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上海的航行很順利,第二天,客輪進入吳淞口海關,繼續抵達租界碼頭,寧志恆等人下了船,霍越澤早就等在碼頭迎接,安排妥當後,寧志恆進入譚公館內。
手下的幹部們全部等候在此,這次香港之行來回九天,時間雖然很短,可是留守上海的左柔和霍越澤等人,心中卻是時刻擔心寧志恆的安全,畢竟這一次的動靜實在太大,面對各方涌動,錯綜複雜的情報戰場,此次行動完全是從虎口裡拔牙,寧志恆親身犯險,讓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直到等到寧志恆進了譚公館,大家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衆人在一起會餐後,寧志恆就把霍越澤叫到書房,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這一次的香港之行,進展的非常順利,兩份圖紙我都帶回來了,不過不能馬上交給總部,拖上一個星期,再通知總部,並讓左強帶回重慶。”
說完,將兩份縮微膠捲遞交給霍越澤,接着吩咐道:“電報上說明,是你親自從情報市場上購買到的,賣主是個英國人。”
霍越澤雖然有些不明白寧志恆的意思,可是之前清楚交代過,去往香港尋找圖紙的行動,屬於絕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而且所有參與人員都已經下達了封口令,自己就算是情報科的科長,也不能詢問詳情。
他當即點頭領命道:“明白了,一個星期後發回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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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志恆這麼做,當然是要掩飾圖紙的來源,首先,這兩份圖紙作爲談判的籌碼,最後都要交在英國人的手裡,所以絕不能給英國人落下口實,如果讓他們知道是自己下手從英國特工的手裡截取了圖紙,那樣,這個籌碼就沒有了意義,英國人追究起來,反而是個麻煩,所以只能推到情報市場上,就說是自己用真金白銀買下來,再送給英國人,他們總要承這個情吧!
其次,圖紙還要送給黨組織一份,萬一以後消息泄露,讓總部知道外面還有別的複製品流出,自己也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情報市場上,甚至推到斯科特的身上,畢竟斯科特的死只有自己才清楚,誰也不能查證斯科特失蹤後的去向,就說是斯科特賣給蘇聯人的圖紙膠捲,也是死無對證,追究起來,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自己。
這個時候,他倒是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一拿到圖紙膠捲,就滅了斯科特的口,現在想來,好處多多,還真是沒有冤枉這個內鬼。
交代清楚之後,他又問道:“對了,我離開這些天,上海有沒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一切都還好,沒有什麼大事。”霍越澤回答道,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噢,對了,就在兩天前,市區裡發生了一件事。”
“什麼事情?”
“也算不上重大,就是青幫頭目陳金寶被人刺殺了,估計是上海站乾的。”
“這個老太婆?”寧志恆聞言一愣,陳金寶是何許人也,他自然清楚,那是大漢奸李雲卿的老婆,也是李志羣和吳世財的師母,自從李雲卿被自己設計刺殺後,這個老太婆就順勢成爲上海市區青幫裡目前的掌舵人,這可是上海灘的重要人物,沒有想到,上海站竟然會對她下手。
寧志恆皺眉問道:“上海站現在這麼活躍嗎?怎麼會對陳金寶下手?”
霍越澤趕緊解釋道:“這段時間確實有些活躍,就在三天前,上海站在公共租界發起了兩起刺殺行動,目標都是進入租界的上海政府官員,緊接着一天之後,陳金寶在市區裡就被人刺殺了,”
“那青幫那邊有什麼反應?”
霍越澤答道:“這一次的動靜可不小,李志羣和吳世財都急紅了眼,七十六號所有人員出動,在市區裡搞的雞飛狗跳,甚至還揚言要進入租界抓捕兇犯,目前和租界的之間關係又開始緊張起來。”
寧志恆卻是從中聽出一些異常,目前上海的局勢還算穩定,上海站的情報能力一向很差,可畢竟行動能力還在,站長陳鴻池又是行動高手,所以經常會對僞政府官員和與之勾結的商人進行刺殺,這並不稀奇。
可是自從上一次差一點被七十六號抓住尾巴,還是幸虧情報科示警才得以脫身,所以心驚之下,做事已經收斂了很多,這幾個月來,他們幾乎都是在租界裡活動,雖然也刺殺了一些目標,可是目前還沒有進入市區再行刺殺之事。
可這一次又是爲什麼呢?難道陳金寶這個老太婆有威脅到上海站的舉動?
寧志恆敏銳的從中覺察到有些不對,不過,他還是先把這件事情按下,等他回到市區後,再行調查。
他做事一向仔細認真,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有時候一點蛛絲馬跡就可能牽扯出一些重要的人和事,絕不能馬虎大意。
第二天,寧志恆趕回了市區,回到藤原會社,馬上把易華安喊了過來,詢問陳金寶被刺殺的事情。
易華安一聽,就趕緊解釋道:“這件事情確實蹊蹺,據木魚彙報的情況,這次的刺殺很成功,做的乾脆利索,刺殺者趁着陳金寶在戲院聽戲的時候動手,等到發現的時候,她和她的幾名保鏢都已經死在了包廂裡,事發之時,竟然沒有來得及發出反抗或者呼救之聲,還是後來侍應生送水果的時候才被發現,不過木魚覺得,這次的刺殺行動並不是上海站所爲,他懷疑是李志羣動的手。”
寧志恆聞言一愣,詫異的看着易華安,問道:“這是內訌?”
“對!”易華安回答道,他接着介紹道,“之前的綁架案之後,李志羣發現吳世財挪用公款,大怒之下,差一點將吳世財槍斃,後來陳金寶爲吳世財求情,這才放了吳世財,可還是丟了管理滬西財政的大權,之後由李志羣的親信餘信鴻負責。
這滬西的生意可是個聚寶盆,七十六號的錢袋子,吳世財丟了這樣一個肥差豈能幹休,於是陳金寶等人就暗做手腳,屢次在滬西挑起事端,餘信鴻這個人是李志羣手下少有的經濟人才,經商出身,對這些黑道手段不上手,所以被搞的焦頭爛額,多次向李志羣訴苦,李志羣早就對陳金寶起了殺心,木魚甚至還特意向李志羣建議過,可是李志羣一直隱忍不發,所以這一次,木魚認爲十有八九就是李志羣自己動的手,他是在賊喊捉賊。”
“能確定嗎?”
易華安搖頭說道:“暫時不能,陳金寶可是李志羣的師母,又是青幫的大頭目,李志羣真要是下決心動她,一定是選派最可靠的心腹,所以木魚之前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也就不敢肯定,不過他認爲還是李志羣動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寧志恆想了想,吩咐道:“命令木魚暗中調查一下,但是不能勉強,以實際情況爲準,如果李志羣確實防範嚴密,那就放棄調查,不過就是狗咬狗的事情,能利用當然好,不能也無所謂,絕不能行險。”
“是!”易華安點頭領命。
當天深夜凌晨時分,寧志恆再次出現在青石茶莊的後門,有節奏的敲響了房門,很快屋子裡燈光亮起,腳步聲傳來,他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門口,轉身退入黑暗中。
很快夏德言打開房門,邁步走出房門,在燈光下顯現出身形,這才附身撿起文件袋,擡頭四顧深沉的夜色,轉身進入房門,隨手把門鎖死。
回到房間裡,急忙打開文件袋,從裡面取出了兩份縮微膠捲,還有一張信紙,在燈光下仔細查看。
信紙上寫着:“尋找圖紙任務已完成,兩份圖紙均已拍成縮微膠片,需用配套設備閱讀,可直接用放大鏡查驗,影!”
看到這裡,夏德言忍不住心頭一震,忍不住一把拿起那兩盤縮微膠捲。
他之前早就接到了秀才林瀚文的指令,知道影子已經通過電臺,接到了尋找圖紙的命令,要知道這兩份圖紙的價值太重要了,以至於林瀚文不惜發動了手下所有的力量,可是沒有想到,也就十多天的時間,影子就把這麼重要的任務完成了。
縮微技術在國際上雖然已經開始運用,可是在中國國內,對地下黨組織而言,還是非常先進的技術,很多不接觸這些情況的地下黨組織人員,對它還是不太清楚,所以寧志恆特意解釋,方便他們查驗。
夏德言更是如此,他在地下黨算是老資格的情報員了,可還是第一次接觸縮微膠片,看到這兩份縮微膠片和一般的膠捲大不相同,也是不知怎麼查看,看到留言,這才明白過來,暗道影子果然是心細如髮。
他趕緊從自己的書桌抽屜裡翻出一個放大鏡,開始查看了起來。
夏德言雖然不懂德語,可是通過一些設計圖紙,還是能夠看出來,這兩份縮微膠捲的內容詳實,應該是沒有問題,當然之後還要讓總部進行審覈,現在必須要儘快交給秀才。