶回來不少珍貴藥品和名貴香水,可是沒有想到,諾丁號一到港就被英國駐軍扣押,連人也被趕下了船。
這一下子可就抓了瞎,他們沒有辦法只能等待,可是運輸的貨物有大部分都是炳哥投的錢,他們只是負責運輸,這樣一來,最着急的還是炳哥,所以這才把他們兩個人喊來詢問情況。
炳哥聽到飛仔的解釋,也沒有再追問貨物的事情,他擺手說道:“貨的事情先不提,我問你們,諾丁號客輪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聽說還死了人,動靜可不小,你們仔細和我說一說。”
原本是問這件事,飛仔和阿仁相視一眼,飛仔馬上打起精神,臉上露出故作神秘的表情,說道:“老大,你也知道這事了,那我就說一說,事情是這樣,就在船隻快要到港的時候,幾個日本人突然發現他們的同伴死在房間裡………”
飛仔和阿仁都是當時在場的服務生,對情況很是瞭解,很快就敘述了一遍,飛仔最後說道:“就這樣,船長用電臺報了警,結果剛一進港,就有人上了船,不過不是警察,而是英國駐軍,結果那幾個日本人被帶走了,我們也和乘客們一起被趕下了船,船隻被扣押在船塢裡,後來一直有英國人看守,到現在我們也沒有回去。”
炳哥一直沒有做聲,而是仔仔細細聽完飛仔的敘述,好半天才問道:“你們認爲這個人是誰殺的?”
飛仔搖了搖頭,說道:“這就不清楚了,這個日本人名叫柳川,上船不久就和一個洋女人走的很近,兩個人經常在一起,不過出事的時候她沒有露面,後來駐軍上了船,她纔出面,我看十有八九和這個洋女人有關係。”
這時,一旁的阿仁也開口說道:“剛上船的時候,這個女人還是一個人,可是後來有一次,我發現她和一個白人男子偷偷見面,說了幾句就匆匆分開了,就覺得的有些不對,後來事情一出,她站了出來,船長和那些駐軍還都聽她的指揮,老大,我估計就是她做的!”
可是他們的話,並沒有讓炳哥滿意,還是接着問道:“除了她,就沒有別的可疑人員了?”
飛仔和阿仁聞言不禁疑惑的看着炳哥,搖了搖頭。
炳哥不再打啞謎,他需要這兩個人去打聽消息,必須要給他們交一些底。
“是這樣,這個叫柳川的日本人,身上帶了一個很要緊的東西,結果人一死,東西也不見了,至於具體是什麼好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個洋女應該是英國人,可是現在在英國人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要我說了,未必是他們乾的,總之這個東西很貴重,就是嶽先生那裡也發了話,如果能夠找到這個東西,他肯出大價錢。
所以,你們回去之後給我想一想,好好回憶一下船上的情況,看看到底還有什麼線索,比如有什麼可疑的乘客,或者你們身邊的船員,總之,如果能夠找到這件東西,我們可就發大財了,都上點心,有消息就趕緊通知我!”
“是,是!”
“明白了,老大!”
兩個人聞言趕緊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